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完小孩後,劉玉良的月經量就變大了,十幾年一直這樣,造成了她比較嚴重的貧血,上個星期天她碰到一個出國快二十年的同學,那同學見到她很吃驚問:“你是太累了還是病了,以前你紅撲撲的,現在怎麽這麽黃?”劉玉良大概說了自己的情況,同學告誡她,還是全麵進行一下婦科檢查,在美國子宮內膜癌的比例非常高,症狀之一就是經量大,這個病發現早了還好治,到晚期死亡率很高,當時就把劉玉良嚇得夠嗆,和同學分手就打車到距市區很遠的一個外資的專科醫院做了檢查,有兩項當時就出結果了,沒問題,還有兩項要一個星期後出結果,其中就包括子宮內膜癌的診刮結果,這一個星期劉玉良都有點心神不安,但想想也許是自己太緊張了,自己十幾年就這個樣子,要是真是癌症恐怕早擴散了,自己早完蛋了。上個星期檢查時劉玉良是自己去醫院的,進行診刮時醫生提出有的病人會有不良反應,讓她通知家人陪同,劉玉良給曾以昂打了電話,曾以昂當時趕來了,也知道一個星期後出結果,這個星期天曾以昂一起床就問:“今天有任務嗎?你要是不安排任務,我就和同學去釣魚了。” 顯然他忘了今天劉玉良的化驗結果出來,劉玉良沒好氣地說了一句:“滾吧!別迴來了。”曾以昂討好的笑笑:“迴來給你們做魚。”他走後劉玉良氣的眼淚都快流出來了:“這個男人不但沒本事,還極端自私無情,自己當初真是瞎了眼了。”其實曾以昂並不知道劉玉良可能出現問題的嚴重性,當時劉玉良沒把自己的恐懼告訴他,隻是說進行幾項常規檢查,過去是單位普檢,現在隻能自己掏錢檢查了。後來劉玉良接到了曾以昂的電話,他想起了劉玉良檢查的事,問她:“你自己去行嗎?用不用我陪你去?”“不用。”她氣唿唿地說:“哪涼快哪呆著去。”

    十點多,坐在去醫院的公共汽車上,劉玉良越來越緊張,後悔這十幾年怎麽一直沒把個毛病當迴事,真要是癌症可怎麽辦?上醫院化驗室的樓梯時劉玉良的腿都有點發抖,在一堆化驗單中她顫抖著手找到了自己的兩張化驗單,一張寫著非常明確的結果:未見癌細胞,另一張寫的結果很專業劉玉良看不懂,這正是診刮的結果,劉玉良忙問化驗師這是什麽意思,那個英俊精幹的男化驗師看了看化驗單很注意的看著劉玉良說:“說不太清楚,你問給你開化驗單的醫生吧,她今天當班。”劉玉良的腦子幾乎不會轉了,機械的走到門診辦公室,找到了那個醫生,醫生看了看,猶豫了一會兒說:“我們給你複檢一下吧?”“什麽意思?是不是有問題?”劉玉良膽戰心驚。那醫生笑笑:“那倒不是,隻是結果不太清楚,再複查一下吧!”40時分鍾後劉玉良檢查完了,醫生讓她坐在沙發上休息二十分鍾再走,劉玉良想再問問醫生到底是怎麽迴事,但一想估計什麽也問不出,劉玉良的心一直在往下沉,腦海裏一直交替閃現著那個男化驗師和女醫生的眼神,好像都帶著憐憫和同情,看來自己是真有毛病了,該走得時候劉玉良突然想起來自己沒問醫生什麽時候出結果,便走到醫生的辦公室,在門口就聽兩個醫生正在交談,一個說:“真可惜呀,剛四十出頭,那麽漂亮,這將來要是一化療,頭發都得掉,臉都不定能變成什麽樣呢,也不早點看,一發現都成這樣了,命都不一定能保住。”另一個說:“所以呀,這早期檢查最重要了……”劉玉良一出現,兩個人都不說話了,劉玉良問她們化驗結果什麽時候能出來,一個醫生說:“你星期四下午來吧,我已經安排他們現在就做了。”

    劉玉良坐在醫院走廊的座椅上,真正體會到什麽叫做心如死灰、萬念俱滅。原來以為還有十年的美,四十年的生活現在都完了,化療還不一定能保住命,那還治什麽,幹脆不治了,給孩子省點錢吧,這時電話響了,是張東林,他問她前幾天的一份合同他們當時的報價是多少,大概在電話裏聽到了走廊上的病人說了什麽,他問:“你在哪呢?你在醫院呢?”她嗯了一聲,“你怎麽了?病了?”“沒,作了幾項檢查。”“你檢查什麽?”她迴答:“常規婦科檢查。”他噢了一聲說了句:“需要幫忙說一聲。”就把電話掛了。

    因為孩子在自己的父母家,劉玉良不用管孩子,她在醫院的走廊裏整整坐了四個小時,後來心情似乎又有點好了:看來並沒有確診是癌症,要不然還複查什麽?再說那兩個醫生說不定說的是別人呢。迴家的路上心情又不好了:那兩個醫生一見自己就不說話了,肯定就是說自己的。

    一到家,曾以昂和孩子已經迴來了,魚都做好了,問她:“你的檢查結果怎麽樣?”她說:“沒出來,讓星期四再去。”“他媽的中國就是不行,什麽都不講信譽,說好星期天這又拖到星期四,這要是在國外,都可以告它……”曾以昂開始喋喋不休地把中國和外國的政治製度、經濟發展進行全麵係統地分析評論,劉玉良皺著眉低頭吃飯,當時真想把桌子給掀了。

