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公公問罷戶部侍郎劉瞻拱手說道:


    “曹進寶是有收利息的意思,還要戶部出文書蓋章做憑據,詳情還在商談中。”


    劉瞻剛說罷,戶部左侍郎沈叡便轉頭看向蘭子義道:


    “衛侯當日為我等引薦曹進寶時說好了沒有任何條件,現今朝廷已經借了錢,曹進寶卻獅子大開口問朝廷要利息,不知衛侯對此有何解釋?還是說衛侯一開始便知道這迴事,隻是朝廷不知而已?”


    蘭子義甫一聽聞劉瞻說借錢要利息,腦袋嗡的一聲便炸了,這事他也是頭一次聽說,現在完全是兩眼一抹黑,驚慌之中蘭子義連開口反擊的心思都沒有。一旁蘭千陣聽聞收利息的事情眉頭也不禁皺了起來,他小聲問自己兒子道:


    “子義,竟有此事?”


    蘭子義朝自己父親擺擺手,然後抬頭向魚公公投去詢問的目光。魚公公也被利息的事給問愣住了,見蘭子義看來一時也無話可答,倒是隆公公這時發話道:


    “沈侍郎此話說得就偏頗了。朝廷度支不足,已經快要揭不開鍋,幸賴衛侯尋來民間財源才救了一時之急。沈侍郎身領戶部副職,為朝廷廣開財源是你份內之事,可沈侍郎在國庫見底時又提出了什麽好辦法呢?曹進寶在商言商,要些利息無可厚非,現在錢有了,朝廷又能運作了,侍郎大人又要把黑鍋扣給衛侯,百姓尚且知吃水不忘挖井人的道理,侍郎大人這樣做可就忘恩負義了。”


    沈叡被隆公公當眾申斥一番很沒麵子,臉紅著低頭藏進行列中不敢再言,魚公公則冷哼一聲,略顯不快,殿中眾人唯有蘭子義實實在在鬆了一口氣。但蘭子義這口氣隻出到一半便噎住了,因為隆公公接下來的話明顯不站在他這邊,隻聽隆公公說道:


    “既然首輔大人說有錢,想必是與戶部商議後的結果,既如此章大人便擬奏章上來吧,司禮監處會呈交皇上定奪的。”


    誰人不知他隆公公坐鎮司禮監,他讓呈遞奏章就等於是司禮監同意批紅,而且皇上就在旁邊躺著,若是皇上對此有意見便有動作了,哪還用等到以後司禮監再呈遞?


    殿中其他人自然知道這一點,所以隆公公點頭之後眾大臣便沒了埋怨,而蘭千陣與魚公公則站不住了。不等蘭千陣開口,魚公公便直接向旁邊榻上的皇上請示道:


    “皇上,代公世守北疆,忠貞無二,年初又大破諾諾,剿滅北患,立下大功。皇上僅憑秀才們幾句話便要削此重鎮,這不光要讓功臣寒心,也是在自剪羽翼啊。”


    皇上躺在床上緩緩的喘著氣,兩眼無神的直盯向天花板,聽到魚公公求情皇上慢慢抬起手輕輕揮了兩下,眾人都看見了,皇上當眾否了魚公公的提議。


    魚公公見皇上揮手,知道削北藩已是板上釘釘,自然沒法多言,他對皇上拱拱手,算是行禮,又惡狠狠的瞪了隆公公一眼後便站迴原位去了。殿中蘭千陣見魚公公求情都沒用,也隻好咬牙任命,反倒是蘭子義隻是重新把心弦繃上勁,並沒有太過失望。


    隆公公見此事敲定,笑著對殿中章鳴嶽說道:


    “首輔大人的奏請皇上已經準了,您就快起來吧。您可是當朝首輔,殿中其他人都站著呢就您還跪著,這可不像話。”


    可章鳴嶽聞言依舊跪在地上,他又向皇上叩一次頭,然後開口唱到:


    “啟稟皇上,臣還有一事要奏!”


    章鳴嶽一事剛罷又奏一事,兩件事還都是跪在地上奏請。前一件事敲定了北鎮削藩,這後麵一件事一定也是大事。章鳴嶽連續出手,咄咄逼人的樣子惹得殿中風聲鶴唳,連站在他身後的百官都暗自裏捏了一把汗。


    龍塌前香爐裏的青煙微微抖動了一下,而魚公公也在這時出手了,隻聽魚公公道:


    “章首輔,今天事情這麽多,皇上都累了,有什麽事情以後再說。”


    章鳴嶽道:


    “這江山社稷是皇上的江山社稷,皇上豈能因為勞累便拒絕大臣的奏報?自皇上身體有恙以來朝中眾臣希見天顏,今日得見豈能不說盡心中所言?!”


    章鳴嶽說得擲地有聲,逾期不容辯駁,殿外梁上鳥雀都被他驚得起飛。站在皇上旁邊的隆公公還是那副笑眯眯的篤定模樣,他問章鳴嶽道:


    “首輔大人有何事要請?”


    章鳴嶽拱手道:


    “當今國難頻仍,先有妖賊,又遭水旱,四方擾攘,餓殍遍地,幸賴天恩浩蕩,禍亂稍息。明日便是中秋,亂事之後得此佳節乃天賜祥瑞。當此佳節,臣以為皇上宜效漢高祖拔箭巡營之舉,登南天門安撫百姓,以定眾心。”


    章鳴嶽此言一出眾人大驚,魚公公直接冷笑道:


    “好你個章鳴嶽,皇上都臥床二十年了,要是能起身早就起來,還用等到明天?你這不是說笑麽?”


    章鳴嶽道:


    “本官也以為皇上身體不便外出,然國遭兇亂不可以不鎮,太子為國儲君,理應為國分憂,臣請明日太子巡街,百官做陪,宣示國恩,安撫百姓,還請皇上恩準!”


    說罷章鳴嶽又叩一頭,而在他身後的眾臣也默契的隨著章鳴嶽一道跪下叩頭請道:


    “臣等請太子巡街,宣示國恩!”


    又一次,殿中人向排山倒海一樣壓向了龍塌,縱使龍塌高高在上,擋在這等風浪前也覺得不穩。蘭子義看向台上,兩位公公的臉色與之前比都沒有變化,皇上也靜靜的躺在榻上盯著房梁沒有動靜。眾大臣跪在地上頭也不不抬,隻等皇上發話,隨著時間一點一點的過去,殿中的空氣都快被台上台下靜置的雙方給凍結。


    突然皇上喉嚨裏發出呻吟,已經凝固的殿中空氣瞬間便被這呻吟聲打破,眾人全都朝皇上看去。在眾人的注目禮下,皇上看向了魚公公,接著皇上輕輕點了點頭,魚公公見狀高聲宣道:


    “皇上準奏!“


    眾臣聞言立刻謝道:


    “皇上聖明!”


    接著諸位大人便紛紛站起,跪了許久的章鳴嶽也站了起來,這時隆公公笑著對章鳴嶽說道:


    “首輔大人不愧為社稷重臣,憂國憂民,想得周全。大人既然由此請求便擬份奏章呈上,等皇上批吧,不過….”


    章鳴嶽起身後已經春風滿麵,他今天可是奏了兩件事都被皇上首肯,自然是心情大好,可隆公公嘴裏突然奔出一個“但是”攪亂了他的心情,章鳴嶽慢慢拉下臉來問道:


    “公公有何意見?”


    還沒等隆公公開口站在太子一旁的德王便跳著腳說道:


    “憑什麽隻讓太子巡街,我也是皇上的兒子,我也代表皇上,我也得上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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