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晚追擊雷友德時蘭子義他們本已經來到過賊寇營前,可一來當時著急追擊,二來當時半夜三更也看不清楚情況,沒有注意觀察,


    現在白天來到賊寇營前,眼前景象還是把蘭子義他們嚇了一跳


    賊寇大營修在山坡上,木樁樓櫓,吊橋溝塹,修的也是中規中矩,


    嚇人的是賊營之外一摞又一摞的平民窩棚,以賊寇大營為圓心,套成一坨巨大的類似泥巴一樣的東西塗在地上。


    之所以這麽形容是因為唯有如此形容才足夠貼切,


    那些窩棚雜亂無章,隨地挖坑支起一塊木頭搭上一片破布就算是一個住人的地方,看起來一像是家子的人就住在下麵,


    窩棚旁邊就是篝火,看起來臨近的幾個窩棚都在共用一處火,可這火裏各戶也太近了,難道就不怕燒著了嗎?


    就這些許許多多的窩棚一個挨著一個鋪滿賊營外圍,除了賊營大門外的通路外在沒留下其他什麽地方,沒有水井,沒有通行道路,沒有排水溝壑,隻有人,所有垃圾和排泄物全都被扔在地上,順著高低地勢自上而下向下流,蘭子義都想不出他們這些人是從那裏汲取的生活用水。


    桃逐兔看著也是直瞪眼,說道:


    “都說賊寇人多,這才算是見識到了什麽叫人多,


    可是衛候,我們那天晚上來的時候為什麽沒看到這些人?這都是些什麽人?“


    蘭子義直搖頭,說道:


    “我也不知道為什麽那晚沒有看見人。


    這些人應當是被賊寇擄掠來的百姓,進不了賊營隻好駐紮在營外。“


    桃逐兔問道:


    “既然如此為什麽不跑呢?”


    蘭子義也迴答不上這個問題,搖了搖頭。


    然後蘭子義說道:


    “告訴弟兄們,都別聲張,就說我是官軍使者,不要讓賊寇知道來的是一軍統帥。”


    桃逐鹿聽著點點頭,桃逐兔到時有點犯難,說道:


    “衛候從當陽開始便與賊寇連番血戰,還總是帶頭衝鋒,我怕賊寇中認識你的不在少數,這可怎麽瞞?”


    蘭子義剛想迴答桃逐兔,沒想到前麵帶路的賊寇來使見到來到自家大營,興奮的忘乎所以,也不管旁邊看管的禁軍,抽著馬屁股就往迴跑,邊跑邊喊:


    “正妖派白袍將軍來談判啦!正妖派白袍將軍來談判啦!”


    蘭子義他們初聽到“白袍將軍”幾個字都有點摸不著頭腦,弄不明白什麽意思,但很快他們迴過神來,這“白袍將軍”說的就是蘭子義啊,他平日上陣上從頭盔上的盔纓,下到腳上踏的靴子一身全是白的,無論京軍禁軍就他蘭子義一人這麽穿。


    等想明白了蘭子義破口大罵,這孫子這麽叫喚賊寇全知道是誰來了,還怎麽瞞?


    桃逐鹿和前麵那個禁軍聽到蘭子義的罵聲都趕忙取出弓箭,


    蘭子義一把將身旁桃逐鹿摁住,大聲叫住前麵那個禁軍


    “不要放箭,這裏殺了人今天還怎麽跟賊寇談?


    放下,都放下!“


    桃逐鹿把弓箭收迴箭囊,桃逐兔說道:


    “不如撤吧,衛候,你帶兵殺了那麽多人,賊寇那邊都有你專門的綽號了,進了賊營可怎麽得了?“


    蘭子義說道:


    “不能撤,一來撤了慫,給賊寇長氣;二來撤了沒誠意,我們是官軍,代表的是朝廷,哪怕對方是賊寇也不能失信;三來撤了危,我迴去解宣明還有他背後的章鳴嶽可就有借口收拾我了。


    我本就想探查一下敵情,看看賊寇虛實,現在機會來了怎能逃跑?放心吧,就我剛才說的,我料賊寇不敢動我。“


    說著蘭子義長舒一口氣,輕夾馬腹,往賊寇大營走去。


    桃逐兔立馬催馬跟上,桃逐鹿則吩咐跟上來的禁軍和輯虎營將士們


    “眸子都放亮了。“


    將士們都默默的點頭,打起十二分精神,排成兩列,讓開中間,跟著桃逐鹿一塊隨蘭子義而去,


    蘭子義慢慢走向賊營,逐漸靠近營外百姓,還沒走到跟前就被滾滾而來的臭浪熏的差點滾下馬去。


    蘭子義在馬上看著底下的人們,地下的百姓也看著蘭子義指指點點,


    人們七嘴八舌的討論道


    “這就是那個殺人不眨眼的白衣鬼?“


    “我聽說這人是北鎮邊將,悍不畏死,那麽勇猛的沙天罡就是死在他手上的。“


    蘭子義聽到這句差點沒有噴出來,明明自己的命差點葬在那個南蠻子手裏,這些愚民還真是能吹。


    百姓們接著議論道:


    “我聽說北鎮的人都長得像鬼,怎麽這人怎麽看著白白淨淨的?“


    “就是,看著還有點俊呢。“有個中年婦女看著蘭子義說道


    蘭子義聽著這女人的話,再看她那眼神,不禁汗毛倒立,雞皮疙瘩起了一身。


    這時一旁桃逐鹿湊上來說道:


