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貨車在蜿蜒的山路上緩緩行駛著,水泥鋪成的公路因為年久失修而凹凸不平、坑坑窪窪,貨車行駛在上麵不禁晃蕩得厲害,後麵大大的鐵製貨倉因為顛簸而被震蕩得發出陣陣聲響來。駕駛室可以容下兩個人,但隻有開車的中年男人坐在裏麵,還有兩個人卻坐在後麵貨倉裏。


    宮野鳴雀一手緊緊地抓著貨倉壁上的鐵欄杆,另一隻手摟住張秋雨纖細的腰肢,穩住她的身形,本來穿在身上的外套也墊在下麵給她坐著。


    張秋雨隻是靜靜地靠在宮野鳴雀的懷裏,那強壯有力的胸膛上滿滿的都是安全感,還透著一種令人安心的成熟男人的味道。忽然一陣劇烈的顛簸,宮野鳴雀下意識地加大了力道,張秋雨猝不及防間受了驚嚇,一下子抱住了旁邊這個男人,覺得屁股跌的有些疼了,感覺很難受,但還是強忍著。


    “都說了讓你坐駕駛室,偏偏不聽話,非要跟著在後受罪,這下兒知道疼了吧。”宮野鳴雀望著懷裏那個害怕不已的小姑娘責怪道。


    “我……”張秋雨一時語塞,“我這不是怕大叔你一個人在後麵寂寞嘛!”張秋雨嘟著小嘴不滿道。


    “說過的,我不是蘿莉控,也沒有戀童癖。對你沒有別的想法,吊橋效應知道嗎?現在你的所有感覺都是虛假的,別被表像所迷惑。”宮野鳴雀很嚴肅地說道。


    “哦。我不知道什麽是的吊橋效應,我隻知道大叔你對我很好,我不想離開大叔你。”張秋雨還是緊緊地抱著宮野鳴雀,小臉埋在他的懷裏。


    再過一會兒就要下車了,宮野鳴雀沉思著,他在想,要是這個小姑娘知道了以前的事,還會不會像現在這樣。若真是以前那個小姑娘,那麽非但不會親近他,反而會躲得遠遠的。


    一想到這裏,宮野鳴雀這般剛毅沉著的人也不禁有些神傷,與這小姑娘相處了這麽些日子,怎麽可能會對她沒有一絲好感呢?但也僅限於有好感罷了。聽話、可愛又乖巧的小姑娘沒有理由不喜歡的,即使這個小姑娘有些固執。


    然而宮野鳴雀從一開始就知道,自己做這一切的出發點,僅僅是因為愧疚。曾經的他隻是一台殺人的機器,無條件的服從著兄長的命令,不問緣由,自己的生命就是為了殺人而存在。漸漸的,他卻發現自己似乎是做錯了,就連當上了大家長的兄長,似乎也在固執地做著錯誤的事情。而父親卻如真的隱退了一般,不聞不問,放任著兄長的暴行。


    那段掙紮的歲月裏,宮野鳴雀陷入了迷茫,先是親眼看著自己的妹妹死在兄長的手下,又眼睜睜地看著這個小姑娘被那幾個混混撕扯著身上的衣物。他不忍這個小姑娘受那樣的折磨,想出手,但這是敵人的妹妹,自己為什麽要出手呢?


    到底應該怎麽做,聽家族的話,清繳那些敵人?還是拋棄家族,不去做那些自己有義務但是不願做的事?


    宮野鳴雀到底還是逃了,他不願這個小姑娘承受被淩辱的痛苦而親手殺了她,那些混混也同樣死在了他的手上。他一方麵違抗了家族的命令,另一方麵也違反了異能者之間的規則,‘不能幹涉普通人之間的糾紛’。既然兩邊都容不下他,那麽隻能選擇逃亡了。


    直到有一天,他遇上了一個人。那個人告訴他,小姑娘並沒有死,隻是失憶了,被宮野家的人軟禁在學校裏。而且,就連小姑娘的哥哥也沒有死,現在,他就在這座城市的某所學校裏。渾渾噩噩了幾年的他,終於決定把這個小姑娘‘偷’了出來,帶到她哥哥的身邊去,算是彌補心中的愧疚。


    想到這裏,宮野鳴雀揉了揉張秋雨的小腦袋,心裏一下子寬慰了許多,終於要將這個小姑娘交到她哥哥的手裏了,沒有什麽比這小姑娘還活著更讓人覺得安心的了。


    “記住了,小姑娘。以後你要好好兒活著,莫要再被人欺負了,沒有了我在你身邊,很多事情你都得自己學著去做。你哥哥是一個靠得住的人,無論怎麽樣都要讓他保護你,最好是片刻不離,你也要時常叮囑他,讓他不要再意氣用事,好不容易撿迴來的一條命,不要那麽白白地丟了,知道嗎?”


