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子義與桃逐兔並肩而行,街上看不到一個人影。


    這時眾人已經到了知府衙門門前,這裏在賊寇攻城時保存尚好,沒有受到火災波及,粥廠多集中在這附近,可現在明明快到飯點,也沒人過來吃飯,隻有府衙那邊有軍士三三兩兩在街上遊蕩,真是軍紀渙散,魏瓊樓也不管管。


    桃逐虎說道:


    “衛候昨晚上的下馬威還真有用,今天解宣明那廝主動替咱清場,省了我們許多麻煩。”


    桃逐兔這麽一說蘭子義心裏一沉,本應該滿街都是人的時候卻連個鬼影子都看不到,如果這事真的和解宣明有關係,難道說真的是……


    蘭子義搖搖頭,怎麽可能呢,他解宣明要是抓了自己怎麽和軍中解釋?怎麽和朝廷解釋?不可能的,蘭子義是想不出來抓了人後該怎麽處理。


    兩人催馬前行,不知為何蘭子義總覺得府衙本身在自己的視線中逐漸前進,一點一點的拉近距離,好像一隻蛇,悄無聲息,但卻充滿攻擊性。


    蘭子義轉著腦袋觀察四周,街景還是往日的街景,陽光還是往日的陽光。可蘭子義今早出來的時候明明還覺得今天天氣更加燦爛呀。


    大火燃燒過的裕州城鋪滿了灰燼,每一次唿吸都能感到燃盡之後剩下的苦楚湧入肺部,將人拉迴當晚城中的煉獄之中。


    街旁的建築物都被煙火熏烤的焦黑,蘭子義與桃逐兔濺起的塵埃裹住陽光,飄散到四周,給這些建築物反射出一眾異樣的油光,


    那油光膩的讓人作嘔,嘔的讓人心顫,就像是走在兩旁的那些軍士們一樣,全無生氣,隻如行屍走肉一般四處遊蕩,


    但這些遊蕩著的屍體又不是全無目的,他們都在或明或暗的注視著蘭子義,就好像是在黑暗中注視著獵物,


    但這種感覺隻是一種似有似無的遊思,絲毫沒有實在的感覺,就好像是錯覺,或許就真的隻是錯覺而已,要不然為何那些目光的來源,那些軍士們看著就像是沒有思想一樣。


    蘭子義眼神撇過一旁站著的一位軍官模樣的人,心中泛起一陣由衷的厭惡,


    蘭子義見過這個人,但想不起來在何處見過,隻有當時見麵時的哪種感覺牢記在心,那是一種必欲除之而後快的感覺,原因是這人的罪大惡極,他臉上的淤青和腳印就是證明。


    可他到底是誰呢?這麽激烈的感情湧動著但卻想不起來這人是誰。


    這時桃逐兔說道:


    “咦,換防了嗎?為何不是輯虎營?”


    “不是輯虎營?”蘭子義心裏重複著,


    猛然蘭子義迴想起了剛才那人是誰,那不就是臨陣脫逃的那個孬種嗎?他那惡毒又投機取巧的眼神那麽令人難忘怎麽可能忘記?


    他的確是被放了出來,可為何會在這裏?


    一瞬間蘭子義腦海裏點亮了火花,一切的事情都通了,一切的事情都說的過去了,


    蘭子義猛嘞韁繩,調轉馬頭,大喊道:


    “快走!我們中計了!”


    桃逐兔臉上都還沒有做出反應已經有三支套馬索套在他身上,將他拉下馬來,


    蘭子義馬掉到一半也被一個套馬索套住脖子,一陣天旋地轉就覺得自己肩膀在先,重重的摔倒了地上,


    那套鎖勒的太緊,和絞刑無異,再加上門摔在地直把蘭子義撞得眼前一黑,兩眼冒金星,


    然後繩索忽然鬆動,蘭子義雙手解開繩索,四肢趴在地上猛烈咳嗽,眼前這才恢複了些模糊的鏡像,


    可稍稍一抬頭又覺得眼前一黑,一陣眩暈傳遍全身,喉頭一甜,口中湧出一股獻血,臉上火辣辣的疼,


    而後就是一陣冰涼的觸感抵住脖子,那孬種的令人憎惡的聲音傳入耳中


    “姓蘭的,想不到會有今天吧?”


    雖然頭部遭受重擊,但蘭子義一瞬間一下子就清醒過來,因為刀已經夾在自己脖子上了。


    出征以來蘭子義砍人無數,好幾條人民隕落在他的劍下,


    可真的被人用刀抵住脖子時哪種感覺還是不一樣,那是一種高度集中卻又沉入深淵的感覺,腦袋裏轉的飛快,眼前的事情慢的都連續不起來,誰知道下一秒會不會就被人隔開喉嚨,鮮血四濺。


    那個孬種拽著蘭子義衣領把他拉住,一隻手拿刀駕著蘭子義脖子,說道:


    “你不是要殺我嗎?今天便讓你知道到底誰殺誰。”


    說著手上用力,蘭子義脖子上的皮已經被劃開,


    另一頭桃逐兔看在眼裏記在心裏,想要說話卻被人摁住發不出聲音,


    這時有個聲音厲聲嗬斥到:


    “給我住手,這人怎麽能殺?”


