劉能沒有選擇過河殺掉剩下了兩個滿韃,因為他覺得沒有必要,也不願手下弟兄遭受損失。


    和其他的平南軍不同,劉能出身夜不收,現在是錦衣衛,從事的一直是情報工作。不管是夜不收還是錦衣衛,探查敵情都是首要的,殺敵砍首級的事情不到萬不得已他們不會做。現在既然滿韃首領已被抓住,就沒必要冒著損失去對付剩下的人。


    不過這裏不是久留之地,稍事整理一下,一行人押著俘虜繼續出發,這次選擇的是走水路。聶水直通長江,隻要乘船順流而下,用不了多少時間就會到達長江。現在有渡船,足以載下所有人,自然是乘船為好。


    會劃船的錦衣衛總旗薑梵繼續幹著船夫的工作,操著一支長長的竹竿在河麵上走著。劉能往對岸看去,就見那剩下了兩個滿韃距離越來越遠,最終消失不見。


    就剩下兩個人,身份又已經泄漏,身處異國他鄉,想必他們也不敢跟來,劉能迴首張望了一會兒,便把注意力放在了眼前的俘虜身上。


    身穿青布長袍,頭戴四方平定巾,五縷的長髯,一臉的儒雅,若非知道其底細,一定會誤以為是個飽讀詩書的讀書人。


    不過看麵相打扮和大明讀書人無異,滿韃什麽時候長得這麽秀氣了?劉能心中詫異著,揮手打落了俘虜頭上的帽子,露出了盤在腦袋頂上的醜陋的金錢鼠尾辮。


    驚恐過後,範中行稍微鎮定了下來,常年的行商也練出了不俗的膽魄,雖然害怕,卻不妨他開始思考對策。


    “明人還是滿韃?”還未等範中行考慮清楚,劉能突然問道。


    “敢問將軍是哪部分的?”範中行沒有迴答,而是試探著問道,他想先弄清楚對麵明軍的身份,是否是左良玉麾下的人馬。


    “是我問你還是你問我?”劉能的眉頭皺了起來。


    “老實點。”一個手下一拳砸在範中行肚子上,力道是如此之重,就好像被奔馬撞擊了一樣,範中行“嗷”的一聲,身體弓成了蝦米,彎著身子痛苦的嘔吐著。


    “明人還是滿韃?”等範中行稍緩過來,劉能繼續問道。


    “明人。”範中行艱難的說道。


    “哦,那就是當了漢奸了。”劉能淡淡的道,“說吧,什麽身份,去往哪裏?”


    範中行艱難的喘息著,腦子則高速轉動。眼下已經到了非常危險的時刻,到底該如何轉危為安?


    “我是大清皇帝的使者,奉大清攝政王之命前往武昌麵見大明寧南侯左將軍,商量一起對付闖賊之事。你若能把我安全護送到武昌,則是大功一件。”


    範中行坐直了身子,平靜的說道。短短的時間,他已經想明白了。現下絕對不能再說謊隱藏身份,反而應該強調自己身份的重要性,這樣對方才不會把自己當做普通滿韃,殺了砍首級換取功勞。


    這裏距離武昌不過數十裏遠,已經是左良玉的勢力範圍,麵前的明軍應該就是左良玉軍派出查探敵情的夜不收。隻要說出自己的身份,他們肯定會把自己送到武昌。


    “偽清攝政王派出的使者?怕不是要說謊吧!偽清派使者也應該派往南京才是。”


    劉能聞言心裏一驚,滿清派使者去找左良玉幹什麽?莫非左良玉和滿清有勾結不成?


    “自然也會派使者去南京,不過上麵的事情不是你我所應該過問的,隻要你把我送到武昌,就是大功一件。”範中行淡淡道。


    “嗬,你說你是滿清什麽攝政王的使者,你就是了?”劉能擺出一副不信的樣子,鼻孔朝天鄙夷的道。


    “我懷裏有此次出使的文書,上麵蓋著大清皇帝的玉璽,你一看就是。”範中行淡淡道,卻是不怕聖旨中勸降左良玉的消息泄漏。就麵前這幾個粗魯的武夫,怎麽能看得聖旨裏的文字?再說就是不主動說出,隻要對方一搜身,藏在身上的聖旨也保不住。