    宮野鳴雀一向是話不多的,卻一下子說了這麽多話。張秋雨隱約感覺到了不對勁,她有種預感,再過不久這個大叔就會離開了,很久,很久都不能再見到他,她的直覺一向很準,就像她第一次見到這個大叔的時候,就感覺到這是一個可以相信的人,跟著他走就對了,不用問為什麽。


    “大叔……你要走了嗎?”張秋雨忽然很緊張地問道。


    “大概吧,把你交給你哥哥之後,我就沒什麽事要做了,大概。”宮野鳴雀並沒有注意到張秋雨的變化。


    “我會想你的……”張秋雨知道自己是留不住他的。


    “最好不要。自己每天開心點,照顧好自己,想吃好吃的就吃,有喜歡的衣服就買,不要委屈了自己。”


    “嗯……”


    “記得要聽你哥哥的話。”


    “嗯……”


    “不要急著找男朋友,擦亮眼睛好好看清楚對方的為人。”


    “嗯!”


    多想就這樣一直靠在他的懷裏,可以不分開就好了,希望這趟車永遠不要停,張秋雨想著。


    於是貨車停了下來。


    “下車了。龍泉驛到了,我們可以坐地鐵了,那會舒服一些,也要快上許多。”宮野鳴雀說道。


    “知道了。”張秋雨失落著。


    ……


    柳生緋夏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在張子言的懷裏,正在迴寢室的路上。她看著張子言的耳邊垂下來的深藍色頭發,忽然明白了什麽,但是她不知道自己該不該開口問。在她猶豫不決的時候,張子言卻先開口了。


    “緋夏,你醒了嗎,感覺身體怎麽樣?”張子言將目光轉移到柳生緋夏的臉上,冰藍色的眸子裏似乎多了些什麽。


    “你怎麽出院了?身體才剛剛好,要好好兒躺在床上休息才行呀。”柳生緋夏發現了他眼中的變化,然而並不敢問到底什麽變了。


    “我的身體我知道,倒是你,都已經累到睡著了。是我的錯,讓你費心了。最近的事,真的受你照顧了。但是……”張子言欲言又止,止欲又言,“我現在真的,不知道該怎麽麵對你。我這樣的人明明不值得你喜歡,明明我之前,那樣對你……”


    “那些都是過去的事了,我理解那個時候的你,所以我才會喜歡著現在的你。沒事的,你不用自責的。反正我已經,是你的人了,在你身邊陪著你就行了,不要再去想以前的事了,好嗎?”柳生緋夏深綠色的眸子裏滿是溫柔。


    “對不起……都是我的錯……害了你,害了月姬,害了秋雨……我……我要怎麽做,才能彌補那些犯下的過錯……秋雨死了……我又背叛了月姬……還趁著失憶的時候毫無愧疚感地上了你……對你許下那樣的承諾……我真的是,人渣……”張子言像是忍受著巨大的悲傷,自責讓他的雙眼裏沁滿了淚水,然而他告訴自己不能哭,因為他沒有那個資格。


    “不要自責了,錯的人不是你,是我。我知道你有喜歡的人,就算我不知道你和月姬的事,但我也知道,即使你不和月姬在一起,能和你在一起的那個人也不是我。”柳生緋夏靠在張子言的懷裏,訴說著自己心思,“秋雨雖然是你的妹妹,但是我是知道的,你喜歡的人,其實就是她,從一開始就一直都是她。隻是礙於兄妹的身份,不想違背你心中的原則。但她隻是你的義妹,那個時候你沒有必要刻意隱瞞她的。從你決定要為了她堵上自己一切,拚掉性命也在所不惜的那一刻開始,我就知道,我根本插不進的你們的生活。”


    “不要再說了……不要為我辯解……”張子言聽著柳生緋夏言語中無奈,不禁為自己的行為感到羞恥。


    “可是……我喜歡你呀,所以,你就當我是小三吧,故意想要插入你們的生活,破壞你們的關係,自私地想著,隻要有我在你身邊就行了。子言,你把所有的錯都算在我身上吧,如果那能讓你好受些的話……我甘願做那個被人唾棄的婊子,隻要你還在身邊就行……”柳生緋夏神情憂傷。