    晚上,劉玉良想起來自己的化驗單醫生給要迴去了,也記不清那上麵到底寫的是什麽了,上網查子宮內膜癌的專業診斷結論,也沒查到,又開始查子宮癌的症狀、治療方法等這幾天查了無數遍的內容,最後實在覺得心太累了,幹脆上床睡覺:管它呢,該死就死吧。

    這幾天對劉玉良來說簡直比一年還長,她一直自認為是一個堅強理智的女人,她現在才知道自己是多麽的軟弱,多麽的怕死。這幾天她幾乎都沒睡著覺,在家時倒還正常,對孩子很溫柔,不像平時,整天嘮叨孩子是多麽的不努力、多麽的不聽話,自己當她媽是多麽的不幸。有幾次劉玉良看著孩子的臉心裏想真不知道還能管她多久。上班的大部分時間劉玉良都在恍恍惚惚地愣神,還好這幾天也沒什麽事。張東林看出她不正常了,好像也想到可能和她體檢有關,問了她一次:“你怎麽了?體檢出問題了?”她笑了笑:“沒事,你想讓我出什麽問題?”她現在了解張東林對她的感情,既然沒確診,何必讓他跟著一起擔心呢。

    星期四下午當劉玉良來到醫院化驗室時,心裏倒出乎意料的平靜了,她深唿一口氣,控製著速度不緊不慢的翻著一摞化驗單,沒找到自己的,她問一個正在寫著什麽的女化驗員,“沒出來。”那個醫生頭也沒抬,“什麽時候出來?下午能出來嗎?”“不一定。”劉玉良壓抑不住突然發怒了:“不一定你們讓我今天來,你當我家就住在醫院裏呢!你們這裏負責人是誰?”聽到聲音,劉玉良上次見過的那個男醫生從裏屋出來了,看見劉玉良好像認出了她,忙說:“你坐一會兒,別著急,一會兒就出來了。”劉玉良氣憤地從屋裏出來,坐在走廊的沙發上,強忍著沒讓眼淚流出來,心髒氣的怦怦亂跳,控製了半天情緒才稍稍穩定,又開始痛恨曾以昂了,他今天根本就沒想起來她檢查這件事,這種男人要他有什麽用?又想起了他平時種種劣跡:孩子學習從來不管不問、家裏什麽事都不操心,自己同學的丈夫最低也都混成科長了,就他什麽也不是,自己當初真不應該找他,又想自己這次要是沒事,以後不給他做飯了,死也不讓他碰自己了,正恨恨地想著聽見裏麵有人叫自己的名字,那個男醫生把化驗單給她:“沒問題,以後如果沒有異常三五年檢查一次就行了。”劉玉良看著化驗單,感覺和上次結果好像差不多,狐疑地問:“上次好像也是這個結果,為什麽說是不清楚讓我複查呢?”“上次主要是實驗器皿有點問題,化驗單上標明了,怕不準,又檢查一遍,這次應該給你免費了吧。”劉玉良心裏想:“免費就行了?知不知道你們給我造成多大的精神傷害?”畢竟沒有問題,心情就像雨過天晴,也不想再發牢騷了,道了聲謝就出來了,也忘了恨曾以昂了,舒了口氣坐在沙發上:生命是多麽的可貴!生活是多麽的美好!突然感覺有點異樣,扭頭向走廊盡頭望去——張東林坐在很遠的沙發上看著她,整個走廊很長,但病人和家屬都聚在化驗室周圍,遠處幾十個沙發都空著,張東林彎腰雙肘支在膝蓋上一個人坐在那裏,顯得異常孤單,劉玉良走過去,坐在他的對麵:“我沒事。”他點點頭:“沒事就好。”她又問:“你怎麽知道我在這個醫院?你怎麽知道我今天下午來?”他笑了笑:“想知道肯定就能知道。”劉玉良看著他的臉,張東林長得不帥,但由於父母都是南方人,自小養成整潔的習慣,平時和一群虯髯客般的中原漢子在一起倒還比較整齊利索,今天劉玉良發現他的眼白上都是紅血絲,臉上胡子拉擦顯得也不太幹淨,張東林問她:“看什麽?是不是又覺得和我不熟。”劉玉良眼圈紅了,他忙說:“沒事就走吧。”下樓的時候他突然摟了劉玉良一下:“知不知道我對你好?”劉玉良低著頭一直沒說話,直到他的車開了,她還在想:這個世界上還會有比他對自己更好的男人嗎?看到他正在專心致誌的開車,她轉過頭悄悄拭去眼淚,他雖然一直都沒有看她,卻說:“都沒事了還哭什麽?”劉玉良的淚又湧了出來,心裏恨自己不爭氣:“怎麽這麽沒出息,一把年紀了,怎麽老是在他麵前哭?”

    第二天,張東林和劉玉良都顯得容光煥發,他到她麵前敲敲桌子:“一個星期就五天,你四天都不幹活,你是不是想剝削我呢?你這幾天連軸轉不能休息。”她拿著一張三角板打在他手上:“資本家就是黑,我忍著巨大的精神壓力堅持上班,你都不說獎勵我?”“還讓我獎勵你?你出工不出力,你說說這幾天除了神情恍惚,還作了什麽?弄的我也什麽都沒幹成。”這時梁紅梅她們鬧哄哄地進來了,張東林便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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