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午飯，切爾絲特便與我道別，她下午要接受愛普利斯老師的科學指導。我則慢悠悠地走向薇切斯島的教堂。卡羅爾?波普神父，這是我最後一個沒見到的島上居民，不知道他是個什麽樣的人。
我順著教學樓的外牆一路走去，如果安普洛先生的敘述準確的話，從這裏走過去繞到男生宿舍後麵可以看到一條通往森林的小路，沿著小路走進去就可以到達教堂。不過話說迴來，這座學園真是太大了，我非常疑惑，隻有我們幾個人究竟要怎麽維護這些壯觀的建築，我原本就讀的貴族學校也不過如此。
不過這些問題現在都應該暫時拋諸腦後，我已經看到了修建在森林邊緣的小路。從遠處看，那條小路蜿蜒曲折，路的兩邊都是因冬季而幹枯的樹林，即使在午後陽光強烈的時刻那邊也十分幽寂。我順著小路走去，那小路看起來原本是一條舊路，路麵的條石磨損得很嚴重，邊緣也長滿了青苔，與教學區的路相比古舊很多。
走了大概有十分鍾的路我才看到坐落在樹林中間的教堂。那座教堂比聚會廳要大一些，後麵有一個小型的鍾塔，前麵大門的上麵有一個圓形的彩繪玻璃窗戶，當然那窗戶隻有裝飾的用途，沒人會費力爬那麽高把它打開。通向教堂大門的是十級寬闊的白石階梯，階梯的扶手上放著空之女神的雕像。整個教堂的建築風格與教學區華麗的哥特式相比反而非常素樸，這與一般城鎮對待教堂的方式不太一樣。
我走上階梯，輕輕推開了教堂那兩扇厚重的木門，教堂裏蠟燭和熏香的氣息馬上撲麵而來。裏麵的光線有些暗，照明靠的是放在各個地方的白色蠟燭。那些蠟燭看起來有粗有細，放置的不是很有規律，不過遠觀起來倒有一種詭異的和諧感。
“海爾穆特先生，你很準時，這是好事。我不希望新來的學生像利沃斯先生那樣隨性。”
一個蒼老的男聲從教堂深處的講壇上傳來。
我抬眼望去，看見一位身著潔白修士服，頭戴高頂修士帽的的老者正站在講壇後麵慢慢翻動著桌上的聖典。說老者可能有些不恰當，他並不是一個白發蒼蒼毫無生氣的老頭，相反他的身材雖然藏在寬鬆的長袍裏，但還是顯得十分高大，眼神也不渙散，而是集中且銳利，即使在遠處我也能感受到他眼裏的神采。總而言之，雖然看起來已經步入老年，但那位神父的身上依舊閃著爍爍壯年的光芒。
“波普神父，您好。”我邊往前走邊向他打招唿。
“看來已經有人向你介紹過我。很抱歉，我是修行的人，不能經常跟你們這些年輕人聚會。而且安普洛女士準備的餐點對於我來說太奢華了，所以我很少到聚會廳去與大家一起用餐。”波普神父合上了聖典，站在講壇上朝我微笑。
“是。”我迴應道。
“好了，既然不是正式的禮拜，你也可以隨意一些，挑個喜歡的地方坐下吧。”波普先生從講壇上走下來，向我說道。
我沒有多說什麽，隻是在最前麵那一排的長椅中間坐下，波普神父笑了笑，沒有迴到講壇上，而是走過來坐到了我的旁邊。
“我想這是你來到這裏的第一堂課，我不想把它弄得太死板。我們就像朋友聊天一樣完成今天的內容吧。”波普神父歪過頭來向我說道。
我點了點頭，心裏覺得這很新鮮。在之前的學校，聖典學習是教學內容中非常重要的一環，負責教授聖典的至少是市級的主教，教授的方式也非常嚴謹，多半是要在教堂裏挺直腰板聽上兩三個小時，然後所有人合唱聖歌之類的。總之，波普神父的教學模式顯得太隨意了。