    劉能禁不住一拍腦袋,竟然忘了先搜身!一揮手,一個手下開始在範中行身上上下摸索著,從懷裏翻出一方錦帛來。打開一看,上麵寫著密密麻麻的蠅頭小字。


    拿著錦帛看了半天,劉能還是弄不清楚上麵寫的到底是什麽,雖然他在平南軍中時也識了幾百字,識讀白話文沒有問題,可這聖旨上的文言卻照實為難了他。


    錦帛上麵確實蓋著鮮紅的大印,不過印章上的篆文他更是看不懂。


    “怎麽樣?這下該相信了吧。”見劉能還在翻來覆去的看著,一看就是不懂裝懂的樣子,範中行忍不住笑道。


    “哼,老子看不懂。說,聖旨裏寫的到底是啥?”劉能逼問道。


    “看你的身份頂多是個百戶吧?”範中行上下打量著劉能,由於換了便衣,他弄不清楚劉能到底什麽身份,不過既然被派出執行任務,身份肯定也不高,一個百戶也是頂天了。


    “哼,是又怎樣?”劉能擺出一副粗魯的樣子,冷哼道。


    “相逢是緣,我想勸你一下。有些事情做下屬的不該知道的還是不知道的好,免得多嘴多舌遭了殺身之禍。”範中行正色道,“隻要你把我送往武昌就是大功一件,又何必追東問西?”


    “嗬嗬,也許你說的對。”劉能冷笑了起來,“不過,我已經殺了你的幾個手下,若是再把你送到武昌,豈不是要擔上擅殺使者的罪名?倒不如現在就殺了你砍了首級,拿著首級去領功。四個滿韃的首級,足以使我官升一級。”


    “啊.....”範中行頓時驚呆了,對麵的這個明軍怎麽如此的狡詐?


    “那怎麽會?畢竟你一開始不知道我使者的身份,隻要我不說沒人知道你殺了使者的事。”生怕劉能不管不顧的一刀把自己砍了,範中行急促的解釋著,語氣急促,聲音迫切。


    任是範中行走南闖北見識廣博,此時也有了秀才見到兵的感覺。


    “說吧,聖旨到底說的什麽?”劉能突然問道。


    “攝政王想勸降左良玉投靠大清......”範中行脫口而出,話說出口才知道漏了,索性便不管不顧的和盤托出,把此次的任務一五一十的說了,生怕一個不清楚就會腦袋落地。


    滿清竟然要勸降左良玉!劉能就覺得腦袋嗡的一下,身體搖晃著。


    左良玉手握數十萬大軍,武昌又位於長江上遊,地理位置十分之重要。若是左良玉降清,數十萬大軍順江而下,數日就可到達南京,如此大明危矣!


    這個情報實在太過重要,必須要迅速報告朝廷,不,要先告訴侯爺!劉能腦子快速轉動著,瞬間就拿定了主意。


    “隻要左將軍能夠投降大清,王位唾手可得,你殺得不過是幾個從人,在大業之前根本算不得什麽大事。你立下了如此功勞,我會在左將軍和朝廷麵前為你美言,最少能封你個總兵當當。”


    範中行盡力的勸說著,生怕對方不管不顧的把自己殺了,白白把性命丟在這裏。麵對著高官厚職的誘惑,他相信沒人能夠抵擋。


    果然,在他的勸說下,對麵的明軍軍官臉上露出了微笑。


    “好吧,我這就送你去武昌。”劉能的話語對範中行來說,猶如天籟之音。


    “對岸還有我兩個手下,既然大家握手言和,能不能把他們接過來,馬車上還有送給左將軍的禮物。”範中行試探著問道。


    “當然可以。”劉能笑道,範中行的心頓時落進了肚子。


    若是能把阿吉嘎到身邊衛護,自己才會真正安全。可笑的明軍,被眼前的功名利祿晃花了眼,竟然連這都答應!隻要阿吉嘎二人到了身邊,找機會就下令把這幾個明軍殺掉!以解自己心頭之恨。


    在劉能的命令下,薑梵改變了渡船行進的方向,掉頭向著對岸劃去。沒過多久,便看到了那兩個滿韃,正牽著戰馬順著河岸追趕。


    看到迴頭的渡船,阿吉嘎二人拉弓瞄了過來。


    “快喊話,讓他們別射。”劉能一推範中行,連忙道。然後便聽到範中行說出一串嘰裏咕嚕的滿語。


    “他說什麽?”薑梵悄悄的來到劉能身邊,悄聲問道。


    “聽不懂。”劉能打了個手勢,幾個手下心領神會的點點頭。


    “額真大人,咱們怎麽辦?”河對岸,另一個八旗兵問阿吉嘎道。


    看著遠在河中央的渡船,阿吉嘎皺起了眉頭。範中行說這幾個明軍已經被說服,會送他們去武昌見左良玉,這話到底該不該信?


