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努力平複自己內心激動的情緒,去聽林越後麵的迴答。而林越大概沉默了兩分鍾的樣子,終於開口了——


    “我隻是不想讓詩詩失望罷了。女兒是不是親生的沒關係。隻要她以為是,能讓她開心就好。”林越仿佛不想再說這個話題,又伸手指了指包廂的方向,“走吧,迴去吧。”


    葉銘隨手掏出兜裏的手紙帕,擦了擦手,隨手扔掉後,說,“紙是包不住火的。這種事情瞞著,沒你的好處。話,我說到這裏。怎麽做,看你。能不打官司,就讓江競舟放棄撫養權最好。真要打官司,你做個假的鑒定報告始終有風險的。”


    林越不說話,似乎在思考什麽。


    兩個男人往包廂裏走的路上,葉銘還不忘給自己刷存在感,不停念叨,“媽的,老子真不想接你這個官司。要是製造為證被發現了,我一世英名被毀不說,搞不好以後都沒人找老子打官司了。要是為了這個事,丟了飯碗。我可就收拾包袱迴國找你養我了。”


    直到葉銘的聲音徹底聽不見,我都還愣在原地,不知道下一步該怎麽做。


    落落不是我的女兒?


    怎麽會!


    是我聽錯了,還是鑒定報告弄錯了?


    她和我長得那麽的像,怎麽可能不是我的女兒!


    這一瞬間,我像是被上帝愚弄的傻瓜,充滿了憤怒,卻又無力反抗。漂浮的海麵上的難民有多無助,我就有多無奈。自從知道我女兒沒死,我兜兜轉轉地找了幾個月,好不容易看見了希望卻這樣幻滅了。我以為幸福離我隻是一步之遙了,我們母女終於要團聚了。結果,現實讓我驚然明白了什麽叫咫尺天涯。


    現在迴憶起沈放的話語,我才明白過來,自己恐怕是最後一個知道真相的人了。即使我知道他們隱瞞的出發點是好的,但我還是很難受。


    我去了一趟洗手間,對著鏡子,把自己拾掇了下,讓自己至少看上去不要太明顯的憔悴低落。林越那麽細心的一個人,我稍微有點不對勁,他肯定能察覺出來的。雖然這個事情肯定要說的,但時間和場景不對。現在人那麽多,都是他的朋友,我不適合說這些私事。


    我迴到包廂的時候,林越正好推開包廂的門,要出去找我。屋子裏的人都打趣,說林越一刻都離不開我,才一會兒不見人就坐不住了。更有人起哄,說要我們公然秀恩愛,在虐狗,要罰酒三杯。


    我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低頭,一副害羞的樣子,實際上是不敢和林越對視。害怕他從我的眼睛裏窺視出我的異常。


    “你還好意思說別人。人家是新婚夫妻,這麽黏糊也是正常的。你呢?兒子都七歲大了,還不是恨不得把你老婆藏口袋裏,天天隨身帶著?”葉銘適時地替我們解圍,把湊到我麵前的酒杯推開後,倒了一杯礦泉水給我,“國外的酒度數高,不適合女人喝。還是以水代酒,意思下就行了。”


    我接過水杯,喝了一口後放在了桌上,重新打量起葉銘這個人。大概是因為他的緣故,我才知道落落不是自己女兒,所以這次我看得特別認真。


    其實,像葉銘這種能和林越當朋友的人肯定不會是路人甲。他的氣質也非常的出眾,如果不是知道他是律師,我走在馬路上看見他,肯定以為他是個成功的企業家,充滿了王者的領導範。


    大概是被我看得久了,葉銘有些不自在,問,“怎麽了?”


    我抿唇,問,“不知道葉先生有沒有名片?我有個朋友,可能需要找你諮詢些法律上的事情。”


    葉銘訝異地看了眼林越,見林越沒有什麽反對的意思,才小心翼翼地拿出名片給我。


    我隨意地收起,仿佛真的不是我自己要的一樣,然後就坐在了林越的邊上,一言不發。


    ……


    淩晨一點的樣子,所有人都喝的差不多了,才有了散場的意思。因為大家都在這度假村訂了房間,所以不用客套地送來送去,就各自迴屋休息了。


    林越和我一前一後地走在酒店漫長的走廊米白色的地毯上。這個時間很安靜,壁燈的燈光暖暖的,斜斜的照著,影射得林越這副頎長的身影格外高大。我走在他的身後,追著他的腳步,有種下一秒他就會消失的錯覺。


    我們兩個人都很沉默,他應該是喝多了,有些難受,所以才話不多。而我心事重重,也懶得說話調節氣氛。氣氛有些微妙。


    直到走到酒店套房的門口,林越刷卡開門後才轉過身看著我說,“我先去洗澡,一身酒味的,對孩子不好。”


    “哦。我先去看看孩子。”我點了點頭,沒多餘的話,悶頭朝落落的小臥室走去。


    雇傭的鍾點工看我迴來了,和我匯報了下一晚上和孩子玩了什麽,幾點睡的後就離開了。我搬了個椅子,在落落的床邊坐下,心裏茫茫然。


    這個孩子,我費力這麽多心血和力氣去接近討好,現在告訴我,她不是我的女兒。我真不知道該怎麽辦了。假裝不知道真相,把她視如己出地養在身邊,不是不可以。但是她不是我的女兒,我的女兒又在哪裏?是不是真的已經死了?我要把她當做我女兒的替代品嗎?在知道她不是我生的,我沒有強行把她從江競舟的身邊強行帶走的資格以後?


