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蘭子義之敏銳他自然嗅到了隆公公話語裏透出的異樣,既有異樣自然就要小心應對,在形勢明朗之前最好的應對辦法莫過於以靜製動,於是蘭子義說道:


    “公公,子義為人臣子,不當妄評儲君,太子當日應對如何並非子義可以評價。”


    隆公公笑道:


    “子義,外人都已被我支走,現在殿中隻剩皇上和你和我,你不用怕其他任何人,說就是了。”


    蘭子義拱手道:


    “公公,子義並不懼怕任何人,子義隻畏懼自己的良知,中庸所謂戒慎恐懼,君子戒慎乎其所不睹,恐懼乎其所不聞,莫現乎隱,莫顯乎微,故君子慎其獨也。莫說今日隻有皇上和我等二人,就算隻有我一人那也有皇天後土為證,我又怎能私自誹謗儲君?吾欺誰邪?欺天乎?”


    隆公公對蘭子義的滿嘴聖人言很不耐煩,厭惡之情溢於言表,但他並沒有發作,他對蘭家父子總是異常包容。隆公公問道:


    “那衛候就說說那天太子在街上都做了些什麽。”


    蘭子義道:


    “太子所為皆有有司上報,子義所說略與雷同,公公可從他出仔細查問,不必偏信我一人。而且當日入宮時該說的我都已經說了,當時沒有隱瞞,現在也不可能多說什麽。”


    隆公公又問:


    “既然當日衛候都肯開誠布公與我來談,為何現在卻不肯敞開心扉?”


    蘭子義道:


    “公公,子義曾幾何時向公公和皇上隱瞞過事情?當日入宮來談,涉及的隻是朝臣,故而子義暢言無忌,今日公公要讓我談論太子,這可是犯上作亂,子義怎敢妄言?”


    隆公公見蘭子義死活不肯表態,煩躁的噴了個響鼻,他沒工夫再和蘭子義玩文字遊戲,所


    以幹脆直奔主題道;


    “衛候,朝廷規矩你也知道,如無皇上旨意,藩王不可隨意誑誘百姓,更別說是直接煽動亂民了,太子當日夥同亂民意圖逼宮,這可是謀逆的大罪。”


    隆公公說的幹脆,可謂圖窮匕見,但蘭子義並不打算接隆公公遞上來的這把匕首,他說道:


    “公公,太子不是藩王。”


    隆公公被蘭子義這話逗笑了,他道:


    “太子不是藩王難道就該謀逆嗎?衛候你論太子是不是藩王有什麽要緊?”


    蘭子義被隆公公這樣說,知道今天他不可能糊弄過去,於是他道:


    “皇上與公公安排我作王爺侍讀,此何用意子義明白,隻是這等大事公公隻與我來論可就輕佻了,子義人微言輕,怎能摻和這等改天換日之事?最不濟公公也該把我爹和魚公公一道留下來說才對。”


    隆公公見蘭子義終於上道,滿意的露出了微笑,他道:


    “你爹勇則勇矣,但對朝政他總是缺乏興趣,不僅沒興趣他還短心眼,今天我要留下他論這事,還不知把他嚇成什麽樣子,找他不如找你。隻與魚老哥,他是宮裏老人,一直看我不爽,我留下他來他怕是要嗆我,我還不如找你說了由你去和老哥談。魚老哥連自己掌上明珠都肯送給你,他看你重,我清楚地很。”


    蘭子義嘴上雖然笑著,心裏卻在暗自埋汰,這隆公公手腳到也夠長,什麽他都知道。蘭子義又問:


    “公公不肯留我爹和魚公公,那怎能不留章鳴嶽呢?這等大事不與章鳴嶽談怎麽談的下來?”


    隆公公聽到章鳴嶽的名字臉色驟變,他咋舌道


    “章鳴嶽無論如何都不可能讓太子頂著謀逆的罪名的,我若留他隻會是大鬧之後不歡而散,這對誰都不好。”


    蘭子義道:


    “既然公公知道章鳴嶽不可能同意,皇上又不願換掉章鳴嶽,那還怎麽可能辦太子?公公您留我來又能談成什麽?”


    隆公公被蘭子義問到了,這讓他費心思索了許久,最後他道:


    “我留衛候也是想讓衛候想個完全之策。”


    蘭子義再次拱手道:


    “萬全之策絕不是說有就有,公公要讓我出主意我也得深思熟慮才行,還請公公準我迴去仔細揣摩,等確實有了好法子我再來稟報皇上和公公。”


    隆公公聽罷又想了許久,他雖不滿意蘭子義這番推諉,但當下也確實沒有什麽更好的借口,隆公公隻能敲打蘭子義一番,他道:


    “衛候,你可要記住,你是德王侍讀,可不要三心二意,吃著碗裏瞧著鍋裏,那樣最是令人不齒。”


    蘭子義拱手笑道:


    “公公,子義雖不得王爺欣賞,可也不可能投到別處去,您也瞧見了,章鳴嶽處處針對我,必欲除我而後快,我就算有心去瞧鍋裏我也不敢瞧,我哪有機會作為人不齒的事情,子義隻不過是想多活幾年罷了。”


    隆公公對蘭子義的迴答還算滿意歎了口氣揮揮手道:


    “我也知道你的難處,你父子二人的忠心皇上也清楚。代公已經在外等你多時了,你快去吧。”


    蘭子義領命跪地,朝皇上扣頭後起身謝過,隻是蘭子義都快走到門口時又忽然止步,他轉身問隆公公道:


    “公公,您剛才我和我說的話,要是被我爹問起怎麽辦?”


    隆公公笑道:


    “代公該問。”


    蘭子義得了隆公公的意思也沒再多問,轉身便出去了。


    勤政殿外蘭千陣正憑欄而立,見蘭子義出來他也沒去迎,隻是在原地站著。蘭子義見狀趨步上前,作揖問候道:


    “父親!”


    蘭子義本以為自己父親這樣傲然佇立當是有話要訓斥,誰知在他問過之後蘭千陣卻小聲招唿道:


    “子義,你快過來扶我,別讓人看出來。”


    蘭子義聞言趕忙上前,還好兩人官服都很寬大,挨在一起看不出異樣,蘭子義又留心了周圍情況,見無人注意這邊他才扶著自己父親往外走。蘭子義問道:


    “爹,你怎麽這樣了。”


    蘭千陣噤著氣略帶哆嗦的答道:


    “能從殿裏活著出來我就已經感謝列祖列宗了。”


    蘭子義這才發現自己父親額頭上居然滲著一層白毛汗,隻是他極力掩飾才沒被旁人看穿。蘭子義道:


    “爹你好歹也是沙場上下來的,何苦被嚇成這樣?”


    蘭千陣有了兒子支撐,心氣迴了不少,他道:


    “朝堂洶湧,比起沙場來不知殘酷多少。子義你是知道的,那姓隆的被我親手滅了族,現在卻是司禮監秉筆頭子,他遲早要殺我,殺也就罷了,可他這貓玩耗子恬淡著實讓人難忍!我怎能受得了這種戲弄?”


    蘭子義安危自己父親到:


    “父親,我以為隆公公並不像會殺你。”


    蘭千陣長歎一口氣,他問道:


    “他剛才問你什麽了?”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台城遺夢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白袍將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白袍將並收藏台城遺夢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