    “麵色菜黃,手腳浮腫,站都站不穩,這些人斷糧好一陣子了。“


    蘭子義聽著收束心神,點了點頭。


    突然旁邊人群後麵有個窩棚傳來響動,


    蘭子義循聲望去,隻見一個男人裸著上身,一手拎著衣服和佩刀,一手提著褲子從裏麵鑽了出來,


    這男人剛走沒兩步,一般全身赤裸,糊的髒兮兮的女人從裏麵瘋也似得鑽了出來,抱住那男人大腿喊道:


    “你別走,你說過給我吃的的,你給我吃的。“


    那男人反身一腳直踹女人心口,將那女人踹迴窩棚裏,然後從上衣裏掏出一塊黑的不知道什麽玩意的東西扔到地上你裏,


    就在蘭子義覺得那個被踹的女人隻有進的氣,沒有出的氣,已經活不了的時候,那女人看到吃的就立馬迴過神來,快速爬過泥漿,撿起地上的東西嚼了起來,


    這時窩棚裏爬出一個光著身子的小孩,來到女人身邊可憐巴巴的望著,隻在那裏吞咽口水,


    女人則將手裏的東西掰出一般來給小孩遞了過去,也不知女人與小孩到底是母子還是姐弟。


    蘭子義不忍心再看,扭頭望向路的另一邊,這次蘭子義看到有一婦人懷抱嬰兒,有說有笑,嘴裏念叨著:


    “孩兒你已成仙,為娘沒什麽遺憾了。“


    周圍那些衣衫襤褸婦人,百姓都上前恭喜,


    蘭子義沒弄明白怎麽迴事,等那女人轉過身後才看清楚她懷裏嬰兒已經死了。


    附近有人推車過來,上麵全是死人或是嬰兒屍體,那婦人見車過來就把懷裏嬰兒放到車上,然後說道:


    “孩子等等,我去之後大家便可同列仙籍。“


    蘭子義看的毛骨悚然,趕忙把頭扭了過來,經過這一路沒有發現埋人的墳頭,他可不敢在想這些屍體最後都被怎麽處理了。


    桃逐鹿湊到蘭子義旁邊低聲說道:


    “衛候,我看今天銀子不會管用的。“


    蘭子義擦擦腦門上的汗,點點頭,然後告訴旁邊桃逐兔一聲:


    “悄悄告訴弟兄們,隨身帶的幹糧全都收集起來,給逐鹿將軍。“


    蘭子義沒在管身後軍士們如何忙碌,而是坐在馬上魂不守舍,


    這幾十萬人現在過得樣子比街上的乞丐還要慘,可還是在這裏神神叨叨的,


    妖賊害人不淺,如果任由他們流竄各地,天下黎民百姓還不知道要遭什麽罪呢。


    蘭子義恍惚之間已經來到了賊寇大營門外,


    營門打開,兩排賊寇甲士挺著胸膛出門而來,


    他們身上鎧甲的甲片擦得明亮,手中露出的白刃磨得反光。


    不過桃逐鹿去湊在蘭子義耳邊說道:


    “身上浮腫未消,麵色蠟黃但卻有精神,還不像是裝的。我猜是餓了些日子剛吃了一頓。“


    蘭子義點點頭。


    等那兩排賊寇走出來將蘭子義他們迎在門外後,帶頭的賊寇晃著腦袋說道:


    “來的可是衛將軍?“


    蘭子義笑道:


    “在下衛亭候蘭子義,不是什麽衛將軍。“


    賊寇頭目說道:


    “你可是來替正妖傳話的?“


    蘭子義說道:


    “我是來聽你們大神棍怎麽跟我投降的。“


    詞語一出那兩排賊寇甲士紛紛拔出白刃,寨中樓櫓上的賊寇弓箭手也都拉弓瞄準了蘭子義。


    一起跟來的將士們緊張的握住手中的武器,四處勘察敵情,


    蘭子義還是說話是的那副笑容,不緊不慢的看著說話的賊寇頭目,可其實他甲胄下麵後背的衣服都快濕透了。


    就這麽僵持了一會,那賊寇頭目一擺手,哼了一聲,賊寇都把白刃收迴刀鞘。


    蘭子義笑了笑,沒有說什麽,催馬就往營中走去。


    這時賊寇頭攔住蘭子義的馬,說道:


    “隻許衛候帶一人進去。“


    桃逐兔吼道:


    “你說什麽?我們可是專門來護衛我家衛候的!“


    蘭子義抬手止住桃逐兔,看了看那頭目,說道:


    “可以。但既然不讓我的人進寨子,那就隻能讓他們自己去給馬找草料了。“


    那賊寇頭目說道:


    “那得由我們的人看著。“


    蘭子義看了看桃逐鹿,桃逐鹿抱拳說道:


    “沒有我們護衛,衛候可要小心啊。“


    蘭子義點點頭,迴頭對賊寇頭目說:


    “可以。“


    賊寇頭沒看了看蘭子義,又看了看桃逐鹿,看不出什麽問題來,就使了個顏色派了幾個人跟上了桃逐鹿,賊寇甲士這才把路讓開,


    蘭子義看著賊營大門,心跳不止,催馬入門,嘴裏說道:


    “我們走吧,三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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