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野鳴雀終於帶著張秋雨坐上了地鐵二號線,這條線路程漫長且相當擁擠。從龍泉驛到城中心,有一段路是在高架上,感覺上來講應該有二三十米高。宮野鳴雀以為經過了最後山區之後,應該就是一馬平川的平原地帶了,沒想到平原也是有高低之分的。


    這一段在高架上的路,主要是經過郊區地帶,所以即使張秋雨很好奇地望著窗外的景色,能夠看到的也隻有遠處零零散散的路燈光,還有被黑暗淹的舊農屋和大片大片的農田的影子。但是張秋雨卻並沒有一點失落的樣子,她對旅途上的一切都很好奇,這些都是她從來沒有見過的景色,甚至沒有從電視上看到過,她那雙深藍色眸子似乎隨時都散發著光芒。


    “大叔!你覺得地鐵快還是電車快?”張秋雨很好奇地問道。


    “地鐵快。電車的鐵軌在露天的環境之下風吹雨打得厲害,應該是不如這地鐵穩的。更何況腐都地鐵主要是在地下行駛,遇到障礙物的可能性也要小很多,可以放心大膽地開。東京的電車,說實話沒有這裏的安全,這裏的地鐵站是有防護玻璃的,發生跌落鐵軌的事件的可能性極小。東京就不一樣了,你要是看過早上上班族擠地鐵的盛況,就知道那有多危險了。說實話,在地鐵的安全性這一點上,這座城市做的還是不錯的。”宮野鳴雀做著簡單的對比。


    “誒……”張秋雨還是目不轉睛地望著車窗外麵,深藍色的長發和眸子讓周圍的人都以為她是一個coser,畢竟她還穿著jk製服。


    腐都這座城市的二次元文化發展了多年,市民對這些看起來奇裝異服的人群早已見怪不怪,隻當是年輕人們自己尋開心的愛好,雖說談不上喜歡,但至少不會像那些小城市那樣,見到一個coser就滿街都是異樣眼光,指指點點議論紛紛。


    “大叔,我們還有多久才能到?”張秋雨有些慌張了,她倒不是怕宮野鳴雀會直接把她丟在這個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她隻怕會不會明天一覺醒來,大叔就不見了。


    “不知道,二號線坐到省中醫大站,還要轉四號線。但是我隻知道你哥哥的大致位置,今晚怕是找不到了,隻能明天再慢慢兒找。四號線隻通了一半,還有一半隻能坐公交。”


    “那……大叔明天要一直陪著我哦!不準半路把我拋下!”張秋雨將視線轉移到了宮野鳴雀身上,眼眸裏充滿了認真。


    “那是自然,我為什麽要把你拋下?”宮野鳴雀搖了搖頭,表示對小姑娘的無奈。


    “不行!咱們得拉鉤!”正說著,張秋雨就伸出手右手小指,強行讓自已嚴肅起來,表情甚是可愛。


    “你幾歲啊?還玩兒這個。之前不知道是誰拍著自己平坦的胸脯說,‘我已經十七歲啦!’”宮野鳴雀露出尷尬而不失禮貌的微笑,“十七歲的姑娘都像是你這樣的嗎?”


    “不嘛不嘛!一定要拉鉤噠!我才不管別人是怎樣的,反正我就要拉鉤!大叔你不幹的話,我就扯著嗓子喊了啊!”張秋雨撅起小嘴擺出一副盛氣淩人的樣子。


    宮野鳴雀一看這架勢,不同意的話肯定得鬧,歎了口氣,還是很寵溺地伸出了手。他那因為長年練劍而粗糙皴裂的手指,與張秋雨的纖纖玉手形成鮮明對比,但是張秋雨還是滿心歡喜地勾了上去,一種說不出的心意從指間上傳遞開來,瞬間浸入二人的心間。


    “你看,我的手多醜啊,厚厚的繭子和裂紋,說不定還會硌疼你。”宮野鳴雀自嘲道。


    “哪有!”張秋雨立即反駁,“大叔的手很好看呢,而且蒼勁有力!握著很舒服的~”張秋雨笑了起來,甜甜的,像是軟軟的棉花糖。


    “還會說成語了,學得挺快嘛。明明之前連中文都說不利索。”宮野鳴雀露出欣慰的笑容,像是看著自己的女兒長大了。


    “那是因為在日本待太久了嘛,很久都沒有遇到會說中文的人了。”張秋雨吐了吐舌頭,看起來古靈精怪。


    “之前明明還是乖巧可愛的樣子,這才多久你就學得鬼精靈了。”宮野鳴雀還是很佩服這個小姑娘的學習能力。


    “嘻嘻~人家隻有對親近的人才這樣嘛,對不熟的人我可是冷若冰霜,看起來相當成熟的!哼!”張秋雨下巴仰得高高的,一副小大人的樣子。


    “你要勾到什麽時候,這樣子不累嗎?”宮野鳴雀見張秋雨沒有放手的意思便問道。


    “不放!走路要這樣勾著,睡覺也要這樣勾著,明天還是要這樣勾著!休想甩掉我!”


    “上廁所怎麽辦?洗澡怎麽辦?”