    不過阿吉嘎不認為範中行會說謊騙自己,畢竟範家家大業大,範中行的妻兒都在北京,給他十個膽子也不敢背叛大清!


    “放下弓箭吧。”阿吉嘎苦澀道,雖然想射死那幾個明軍為手下報仇,可是對方船隻一直在射程之外,想射中也不容易,而且若是自己開了弓,範中行肯定會被對方殺死,那麽這次任務就算失敗了,自己又該如何迴去見攝政王?


    聽了阿吉嘎的命令,那手下不清不願的放下了彎弓,阿吉嘎高聲對河中喊叫著,告訴範中行自己同意他的決斷。


    “他們願意冰釋前嫌,把船劃過去吧。”範中行對著劉能笑道。


    “是,範大人!”劉能恭敬的說道,其態度讓範中行十分滿意。


    渡船緩緩靠近了對岸,便看到了滿臉憤懣的兩個滿韃。


    “阿吉嘎,大事為重。”見阿吉嘎臉上的怒色,範中行生怕會誤事,連忙用滿語叫道。現在可不是激怒這幾個明軍的時候,等完成了任務,想怎麽對付他們還不是一句話的事情。


    “範大人,他們是不是想殺了我們?”劉能突然問道。


    “不不不,你誤會了,他們隻是為剛剛死去的同伴悲傷。”範中行連忙道。


    “嗬嗬嗬”劉能笑了起來,“動手!”


    話音剛落,幾個錦衣衛同時舉起了手中的弩弓,在範中行驚駭的目光中,四支弩箭向著十來步外河岸上的兩個滿韃射去。


    “不......”範中行驚叫了起來。


    和滿心憤懣的手下不同,阿吉嘎並未喪失警惕,雖然範中行說已經勸服了明軍,可阿吉嘎並不願完全相信對方,畢竟雙方現在還是敵對的立場。


    這種警惕救了他一命,眼看著船上的明軍突然端起了弩弓,阿吉嘎一把拉住了手下八旗兵的胳膊,躲在了他的身後。


    兩支弩箭正射在八旗兵的身體,另兩支卻貼著他的身體射在了草地上。


    推開已被射死的手下,阿吉嘎正要摸弓還擊時,卻看到船上還有一個明軍正舉著弩弓對著自己。連忙身形連閃,躲在了戰馬的後麵。


    渡船上,劉能舉著弩弓瞄著,卻遲遲不願射出,一是最後那個滿韃躲在了戰馬後麵,再就是他要給幾個手下重新裝填弩弓爭取時間。


    就在他舉弩瞄著時,就在幾個手下重新裝填弩箭時,就見到那匹戰馬走動了起來,然後越走越快,漸漸遠離看河岸。


    劉能還是不敢射出弩弓,因為他根本看不到那滿韃的身軀,即使射死了戰馬,可若是那滿韃弓箭還擊,己方必然會有傷亡。在西山軍和滿韃數次大戰,他可沒少見識滿韃的箭法。


    就在劉能猶豫到底要不要射出手中的弩箭時,戰馬已經快速跑遠,就見那滿韃翻身從馬側上了馬背,策動著戰馬漸漸遠去,漸行漸遠。


    “不是說好了嗎?你們為什麽這樣?”目瞪口呆的範中行迴過神來,喃喃的問道。


    “為什麽這樣?”劉能哈哈大笑了起來,笑畢命令道,“告訴他,咱們什麽身份!”


    “聽好了,俺們可不是那寧南侯左良玉的部下,俺們是大明錦衣衛!”‘老鄉’薑梵收起了戲謔的笑容,擲地有聲的說道。


    “錦衣衛!”範中行一屁股坐到了船上。


    “走,押著他去揚州,把滿韃欲招降左良玉的事情告訴侯爺。”劉能道。


    “既然知道這人的任務了,留著也沒什麽用,幹脆殺了算了。”‘老鄉’薑梵指著範中行道。


    “不能殺,滿清朝廷的情報還需要從他嘴裏掏出來呢。好容易抓住了一個滿清的要員,可不能這樣浪費了。”


    劉能和手下的話語雖然近在耳邊,可聽在範中行耳朵裏卻又那麽的遙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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