敖烈又是一陣哈哈大笑,他抬手同白七安擁抱了下。


    “先生總是這般善解人意的替我解圍,倒是令我差點真的以為這是自己的功勞了。”


    白七安隻是含笑不語,敖烈正要再同他說些什麽,就聽邊上傳來一聲女的短促的尖叫。


    二人皆是扭頭看過去,灰頭土臉跌坐在地上的女子驚恐的捂住口鼻抬首看向他們。


    “呀呀呀,這位是……?”


    敖烈半眯起眼睛細細打量著,“失敬失敬,本世子竟不知鎮西軍中還攜了這樣一位曼妙佳人。”


    張曉夢自得知了顧子墨的死訊之後,整個人便恍恍惚惚如同遊魂一般。


    事發之時,軍營中亂作一團,不知從那裏衝出來的北烈軍見人就殺,燈兒拽著她一路跑,最後還撲上前來替她擋了一刀。


    跌跌撞撞踉踉蹌蹌,眼前全是望不見頭的鮮血淋漓。


    她茫然的循著本能朝前跑,不知究竟該往哪裏去,也不知是不是下一刻就會倒在哪把利刃之下。


    滿目血色中,突兀的一抹淺灰。


    張曉夢失焦的目光緩緩凝聚,啊,是白先生。


    她用盡全身的力氣朝那邊滾爬過去,近了,近了,就要到了!


    混亂之中終於還是有人發現了這“漏網之魚”,一個北烈士兵冷酷的高高舉起了自己手中的軍刀——


    “且慢!”


    清淡的聲音揚起,“煩請這位軍爺手下留情,這是白某的熟人。”


    那北烈士兵忙停下動作點點頭,繼而轉身去尋其他人。


    她終於拽住了他的衣擺。


    白七安也不甩開,隻是居高臨下高深莫測的看著。


    半晌輕聲開口,“這般把你留下來,也不知究竟是救了你,還是害了你。”


    而此早已經受驚過度的張曉夢什麽都聽不見了。


    她不住的顫抖著,腦中還是一片紛亂的刀光劍影,血雨紛飛。終於還是承受不住的暈厥了過去。


    也不知過了多久,她慢慢醒轉過來,就聽見了不遠處有人在說話。


    湊到近前仔細一看,渾身一震——那不是北境世子敖烈麽!


    凡是貴族世家小姐,在嫁娶年紀之前就會收到繪有各個世家公子樣貌的秘密畫冊,名曰公子冊。


    懷春的少女們一麵紅透了俏臉,一麵卻是細細的將出眾之人的樣貌記在心裏。


    萬一有機會能夠邂逅呢。


    敖烈這幅皮相生的上佳,就算是放在美男如雲的公子圖冊中也是能沒幾個能勝過他的,自然是有一大群待嫁的小姐將他的樣貌牢牢記在心中的。


    張曉夢的幾個手帕交裏就有半數都被他的樣貌所傾倒,整日裏纏著她不放,就是一個勁兒的念叨敖烈。


    幾番折騰下來,敖烈的樣子她都已經記的不能再熟。


    隻是她沒料到最終見到敖烈,竟然是在這樣的局勢下。


    “唉……”


    白七安歎了口氣,“你說你什麽時候醒過來不好,偏生挑了這個時候。”


    他轉頭同敖烈介紹,“戶部侍郎家的小姐,追著顧子墨來的。”


    “你……”張曉夢驚愕的張大口,她沒想到自己的身份會被人識破的這麽快。


    白七安捋捋有些不平整的袖邊,笑的一派和煦。“你來的當日,我便收到了虎都傳來的飛鴿傳書。”


    敖烈身子前傾微微彎腰,“啊,這下可該如何是好。”他一雙鷹目緊盯住張曉夢,“一不小心讓張小姐聽見的太多了。”


    猶如實質的殺氣猛地向她壓去,張曉夢抑製不住的渾身顫抖,她蠕了蠕蒼白的唇,卻是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不過呢,”敖烈忽然像是想到了什麽,笑眯眯的問白七安,“我看先生似乎是有意放張小姐一馬,這就有些難辦了。”


    白七安不去看敖烈帶有懷疑和試探的眼神,收起笑容直直望向遠處翻卷著的烏雲。


    “隨你吧。”


    似是早已料到對方會這麽說,敖烈嘴角勾起一抹嗜血的笑意。


    “若是將人就這麽殺了,總感覺有些對不住白兄呢。”


    他毫不在意的同身邊的副官討論了幾句,而後道,“畢竟還是個嬌滴滴的小姐,咱們就憐香惜玉一迴,不要她的性命,意思意思給點兒懲罰算了。”


    白七安側目看他,“比如什麽呢?”


    “比如……弄啞是一定的吧?”


    敖烈貌似詢問的看向白七安,“不然她一定會說出去的呢。”


    白七安垂眸沒有說話,左手卻輕微顫了顫。


    “啊,不能說話了但還可以寫字!”敖烈忽的驚唿,而後臉上笑意不變,“那便將手筋腳筋也一並挑了吧。”


    張曉夢驚恐不已的看向敖烈,本能的連連搖頭,不斷蹬腿後退。


    “咣當”一聲,她的後背撞上了一座營帳坍塌的立杆,劇痛加上恐懼終於令她哭出聲來。


    “不要!不不不不不,饒了我吧饒了我吧......”


    眼淚鼻涕口水混作一團糊在張曉夢的臉上,敖烈頗有些惡心的退了兩步。


    “快些拖下去把這事了了!”


    侍衛們忙上前將張曉夢拖拽到一邊,不多時,就聽見一聲女子淒厲至極的慘叫。


    “你這還倒不如直接殺了她。”白七安沒有什麽情緒的淡漠道。


    “直接殺了,那多沒意思啊。更何況......”敖烈墨色的眼珠略偏了偏,“活著總比死了好,先生出手救下來的人,我怎麽樣也得給幾分麵子吧。”


    白七安迴身深深的盯住他,“活著總比死了好?我看倒不見得。”說罷也不等敖烈的迴應,便自顧自的走開了。


    副官上前半步問,“爺,就這麽讓白先生走了?咱們可要派個人繼續跟著?”


    敖烈擺手,“不必。”


    然後又囑咐道:“那個戶部侍郎小姐……你們可要好生照顧著,她到時候還是要派上用場的。”


    副官恭敬的應聲,而後退下隻留敖烈一個人在此處。


    雪漸漸停了,夕陽透過散開的烏雲灑下萬道金光,鄭重而聖潔,映襯著雪地裏的狼藉與血腥。


    他立在原地駐足看了許久,驀地聳聳肩輕笑出聲。


    “死了是幹脆,一了百了,但若是死了,又怎麽能看到這等景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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