    蘭子義覺得脖子上的刀力道小了一些,循聲望去才發現原來是解宣明出聲嗬斥。


    那孬種雖然不再用力,但還是抓住蘭子義的衣領不放,衝著解宣明說道:


    “今天若不殺了這姓蘭的,將來沒命的就是我們,朝廷是不會要蘭子義的命的。”


    解宣明今天並沒有做書生模樣穿文官衣裝,而是一身戎服,手按佩劍,神情緊張快步趕過來,可以看出解宣明精心準備了今天的行動,甚至可以說是提心吊膽。


    解宣明走到兩人跟前說道:


    “快把刀放下,衛候不可殺。


    朝廷是不會那他怎樣,但隻要我將賊寇招安朝廷也不會那我怎麽樣。“


    那孬種聽到解宣明的話,手上還是沒有放鬆,兩眼噴火恨不得就地把蘭子義烤熟,


    見到事情有些不受控製,解宣明著急的說道:


    “我與蘭子義同為朝廷命官,不想統屬,又沒有尚方寶劍,怎麽能殺人?


    代公唯此一子,要是死的這麽不明不白,我大正北方絕無寧日,


    衛候可抓不可殺,你快給我放手!“


    那孬種拎著蘭子義,慢慢的迴話道:


    “解大人,抓人的是我,最後背鍋的也是我,你當然有朝中大臣保你沒事,但我沒有靠山,無論如何蘭子義都不會放過我,我怎麽能放過他?


    你讓我來做事,現在我就要做,這已經不是你該管的事情。“


    說著這孬種手上再次用力,刀鋒又陷入蘭子義皮肉之中,鮮血已經順著刀鋒流了下來。


    解宣明嚇得麵色慘白,臉上大汗淋漓,好似被人從頭頂潑了水一般,


    他站在一旁厲聲嗬斥,若不是怕把蘭子義傷著估計就要上前來奪刀了,


    蘭子義從始至終都沒有說話,被人用刀架上之後隻是瞪著拿他的那個孬種,兩眼清澈如同湖泊,他已經沒有感覺了,雖然清醒,但卻不知該說些什麽,刀刃切割的痛楚清晰的傳入腦海中,生死隻在被人手中,下一刻會發生什麽無人可知。


    這時又有兩個聲音同時嗬斥道:


    “住手!“


    蘭子義看去原來是戚榮勳與熊敬宗發話,二人也是一聲戎裝,匆忙從府衙裏趕出來


    戚榮勳已經利刃在手,邊走邊說:


    “你好大膽子,區區一介營將竟然敢對衛候下殺手,反了你了?今天你敢動手我保證你身首異處。


    放手!“


    孬種看了看蘭子義,又看了看戚榮勳和他手裏的刀,猛一用力將蘭子義扔到地上,恨恨的收刀走開。


    熊敬宗與戚榮勳走到蘭子義跟前,看著趴在地上的蘭子義,


    蘭子義經過剛才一番折騰,身上錦袍已被撕爛,發髻被扯開,整個人披頭散發,脖子上還往出滲血,


    看了一會後熊敬宗說道:


    “蘭衛候有違軍令,據不招安降寇,我等不得已,隻能將衛候收押,送交京城,聽候發落。


    來人,綁起來。“


    蘭子義被人旁邊軍士反手綁住給拉了起來,


    刀從脖子上拿開之後,蘭子義總算覺得自己血管裏留著的血不再是冰涼的了,


    他站起身來穩了穩,終於開口說道:


    “我乃前軍統帥,除了朝廷和德王,還用聽誰的命令?


    熊大人你這欲加之罪未免太離譜了。“


    熊敬宗沒有說話,隻是看了蘭子義一眼,對軍士說道:


    “押走。”


    蘭子義被推著向前走,剛走兩步便用力站住,扭頭對解宣明說道:


    “解宣明,你既然已經掌軍那就出兵攻賊,賊寇耍詐,隻是詐降,萬萬不可親信,


    城中數萬軍士,還有周邊無數百姓性命都在你一人手中,一有閃失,生靈塗炭。“


    見解宣明隻是低頭沒有反應後,蘭子義又說道:


    “剛才那孬種臨陣脫逃,又敢擅殺長官,已是罪大惡極,朝廷豈能容他?


    此人貪殘寡恩,隻求自己富貴,毫無廉恥,你要是再把他放在身邊必有後患。“


    解宣明聽到這話抽了口氣,指著蘭子義罵道:


    “你已被革職,還敢在這裏挑撥離間?


    快來人把他給我押下去,明天就囚車押運,送往京城。“


    押送蘭子義的軍士聽到蘭子義的話都在原地有些手足無措,解宣明下令後便趕緊壓著蘭子義走去。


    蘭子義走了兩步,精神放鬆下來才覺得渾身酸痛,剛才落馬被打那幾下還是夠傷人。


    再看一旁被押過來的桃逐兔,比蘭子義傷的害慘,鼻青臉腫,身上還在滲血,舊傷口也被打崩


    見到蘭子義後桃逐兔先開口問道:


    “少爺,他們沒把你怎麽樣吧。“


    蘭子義說道:


    “我都好說,隻是摔了一下,


    你怎麽傷成這樣。“


    桃逐兔本想笑一笑,但一咧嘴扯到臉上淤青,疼的臉上肌肉發怵,笑容也變成了猙獰,


    桃逐兔說道:


    “我這是常有的事情,無所謂了。


    隻是,少爺,現在這是怎麽迴事?軍中會怎樣?“


    蘭子義歎了口氣,說道:


    “我還是太年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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