    “這個……這個……哎呀!我不管,到時候再說嘛!”張秋雨賭氣似的坐了下來,顧著腮幫子靠在宮野鳴雀旁邊,用手肘死死的抵住他。


    “嘖嘖,真是小孩子脾氣,你哥哥那麽喜歡寵著你,以後怕是要把你慣成小公主了。”


    “我才不要小公主,我要當大俠身邊的小姑娘!你是殺生丸的話,我就是小玲!你是傅紅雪的話,我就是周婷!我就是要跟著你!不娶何撩,聽說過沒?大叔你既然撩了我,就要對我負責!哼!”張秋雨用餘光瞥了一眼宮野鳴雀,然後抱住宮野鳴雀的手臂,小腦袋靠在上麵。她感受著宮野鳴雀皴裂的手掌心上歲月滄桑的痕跡,莫名的傷感襲來。


    “大叔……以前的艱難歲月你一個人熬過了,但是,以後的歲月能不能讓我陪你一起度過?”張秋雨知道這是一廂情願,說出來也不會有結果,隻是,從內心深處,期盼著。


    “你還小,時間還很多。比我好的人也還有很多,有些事是要看緣分的。”宮野鳴雀沒有看著張秋雨,隻是望著車窗外的滿天星辰,“我與你差了不下十歲。我隻當你是我的小妹妹,我記得我有與你講過我妹妹——宮野薰的事。我隻不過是,彌補著心中的愧疚,對你沒有別的想法,知道嗎?”


    宮野鳴雀說這話的時候眼神空洞,內心似乎毫無波瀾。但是他不敢去看張秋雨的表情,他怕自己的偽裝會因為小姑娘傷心的神情而崩潰。即使會傷了她,他也隻能這麽說,沒有未來的人怎敢許下承諾?有一種愛叫做放手,宮野鳴雀應該是做到了的。


    張秋雨沒有說話,隻是低著頭,靜靜地看著地鐵的鋁合金地板,沉默不語,厚厚的劉海和垂下來的頭發遮住了她的表情。


    這樣就行了吧,明天之後,不要再有任何交集,不能連累了這個小姑娘,她還有充滿希望的未來,還有寵愛她的兄長,而我自己還有什麽呢?什麽都沒有。過著朝不保夕,四處逃竄的日子,運氣好的話,不被家族的人找到,每天做著最底層的小工,過著餓不死也好不到哪兒去生活;運氣不好,說不定哪天就看不見第二天的太陽了。


    宮野鳴雀這樣想著,於是更加堅定了要與這個小姑娘當斷則斷的決心,明天,就是與這個小姑娘相處的,最後的時間了。


    忽然鐵軌與車輪嵌動摩擦的聲音大了起來,地鐵開進了地下隧道,再也看不到天空的星星了。


    ……


    已經是夜裏的十一點,這個時候寢室門已經關了,但是張子言還沒有迴寢室。


    井夜神社的結界感知到有人靠近,亮起了一小團淡淡的光暈來。張子言渾身是傷,衣服被打得破爛不堪,身上不知道有多少傷口,慢慢地滲出血液來,每往石梯上踏一步,都會留下一道血印來。


    他終於還是接下了河上玄明的所有奧義,即使是在對方嚴重放水的情況下。但至少還是接下來了,成功領悟了奧義的精髓,隻可惜還是受了這麽重的傷。


    但即使是受了這麽重的傷,他還是想再見井夜月姬一麵,有些歉疚的話,還是想要當麵說的。


    可是,這段石梯比張子言想象得還要長很多,他感覺自己走了很久,快要用盡全身力氣,但是那石梯看起來還是那麽的長。明明已經近在咫尺,再有幾步便可走完,但在拚盡全力走完那幾步之後,石梯的盡頭卻還是在那裏。


    張子言艱難地伸出手,想要抓住那近在咫尺的結界上的光暈,卻怎麽也夠不到。


    手機響了起來,但他已經沒有力氣去接。


    “月姬……對不起……還是不願意……原諒我嗎……”張子言精神恍惚,嘴裏重複地念叨著。


    但他怎麽也夠不到結界,兩旁的石燈籠忽然亮起兩排長長的藍紫色火焰,詭異的氛圍瞬間彌漫開來,張子言就像是在邁向冥界的入口,他的雙眸失色,臉色慘白。


    ……


    柳生緋夏早已醒了過來,她試著給張子言打電話,但是並沒有人接聽。她就那樣傻傻地等著,她相信自己的男人一定會迴來的,在十一點之前。


    校園裏迴蕩著鈴聲,提醒著大家熄燈睡覺的時間到了。柳生緋夏看了一眼手機上的時間,而後調出了實時導航,她不想這樣的,但是手指就像是不聽指揮似的自己動了起來。


    最不想看到的東西……她還是看到了。


    張子言的位置……井夜神社。


    為什麽要向我道歉?你說過我是好姑娘的,結果還是不能真正地喜歡我嗎……


    柳生緋夏站起身來,隨手解開了門上的結界。這是五年前張子言教過她的,可是她卻用來放走了張子言的妹妹,以致後來張子言的妹妹——張秋雨,在尋找她哥哥張子言的途中,死了。她一直覺得張秋雨的死是她的錯,所以她想要傾盡所有來彌補自己的過失。即使是用自己的身體來彌補也沒有關係。


    但是,張子言好像並不領情。至少她是這麽認為的。


    果然,想起了以前是事,就不能原諒我了嗎……


    柳生緋夏留下了眼淚,她知道。


    自己不該再待在這個房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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