“我想，你之前應該已經對聖典學的非常透徹，從創世紀到各式福音，你應該都已經在城裏那些主教的熏陶下學得滾瓜爛熟了。其實不光是你，來這裏的所有孩子都一樣。”波普先生這麽說著。
“所以在這裏，我不打算再讓你去背記那些繁複的文字，隻是想讓你從別的角度思考聖典的教義。”
“您的這種做法可是會被那些主教批評的。”我看了波普先生一眼，這麽說道。
“嗬嗬，真是個言辭尖銳的年輕人。是啊，如果那些主教看見一個神父在教授聖典時竟然坐在學生旁邊和學生聊天，還說要從別的角度理解聖典，那豈止是批評，他們肯定認為這是離經叛道。”波普先生沒有生氣，反而笑了起來。
“或許這就是所謂的學院派和實踐派的區別。我以前經曆過一些他們沒有經曆過的事，看過一些他們沒有看過的光景，接觸過一些他們沒有接觸過的人，所以我對聖典的理解與他們有所不同。就像那位著名的格言，‘一千個人就有一千個哈姆雷爾’，對吧。”
“您的話很有道理。”我附和道。
“別急著認同，年輕人，別急著認同。”波普先生輕輕拍了拍我的腦袋。“女神賜給了你動物無法比擬的智慧，不是讓你將一句剛剛聽過的話認作真理的。”
“可是我確實覺得您說的有道理。”我這麽迴複到。
“可能如此吧，如果你願意聽的話，我可以用我的教授方式讓你理解聖典。”
“我願意聽您所說的話。”
“那好吧，孩子，你就聽聽我這個蹩腳神父說的話吧。”波普神父將手從我的腦袋上移開。
“我先問你，你覺得空之女神是一個怎樣的存在？”波普神父問道。
“造物主，全知全能，司掌一切的至高存在，至純至淨，教授人們道德與智慧，理應受所有人敬仰崇拜的對象。”我簡略地概括道。
“是的，你說的沒錯，也和聖典上所寫的東西差不多。不過你是否懷疑過女神？懷疑過聖典呢？不要擔心，這個話隻有你我知道。而且我也可以向你坦白，我確實懷疑過這些東西。”
“神父先生？”我有些疑惑。
“不要擔心，懷疑、迷惑並不是罪過，相反，如果從一開始就深信不疑，那才是無知的表現。”
“可是這……神父先生，稱讚懷疑是異端的做法啊。”我低聲說道。
“不，我認為，如果沒有使用女神賜給你的智慧，隻是簡單地相信才是對女神恩惠的最大辜負。”波普神父嚴肅地說道。
“好吧，既然您這麽說。我確實懷疑過，也無法完全相信聖典中的某些東西。”我低聲說道。
“好的，請說說看吧。”波普神父繼續說道。
“比方說出伊及記裏，女神為了拯救猶利人，向伊及人降下了各種駭人聽聞的神罰。但其實真正迫害猶利人的元兇隻是**一人。女神為什麽要讓那麽多伊及人受苦？讓他們的孩子死去，讓天上降下血雨。這太可怕了，我看不見半點慈悲。”我這麽說道。
“對，這就是你的懷疑。你懷疑有時女神也顯得很殘忍，這就是你運用智慧和道德的表現。不過關於這些，我現在並不能給你一個很好的解答，因為雖然我心裏有這個問題的答案，但這個答案的根源是我這一輩子的所見所聞，所以我的答案不是你的答案，也不適合你。”波普先生摸了摸我的頭。
“很好，困惑和好奇心是人類進步的永恆動力，當你的心裏塞滿這些，你才能奮力前進。海爾穆特先生，非常好，你比我想象的要聰明。”波普神父突然輕聲笑了起來。
“真是非常愉快的談話，不過今天就到此為止了。我不能讓你將思緒完全放飛到天外，因為那會讓你對聖典的理解出現真正的偏差。我想我們現在還是需要迴歸到聖典上來，如果你願意，接下來的時間請和我一起閱讀福音吧。”
