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平告訴你的?”他星眸低垂,語調冷冷淡淡。


    我直視著他,“你可以否認。反正,死無對證。”


    林越唿吸變得清淺起來,沉默了大概五秒鍾的時間才說,“我確實有私心在裏頭。但也是為了你好。不知道孩子還活著,你也已經這樣過來了。知道了,你反而牽腸掛肚。”


    他承認了……


    縱然我知道沈平說的是真的,也比不上此刻他親口承認叫我難受。


    我喉頭哽咽了一下,一字一頓說,“沈放說,他爸當初隱瞞我女兒的病情,直接說死了,也是為了我好,怕我承受不了孩子早夭的痛苦。長痛不如短痛。林越,既然我們把話都說的這麽透了,也不要揣著明白裝糊塗了。你是存有私心也好,還是為我好也罷,都沒關係了。我隻求你幫我找迴我的孩子。”


    我知道我這樣說有些失之偏頗。沈平是蓄意的,林越最多是不作為。但對我來說,本質卻是一樣的自私。甚至比起沈平,我越是信賴林越,我就越是痛苦失望。


    我的話音剛落,林越箍緊我身子的那股力道突然就鬆開了。他生氣,又或者他把情緒隱藏的太好,叫我看不出端倪。


    他木著一張臉,“你就是這樣看我的?”


    “……”我沉默無語,不知道該怎麽說,才是對的。


    “唐詩詩。我和沈平不一樣。我會這樣做,是因為我比誰都清楚告訴你真相,卻不能把孩子完完整整的交給你,會讓你陷入什麽樣的情緒裏。你會睡不好,吃不香,走在馬路上隨便看見一個孩子,都會幻想,你的女兒在哪裏。你會怨恨自己的無能。”


    我瞪大眼,看著他,驚訝他竟然這麽精準地說出了我現在的情緒與想法。


    “甚至在你好不容易找迴自己女兒時,你發現她過的不好,什麽都不好。你又會陷入巨大的愧疚與自責。你的餘生沒有自由,隻有贖罪。”林越的臉上緩緩綻出一絲笑意,飽含嘲諷。


    我的瞳孔一陣緊縮,下意識抵抗他給我劃定的未來與人生,辯駁道,“可你也說了,生活不能走一步,看三步。想的多了,就錯過。你憑什麽預判你剛剛說的事情就一定會發生,甚至替我做決定?”


    “因為我是過來人。”他輕輕歎息,目光裏有著迴憶的影子,“三年前,我偶然得知自己有個女兒,卻不知道在哪裏。我是花了一年半的時間尋找她的下落。林茵迴到我身邊時,已兩歲多,卻極度營養不良,和一歲的孩子一般大小。而且有著嚴重的自閉症,不愛開口說話。我近兩年對女兒付出的心血,遠不是你看幾個訪談節目,或是幾集家庭劇就能腦補體會到的。”


    我愣了愣,怎麽也想不到林越和女兒之間還有這樣一段過去。我一直以為,是林茵的生母身份敏感,她才會成為私生女的。


    林越在噴泉階上坐下,長長的褲腿收起一小截,露出白色棉襪。他單手撐在膝蓋上,捏了捏眉心,表情有著罕見的倦怠,“林茵幾次病重的快死時,我也曾想過,如果我不知道林茵的存在,又或是當年我沒有找到她。我是不是就不會那麽累和痛?如果她就那麽死了,我是不是就解脫了?不然,我現在又怎麽會跑羅馬來?來見一個我根本不想見的人?”


    “或許,這就是你和舒小姐的緣分吧。”說這句話時,我心裏是有點難過的。


    因為我再次肯定,林越確實不愛我。強大如他都沒能放下過去,在這坦言他對舒悅的放不下。


    “緣分?”他笑了笑,不置一詞。


    “我知道你不信這些的。你隻信你自己。”我笑了笑,“不過,每件事都有存在的意義。你女兒是這樣,我女兒也是這樣。那時候,她父親在我眼裏是那麽的渣,但她的出現,本身卻給了我很多安慰與期盼。現在,我心境平和了。再迴頭去看,也隻怪命運弄人,不再怨她爸爸了。”


    “你想找你的女兒,是因為你還惦記著那人?”林越微微皺眉,好像在思索什麽。


    瞬息,他才抬起頭,眼中有著顛倒眾生的妖冶魅惑,溫潤說,“那麽,我呢?”