    就在我猶豫不決的時候,一雙結實有力的手臂突然從我背後環住了我的腰。


    林越身上有著酒店特有的洗發水沐浴乳的味道包裹著我,“還看呢?看不夠嗎?沒關係,等迴國以後住在一天,你可以天天看她。不過茵茵也很喜歡你,你可不能偏心啊。”


    林越的嗓音啞啞的,一句玩笑話般的“不能偏心”,聽得我心裏仿佛能溢出蜂蜜來。如果落落真的是我女兒,如果我不知道真相,或許此刻的我真的是最幸福的女人了。


    我閉上眼,拍了拍他放在我腰上的手,有氣無力地說,“先鬆開我吧。我也要去洗個澡。”


    林越放在我腰上的手停留了大概十秒的樣子,才緩緩收走。這期間,他一直在看著我。但他又拿不準我是真的累了,還是有什麽不開心的事情,沒有貿然的問我。


    他跟著我離開落落的房間後,隨手拿了本雜誌躺在床上,卻是看也不看,反而全程盯著我。


    我從行李箱裏拿出睡衣,就進了洗手間。


    洗手間裏還有林越洗過澡後的熱氣,霧氣騰騰的環境有些悶,卻很好的掩藏了我的心力交瘁。不是沒想過和林越開誠布公的談一談,隻是害怕有些話一旦說出口就挽迴不了了。


    譬如說,我假裝什麽都不知道,還有收養落落的可能。一旦我和林越談了,落落就真的隻能留在江競舟的身邊了。而落落因為我的關係,已經被她現在的媽媽討厭了。如果她迴到她從前的家庭,還能和以前一樣幸福嗎?


    這一瞬間,我很想問問李茹的看法,讓她幫我出個主意。但我深知李茹的迴答肯定是讓我放棄落落,所以我又不敢找李茹商量。


    李茹一向愛恨分明,拿得起,放得下,如果不是自己的女兒,她肯定不會糾纏不放。她不是我,沒有從落落身上體驗到做母親的快樂。落落像是個小天使,乖巧的讓我忍不住的疼愛,想把那些年虧欠女兒的通通彌補給她。


    或許我和江競舟是一樣的人,都很軟弱。江競舟當年靠著毒品麻醉自己,逃避挫折。現在的我又何嚐不是拿著落落來添補內心的空虛,把她當做我精神的鴉。片?


    想通了這一點,我終於當機立斷地做了個決定。關上花灑,擦幹身體後,我披著浴袍走了出去。


    林越還在躺在床上,手上的雜誌還是沒有翻開,平整在擺在被子上。他似乎在思考什麽事情,十分的認真,但在聽見浴室門鎖的聲音後,眼神立即朝我這邊飛了過來。


    他把書隨手擺迴床頭櫃上,掀開被子,幾步就在我的麵前站定。


    我的腰上再次一緊,被他環住。隻是這一次,他是正麵抱住了我,而我整個人都貼在了他胸口。


    我像是觸電般,在他懷裏輕輕一顫。而他的瞳仁顏色深了又深,不等我說什麽,竟低頭攫住我的唇,大手也順勢扣住了我的後腦。


    “唔——”


    他的手臂充滿力量,無論我怎麽反抗都逃脫不出。


    他的吻和他的人一樣霸道強勢,由淺至深的傾入,讓人意亂情迷。我剛一鼓作氣,下定的決心在他的吻中一點點散退。


    過了好久,他才慢慢地放開我。


    我看著他的浴袍上沾了我濕發的水跡,不顯狼狽,更添血性,不由心旌搖曳。


    他的唇邊掛著一抹令人神魂顛倒的淺笑,語言充滿了誘惑,“一晚上魂不守舍的,離開包廂的那時間裏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情?告訴我。”


    “林越,我們把落落還迴去吧。你看,孩子這幾天一直想她爸爸。我們又要度蜜月,沒什麽時間陪她。不如送還給江競舟吧。”我在他的眼睛裏看見了自己的表情,充滿不舍卻依舊要下狠心的樣子。


    林越皺了皺眉,目光裏有了一絲光電,似乎想明白了什麽,又不肯定,反問我,“怎麽突然改主意了?是不是有人和你說了什麽?”


    “沒有。”我搖了搖頭,“我就是想通了。落落跟著她爸爸會更幸福一些。我們有茵茵,以後也會有屬於我們自己的孩子。這樣強行把落落帶走,對江競舟,對孩子都不公平。”


    林越鬆開環在我腰間的手,退了幾步,走到沙發上坐下,“那你呢?你不要女兒了?那可是你親生的女兒。”


    他把親生的兩個字咬的極重,目光一直盯著我的臉看,要從我的表情裏看出什麽蛛絲馬跡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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