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過得真快,轉眼到了公元一九九四年的八月。今年的秋季天公作美,一連幾個及時雨,莊稼長勢喜人,眼看著又上一個豐收年。不過,由於這幾年裏收費項目逐年增多,辛苦了一年農民,收了莊稼,除去農藥、種子、化肥和多如牛毛的收費算下來種地還要賠錢,這不,有一些腦袋活動、不太安份的一些年輕人紛紛進城打工,他們在城裏雖然辛苦,但是比起在農村的勞動要輕得多,何況一年下來還可以多多少少掙些錢迴家。一開始隻是一些年輕人的,後來逐漸年齡稍大的、家庭婦女等等開始往外出,於是出現了整個家庭出走的情況,由於地裏的收支不抵他們中有的幹脆把地摞荒。莊稼的長勢雖好,可是已經看不到像往年一樣在地裏揮汗如雨的辛勤耕作的農民。隻有在早上還可以看到在地裏耕作的身影。今天是八月二十號,早上剛起來,天下就像下了火一樣,讓人透不過氣來。不過小村西頭的一家人還是起得很早,天還沒有亮,龔暢就早已起來了。由於昨天晚上沒睡好,他的眼有些紅腫,可是龔暢的精神卻很好,起床後,洗漱過後,他又檢查了一遍自己的東西,一樣也不少。他放心地拿出了一本書,走出了院子,他像往常一樣地打開書本開始了他的早讀,可是今天他都是走神,於是他幹脆入放下書本,麵向東方陷入了深思。這個二十一歲的青年,兩個月前從一所師範院校畢業,今天就要到鎮上的第一中學去教書了。也就是說從今天起,龔暢是一個正式的吃公家飯的人了。他是這個世代為農的家庭中第一個文化人,也是小村第一個大學生(小村裏與龔暢一起上學與畢業的還有一個女生,不過她高考分數沒到買的別人的分數頂替別人的名字去上的學,在小村人的心目中,不把她計入在內)。此時的龔暢心中充滿了喜悅,他在憧憬著自己的將來,想象著他走上講台的情景。天氣雖然很熱,但在龔暢的心裏,今天的天氣特別的好!一切都是那麽美好。

    “三兒,怎麽起這麽早啊?”

    大哥的話將充滿了幻想的龔暢拉迴了現實。“哥,你怎麽也起來了?”龔暢迴頭看了大哥一眼。

    “唔,昨天幹活迴來晚了,看你們都睡了,沒有到後麵去。聽你嫂子說,今天你就要上班去了?”大哥問。

    “是。”

    “工作上要好好地幹,同時也要注意和領導和同事搞好關係,什麽事不能像以前那樣由著自己的性子來。”

    “沒有事,我會注意的。學校裏麵不就是教書嗎?我又不想其他的,就想教好自己的書,應該沒有什麽大不了的事。”龔暢說。

    “唉——我擔心的就是你這個,你的脾氣太倔,不注意的話肯定要吃虧的!”大哥歎了一口氣說。“論學問,我不如你,大道理我也說不出來。對於社會你總是太理想化!現在的社會遠不是你所想的那樣。到單位裏處處要小心啊!……”大哥忽然感覺到太清早的說這些太不吉利了。於是調轉了話頭。“咱爹給你拿了多少錢?”

    “八塊。”

    “那怎麽能夠呢?你吃飯怎麽辦?”大哥邊說邊摸自己的上衣口袋。“這是二十塊錢。你先拿著用。我身上就這麽多了,迴頭我再給你弄點。”

    “我不要。”龔暢搖著頭說。他知道,這二十塊錢是大哥剛結的工錢。而且,大哥家的兩個孩子也正小,小的還要喂奶粉。

    “拿著,給我還客氣啥!”大哥把錢硬塞到龔暢的手裏。“上班的人了,身上沒有錢,碰到了熟人怎麽辦?你的工資還得一段時間才能發呢。吃過飯後我送送你,你把東西收拾一下。好了,我先迴去了。小亮和小霞要醒了。”大哥說著轉過身走了。

    大哥的到來使龔暢的喜悅變成了憂慮——這使他想起了前幾天的情景:

    三天前的一個上午,一群穿著不一的人闖入了他家,幾乎將家裏的所有值錢並且可以變賣的東西全部搬光。這群人的組成成份太複雜:有兩個派出所裏的民警,他們身著警服,而最使感到害怕的也是這兩個人,因為你隻要稍微表現幾分的不滿與反抗這兩個人便可代表專政機關將你投入到拘留所,讓你吃上幾天號飯。所以當時有句俗語說“穿上老虎皮,咋說咋有理”,說的就是這部分人。還有幾個是古亭鎮上的幾個地痞,其中兩個還是刑滿釋放人員,這些人在本地穿“老虎皮”更可怕。“老虎皮”畢竟是工作人員,他們的行為多多少少還有幾分文明成份。而這些地痞他們本來就是流氓,他們幹起什麽事來根本不管你什麽法律條文,再說即使他們違反了法律有“老虎皮”跟著也沒有什麽事。還有幾個是銀行的工作人員。他們到自己的家是因為前幾年父親做生意時貸了銀行的款到了還期。這些人是銀行的“依法收貸小組”的所謂執法人員。說他們闖入家裏,因為這一幫人到家時家裏沒有人,這些人破門而入,進入到家裏後便將家中的能夠換錢的東西洗劫一空。父親和母親正在地裏幹活,鄰居見到這種情況到地裏給他們報信,父親沒有敢迴家,母親聞迅到家後這幫人已經收拾好了。母親從他們手中死活奪下了幾袋子糧食。這上一點龔暢從母親手上的傷疤可以想象到當時的情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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