    簡簡單單四個字,卻直擊我的靈魂深處。


    我一凜,一個沒有抵抗住他的誘惑,就走到他麵前蹲下,抬手捧著他冰冷又舒滑的臉頰,傾身吻住他的唇。


    他的身體微微一僵,似乎很詫異我會這樣做。但很快,他就恢複如常,並在我蜻蜓點水的一吻過後,迅猛地一手環住我腰,一手死死按住我的後腦勺,把我貼迴他的唇上,用力的,狠狠地吻我。


    他這個吻,和他說話風格完全不同。


    他是冰裏的火種,不熄不滅,隻要你穿透他最冷的一麵,觸摸到他最底層,你就會被他的炙熱燙傷,躲都躲不開。


    我能感覺到他身體每一處的肌肉都在緊繃,他的唿吸在壓抑,他的體溫和某處都有了變化。


    他隻一個吻,就讓我被刺激的一陣陣顫栗。


    他有著敏感的洞悉力,隻一眼就看穿了我,知道我毫無防備與抵抗的能力,鬆開我後,在我耳邊輕語道,“今晚上,別迴去了。”


    我睜著水蒙蒙的大眼看他。


    他勾起唇說,“我幫你找女兒。”


    我沉默,沒有答應,也沒有拒絕。


    他卻是一笑,緊接著用公主抱的姿態把我打橫抱起,把我塞進了出租車裏。


    他沒有送我迴我預定的酒店,直接帶我去他下榻的商務套房。


    當他再度要來吻我,甚至手已經探入我衣服裏時,我還是理智地推開他,“林越,我還沒離婚呢。”


    上次發生關係是意外。


    現在,絕不可以。


    而沒有醉酒的林越自控力果然沒有話說,瞬間停下了熱情,隻抱著我,神色頗為無奈,“那你準備什麽時候離婚?”


    我幫他理了理淩亂的領子,手擺放在他胸膛上,“在沒有找到女兒之前,我是不會考慮離婚的。”


    他低低地笑出了聲,“唐詩詩,你是在和我談條件嗎?我說過,我會幫你找女兒。”


    我搖頭,“你誤會了。我不是和你做交易什麽的。要和我做交易的人也不是你。請你幫忙找女兒,隻是我臨時想起的一個請求,和希望。你能找到最好。找不到,我也隻能和沈平去談,去妥協了。”


    現在的我暫時不去想那一步,隻能盡人事,聽天命。


    林越聽見我說的話,神色突然變得凝重起來,他幽然的眼光盯在我臉上,看得我一陣緊張。


    過了很久,他才勾唇問了句,“他想你做什麽?”


    我思量再三,還是對他坦白,“他想要我生下沈家的孩子。”


    我深知:舉一反三,對林越來說是一件成為他本能的事情了。


    沈平不能人道,沈放又突然做手術,和我一起出現在羅馬……種種跡象羅列出來,他肯定能猜出沈平的那點小心思。


    此刻,他從兜裏抽出一根煙,點了火,反問我,“所以,你讓我幫你找孩子的要求裏,還規定了兩個月的期限?”


    我沒迴應什麽,隻轉身拿熱水壺去燒水。


    我不知道,林越會幫我到什麽樣的程度。畢竟,現在的他為了林茵的事情已經夠焦頭爛額了。我也不敢把所有的希望寄托在他身上,畢竟他對我的幾次算計,都叫我觸目驚心。


    天底下,從來沒有白吃的午餐。


    煮好水,我泡了兩杯咖啡,林越也已經匆匆衝了澡從浴室裏出來。


    我們兩個捧著熱乎乎的咖啡,坐在一個被窩裏聊天,看巨大落地窗外的夜景。


    然後,我也知道了他的行程,明天就要和舒悅去醫院采集受精卵和精子,做試管嬰兒。一切成功的話,大概3天後就可以胚胎移植到母體。2周後,驗尿或抽血確定是否妊娠。


    聊到後來,沒什麽好聊的。


    我顯得興致缺缺,一點都不想知道他後來要做什麽,直接關掉了我這一頭的床頭燈,打算睡覺。連晚安的招唿都不打一聲。


    我雖然閉著眼,卻也能感覺到隨著我找好最舒服的睡姿,他那邊也熄了燈。很快,被子拉扯了幾下,床鋪一番浮起,也漸漸平穩了下來。


    我剛要安心睡覺,一隻大腳突然抵在我的腳背上,冰冰涼的,從腳背一路往上攀。


    驚得我一哆嗦,下意識踹了他一下,瞪他,“你幹嘛?”


    “知道你現在欲火焚身的厲害,給你降降溫。”他的笑聲悶悶的。


    懶得搭理他,我隻吐槽一點,“你屬蛇的?這麽冷,簡直冷血動物。”


    但說歸說,他這個天然無傷害無刺激的降溫功能還是不錯的。我躺下後,幹脆抓著他的手睡覺了。


    我和林越會有這樣安寧的一夜,沒有任何成人的旖旎曖昧,是我想都不敢想的。他對我的禮貌,是因為他真把我當朋友一樣尊重,還是因為他見到了舒悅,我不知道。


    早晨我醒來的時候,林越已經穿好衣服,坐在陽台的藤椅上享用早餐。溫暖的晨光大片地投在他身上,淡淡勾勒著挺拔高大的身形。


    我起床洗漱,卻突然聽見了門鈴被人按響的聲音。


    我以為是林越幫我叫了早餐服務,便直接去開門了。


    門一打開,舒悅一身清爽打扮的站在門口,看見我的時候,臉上的笑容微微一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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