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再多說了!我一定要把哥哥帶迴家去!”


    “先遇冷,再遇熱,少爺的身體是經不住的!怕是根本就到不了虎都就會......”


    “就在這裏,帶不迴去的!”


    “......”


    主營帳四周空無一人,但是邊上又悄悄聚集著一圈人。


    “哎哎,怎麽迴事?公子怎麽同兩位侍衛長吵起來了啊?”


    “公子想把將軍的身體帶迴虎都再火葬之儀......但是......”說話的那個軍士麵色沉重,最後長歎一口氣從人群中離開了。


    帳中顧子弋眼神亮的堅定,她牙關緊咬,“我們可以多備些冰塊!”


    顧淼坐在桌旁,良久才低聲開口,“小姐,你理智一些。我們不是在冰窖行軍,此去往南隻會越來越熱,備下再多的冰塊,路上也是會化的啊,屆時要怎麽辦?”


    站在帳門口的顧鑫也是擰緊了眉宇不讚同的看她。


    顧子弋麵上的肌肉微微顫抖起來,她的眼神在顧淼和顧鑫之間來迴遊移,張了張嘴,顫顫巍巍的啞聲道:“我就想讓父親再見他一麵......難道要讓父親等迴去的是一捧灰嗎?”


    話到最後,她眼眶中強忍了許久的淚水終於傾瀉而出。


    她受不住的緩緩蹲下身子抱住自己,許久許久後,才說出一句輕的仿佛耳語的話。


    “明日,將他化了吧。”


    ......


    ......


    在送走母親之後,她又送走了哥哥。


    一雙星眸中此刻隻剩黯淡,她一眨不眨的端詳著哥哥,像是要牢牢記到心裏去。


    顧子弋彎腰抱住顧子墨,把自己的臉頰貼在他冰冷刺骨的臉頰上。


    “也好,你去了也好保護娘親,不然我總擔心她會被人欺負。”


    “父親你就別惦記了,沒了你整天和他爭寵,他過得不要太快活。”


    “至於蘇暮景,我會替她尋個比你好上幾百倍的郎君,你這個沒福氣的。”


    她沉默下來,溫熱的淚水緩緩流進顧子墨的脖頸之中。


    “再見了,哥哥。”


    烈火熊熊燃燒著,灼熱的氣流迎麵撲在臉上,她卻還是冷的一顆心都在打抖。


    不遠處敖烈一身暗紅色繡金的開襟長袍,目不轉睛的看了一會兒,而後轉頭對身旁仍是一身淺灰色儒袍的白七安道:“這種場合,你不在沒關係?”


    “都是些傷心人,不會分出其它心思注意別的。”白七安雙手籠在袖中,沉靜的眸子像是在看那邊,又像是飄到了別處。


    敖烈笑著轉迴頭去,想了想又戲謔的開口,“你說我要不要去替衛國將軍送個行?順便和那女公子再打個招唿,畢竟此事一了你們就要往南迴去了。”


    白七安略轉了眼珠斜斜看他,“還嫌上次被人揍得不夠?還要上門去討打?”


    “先生現在說話真是直接往人的心口上紮箭呢。”敖烈一隻手撫在心口,作出一副受傷的模樣,“上次那是措手不及,若是再來一次,誰占上風還不一定。”


    “輸了就是輸了,找這麽多借口。”白七安低頭整整衣袍,拔腿離開,“還說些什麽占上風,瞧你那點兒出息。”


    敖烈嘴角噙著一抹笑看著白七安的身影走遠,他輕輕搖頭,抬手吹了個哨音,不知從哪裏跑出一匹棗紅色的駿馬,頗為親昵的朝他身上蹭蹭。


    他若有所思的摸著它,“赤光啊,也不知道你同那女公子家的烏雲,誰更勝一籌。”


    赤光似是聽懂了主人語氣裏的懷疑,它憤怒的長長嘶鳴了一聲,抬起前蹄就要去踹敖烈。


    “好了好了,我不就是這麽一說,看把你急的。”敖烈見勢忙又安撫它,“我們赤光是天下第一馬,別生氣了。”


    赤光重重的打了個鼻響,雖然還是有些不高興,但已經勉強容許敖烈騎上去了。


    敖烈翻身上馬,深不可測的眸子靜靜的投在火堆旁一身素白勁裝的女子身上。


    片刻後牽住韁繩,輕輕一夾馬肚。


    “走了赤光!等著咱們的事兒還多著呢!”


    ......


    ......


    赴北巡察女使顧子弋,攜衛國將軍顧子墨同鎮西軍五萬人迴到虎都。


    他們是在清晨天光蒙蒙亮,虎威門剛打開的時候到達的。


    一路上晝夜不停的趕路,所有人都是疲憊不堪,個個麵上都是一副倦容。


    現在正是霧氣彌漫的季節,三米開外就看不清人影,因此等他們勒馬放緩步伐往城中走去的時候,才看見一群人仰著頭安靜的看著隊伍。


    不知道城中百姓哪裏來的消息,本來是人最少的時間,卻反倒成了人最多的時間。


    他們就這麽默默的望著,沒有人發出聲音,就算是有些已經淚流滿麵的婦孺老人,也都拿手死死捂住不讓泣音泄漏出一絲來。


    這場景在意料之外,又在意料之中。


    顧子弋隻愣怔了一瞬,而後腳步不停又繼續朝前。


    霧氣越來越濃,但是他們所過之處卻始終都站滿了百姓,安定的,沉默的看著他們。


    隊伍走過了一個又一個百姓,至此之後,驚才絕豔的衛國將軍顧子墨,就將成為過去,然後慢慢的被塵封的曆史一點一點,湮沒在長河中。


    所以,至少現在,請用力些,再用力些記住他,久一些吧。


    太陽漸漸升了起來,光線穿過霧氣,淩雲門隱隱可見。


    一直麵無表情微仰著頭,左手牢牢扣著係在腰間小瓷罐的顧子弋,心跳突然漏了一拍。


    淩雲門前,蘇暮景身穿水紅色繡合歡中衣,寬大的朱紅色大袖衫長裙,裙身和裙擺都繡了五彩的鴛鴦。層層疊疊,顏色由淺至深依次暈開,最外麵的是正紅色廣袖上衣,衣擺細細的滾了一層流雲紋金邊。雙臂上掛了條金紅色的披帛,柔軟的在微風中輕輕搖擺。


    她沒有挽發,仍由一頭烏黑的長發如瀑般瀉下,然後隻簡單的壓上了一頂嵌著各色寶石的鳳凰百花冠。


    看見顧子弋,蘇暮景緩緩移動腳步,細白的脖子上掛著的素銀嵌珍珠魚形項圈發出清脆的響聲,她麵上化了隆重的新娘妝,美的讓人移不開眼。


    她在顧子弋麵前站定,朝顧子弋微笑著抬起塗滿蔻丹顯得更為白皙的雙手,似是想要擁抱什麽。


    “子墨,你終於迴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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