隨後的一段時間，我和波普神父一起閱讀福音，不過我有些心不在焉。波普神父的話就像小石子投到了我心裏的池水上，那激起的漣漪讓久久不能平靜。
我順著教學樓的外牆一路走去，如果安普洛先生的敘述準確的話，從這裏走過去繞到男生宿舍後麵可以看到一條通往森林的小路，沿著小路走進去就可以到達教堂。不過話說迴來，這座學園真是太大了，我非常疑惑，隻有我們幾個人究竟要怎麽維護這些壯觀的建築，我原本就讀的貴族學校也不過如此。
不過這些問題現在都應該暫時拋諸腦後，我已經看到了修建在森林邊緣的小路。從遠處看，那條小路蜿蜒曲折，路的兩邊都是因冬季而幹枯的樹林，即使在午後陽光強烈的時刻那邊也十分幽寂。我順著小路走去，那小路看起來原本是一條舊路，路麵的條石磨損得很嚴重，邊緣也長滿了青苔，與教學區的路相比古舊很多。
走了大概有十分鍾的路我才看到坐落在樹林中間的教堂。那座教堂比聚會廳要大一些，後麵有一個小型的鍾塔，前麵大門的上麵有一個圓形的彩繪玻璃窗戶，當然那窗戶隻有裝飾的用途，沒人會費力爬那麽高把它打開。通向教堂大門的是十級寬闊的白石階梯，階梯的扶手上放著空之女神的雕像。整個教堂的建築風格與教學區華麗的哥特式相比反而非常素樸，這與一般城鎮對待教堂的方式不太一樣。
我走上階梯，輕輕推開了教堂那兩扇厚重的木門，教堂裏蠟燭和熏香的氣息馬上撲麵而來。裏麵的光線有些暗，照明靠的是放在各個地方的白色蠟燭。那些蠟燭看起來有粗有細，放置的不是很有規律，不過遠觀起來倒有一種詭異的和諧感。
“海爾穆特先生，你很準時，這是好事。我不希望新來的學生像利沃斯先生那樣隨性。”
一個蒼老的男聲從教堂深處的講壇上傳來。
我抬眼望去，看見一位身著潔白修士服，頭戴高頂修士帽的的老者正站在講壇後麵慢慢翻動著桌上的聖典。說老者可能有些不恰當，他並不是一個白發蒼蒼毫無生氣的老頭，相反他的身材雖然藏在寬鬆的長袍裏，但還是顯得十分高大，眼神也不渙散，而是集中且銳利，即使在遠處我也能感受到他眼裏的神采。總而言之，雖然看起來已經步入老年，但那位神父的身上依舊閃著爍爍壯年的光芒。
“波普神父，您好。”我邊往前走邊向他打招唿。
“看來已經有人向你介紹過我。很抱歉，我是修行的人，不能經常跟你們這些年輕人聚會。而且安普洛女士準備的餐點對於我來說太奢華了，所以我很少到聚會廳去與大家一起用餐。”波普神父合上了聖典，站在講壇上朝我微笑。
“是。”我迴應道。
“好了，既然不是正式的禮拜，你也可以隨意一些，挑個喜歡的地方坐下吧。”波普先生從講壇上走下來，向我說道。
我沒有多說什麽，隻是在最前麵那一排的長椅中間坐下，波普神父笑了笑，沒有迴到講壇上，而是走過來坐到了我的旁邊。
“我想這是你來到這裏的第一堂課，我不想把它弄得太死板。我們就像朋友聊天一樣完成今天的內容吧。”波普神父歪過頭來向我說道。
我點了點頭，心裏覺得這很新鮮。在之前的學校，聖典學習是教學內容中非常重要的一環，負責教授聖典的至少是市級的主教，教授的方式也非常嚴謹，多半是要在教堂裏挺直腰板聽上兩三個小時，然後所有人合唱聖歌之類的。總之，波普神父的教學模式顯得太隨意了。
“我想，你之前應該已經對聖典學的非常透徹，從創世紀到各式福音，你應該都已經在城裏那些主教的熏陶下學得滾瓜爛熟了。其實不光是你，來這裏的所有孩子都一樣。”波普先生這麽說著。
“所以在這裏，我不打算再讓你去背記那些繁複的文字，隻是想讓你從別的角度思考聖典的教義。”