    “緋夏,你真的是個很好的姑娘,我對不起你,也對不起你的哥哥。我沒法兒向你們柳生家交代,如果你哥哥哪天要來找我討債的話,我甘願受罰,絕無怨言。”張子言堅毅的眼睛注視著柳生緋夏。


    “我哥哥嗎?你不用在意他的想法,他已經變了,他已經是不是以前那個好哥哥了,他現在隻不過是宮野真名的走狗,他早就出賣了柳生家,我就沒有認他那個哥哥了。”柳生緋夏將視線轉向別處,好像很不願提起柳生一之瀨。


    “一之瀨不是那樣的人,他應該是有什麽苦衷的,你好好想想,他是不是有什麽迫不得已的理由才會聽宮野真名的話,你這麽冰雪聰明,一定要好好想清楚之後再下結論,千萬不要被一時的氣憤衝昏了頭腦。”張子言對自己的判斷似乎很有自信。


    “我不想再提他,我們迴去好好休息一下吧,我答應了河上前輩,明天要帶你去學奧義的,你可不要又像今天這樣倒下了呀。”柳生緋夏提醒道。


    “我不會再因為那些事情陷入迷茫了,我還有你在我身邊,我還有很多可以做的事,但在此之前力量的必不可少的,我會全心全意地去學習奧義,你不用為我擔心。倒是你,不要再讓自己那麽累了,你明明是有內傷的,即使是月姬的【神祇】也並沒有完全治好的內傷。”張子言望著柳生緋夏的很認真地說道。


    “你怎麽……知道的……”柳生緋夏紅了臉,眼神躲閃。


    “我是電的能力者,光憑的你的心率的我就可以知道很多東西,若是可以釋放領域,我甚至可以直接感知你的腦電波,知道你的想法。這種事情怎麽瞞得了我?看樣子是舊傷了,不是愛德華校長所為。什麽時候的事,迴去之後你定要與我細細說來。”張子言搖了搖頭,對懷裏這個姑娘甚是憐惜,卻又對她的固執頗為無奈。但若不是因為那份固執,她也不會鐵了一條心追到這裏來。


    “好嘛……咱們有的是時間,我慢慢跟你說就是了。”柳生緋夏不情願地嘟起了嘴。


    身後忽然響起一陣腳步聲,步伐穩健而有力,卻又有些焦急。


    “子言!”那人忽然大聲喊道。


    “原來是校長先生,還有何事?”張子言望著匆匆而來的愛德華說道。


    “有件事兒卡茲瑪要我告訴你。”愛德華神情嚴肅,像是有大事要宣布。


    “何事?”張子言不懂什麽事能讓愛德華這麽焦急。


    “是關於……誒?你這是覺醒了?什麽時候的事?”愛德華被張子言深藍色頭發和眸子震詫了一下。


    “就是夢裏事情罷了,之前不也有過一次嗎,沒有什麽好詫異的。對了,您剛才有什麽話想說?”張子言接著剛才的話題問道。


    “是關於……”愛德華停頓了一下,“關於你那個死去的妹妹的事。”


    “您說什麽?!”張子言驚詫不已,但那都是五年的事了,張子言現在不是很想提起傷心事,“校長先生,我妹妹她,早已不在人世,為何現在卻要提起?”


    “不是我想提起,而是你妹妹的死有蹊蹺,這才急著來找你的。”愛德華有什麽想說,卻又猶豫著。


    “到底發生了什麽,還請校長您細細講來。”張子言一看愛德華的神情便覺有什麽不對勁的地方。


    “你可還記得卡茲瑪給你妹妹身上放過什麽東西?”愛德華試探地問道。


    “東西?”張子言仔細地迴想著,但全無頭緒,還是有些模糊了,畢竟是五年前的事情。“還請先生明示,我實在記不得了。”


    “你妹妹當時被【鬼侍】入侵之後,卡茲瑪不是給她上過【伽魔封印】嗎?”愛德華點滴提醒。


    “是有那麽迴事來著,所以呢?”張子言不明白愛德華華為何會突然提這事。


    “其實……卡茲瑪說,他最近有感應到那個封印的鬆動反應……而且,越來越明顯,似乎正在往我們這邊靠近。”


    “您說什麽?!這怎麽可能!”張子言忽然明白了愛德華想說什麽,一切已經不言而喻。


    “是的,你妹妹她,可能還活著。”愛德華淡淡地說出了這個結論。


    張子言卻如雷灌頂,僵在了那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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