“您的這種做法可是會被那些主教批評的。”我看了波普先生一眼，這麽說道。
“嗬嗬，真是個言辭尖銳的年輕人。是啊，如果那些主教看見一個神父在教授聖典時竟然坐在學生旁邊和學生聊天，還說要從別的角度理解聖典，那豈止是批評，他們肯定認為這是離經叛道。”波普先生沒有生氣，反而笑了起來。
“或許這就是所謂的學院派和實踐派的區別。我以前經曆過一些他們沒有經曆過的事，看過一些他們沒有看過的光景，接觸過一些他們沒有接觸過的人，所以我對聖典的理解與他們有所不同。就像那位著名的格言，‘一千個人就有一千個哈姆雷爾’，對吧。”
“您的話很有道理。”我附和道。
“別急著認同，年輕人，別急著認同。”波普先生輕輕拍了拍我的腦袋。“女神賜給了你動物無法比擬的智慧，不是讓你將一句剛剛聽過的話認作真理的。”
“可是我確實覺得您說的有道理。”我這麽迴複到。
“可能如此吧，如果你願意聽的話，我可以用我的教授方式讓你理解聖典。”
“我願意聽您所說的話。”
“那好吧，孩子，你就聽聽我這個蹩腳神父說的話吧。”波普神父將手從我的腦袋上移開。
“我先問你，你覺得空之女神是一個怎樣的存在？”波普神父問道。
“造物主，全知全能，司掌一切的至高存在，至純至淨，教授人們道德與智慧，理應受所有人敬仰崇拜的對象。”我簡略地概括道。
“是的，你說的沒錯，也和聖典上所寫的東西差不多。不過你是否懷疑過女神？懷疑過聖典呢？不要擔心，這個話隻有你我知道。而且我也可以向你坦白，我確實懷疑過這些東西。”
“神父先生？”我有些疑惑。
“不要擔心，懷疑、迷惑並不是罪過，相反，如果從一開始就深信不疑，那才是無知的表現。”
“可是這……神父先生，稱讚懷疑是異端的做法啊。”我低聲說道。
“不，我認為，如果沒有使用女神賜給你的智慧，隻是簡單地相信才是對女神恩惠的最大辜負。”波普神父嚴肅地說道。
“好吧，既然您這麽說。我確實懷疑過，也無法完全相信聖典中的某些東西。”我低聲說道。
“好的，請說說看吧。”波普神父繼續說道。
“比方說出伊及記裏，女神為了拯救猶利人，向伊及人降下了各種駭人聽聞的神罰。但其實真正迫害猶利人的元兇隻是**一人。女神為什麽要讓那麽多伊及人受苦？讓他們的孩子死去，讓天上降下血雨。這太可怕了，我看不見半點慈悲。”我這麽說道。
“對，這就是你的懷疑。你懷疑有時女神也顯得很殘忍，這就是你運用智慧和道德的表現。不過關於這些，我現在並不能給你一個很好的解答，因為雖然我心裏有這個問題的答案，但這個答案的根源是我這一輩子的所見所聞，所以我的答案不是你的答案，也不適合你。”波普先生摸了摸我的頭。
“很好，困惑和好奇心是人類進步的永恆動力，當你的心裏塞滿這些，你才能奮力前進。海爾穆特先生，非常好，你比我想象的要聰明。”波普神父突然輕聲笑了起來。
“真是非常愉快的談話，不過今天就到此為止了。我不能讓你將思緒完全放飛到天外，因為那會讓你對聖典的理解出現真正的偏差。我想我們現在還是需要迴歸到聖典上來，如果你願意，接下來的時間請和我一起閱讀福音吧。”
隨後的一段時間，我和波普神父一起閱讀福音，不過我有些心不在焉。波普神父的話就像小石子投到了我心裏的池水上，那激起的漣漪讓久久不能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