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張斌告訴張東林,他見到耐火廠總廠的楊副總了,楊總想和張東林坐坐。

    張東林當初把公司遷到這裏的時候,就考慮到耐火廠用量大,自己在這又有關係,這樣自己的產品就有固定的大客戶,雄心勃勃一直想把產品打進耐火廠。劉玉良剛來的時候,他知道她曾負責進廠原材料分析,對耐火廠所使用產品的質量要求很熟悉,就這些問題諮詢過她,她對他說:“你最好別打耐火廠的主意,他們機構太複雜,采購、技術、生產、財務很多部門相互脫離,你都得打發,一個環節出問題,都可能被壓款,最終被人家跳點。”跳點是國企慣用的伎倆,要買產品的時候,會對供應商說:“我們是國營大企業,資金雄厚,貨款不會拖欠,你們放心供貨吧!”貨一進廠,供應商就陷了進去,壓你幾批貨款,逼你送貨,不送,以前的貨款就泡湯了,繼續送就得繼續陷,最終國企耍起了無賴:公司沒錢了,想要貨款,那行,跳60個點,按40%付款,這筆帳就算平了,不願意?那好,等著吧,什麽時候有錢什麽時候給你。張東林當時說:“咱們不存在這問題,咱們和廠裏的上層關係密切,采購、財務什麽的都有人,不會出問題。”劉玉良說:“國企的領導三天兩頭換,你不見的能打發完,如果公司不是太難,最好別往廠裏進,省著將來很受傷。”張東林沒聽她的,很想讓她見識見識自己在耐火廠的能量,供了九十多萬的貨,最後還是受傷了,廠裏各部門領導不停的換,張東林動不動就是錢白花、路白鋪,一年多後張東林隻能同意跳點才要迴來六十萬,他和會計核算了半天,那次賠了十幾萬,他不想讓劉玉良知道自己的失誤,打碎牙往肚子裏咽,一點口風沒透,後來他發現劉玉良和耐火廠供應部門的人很熟,估計自己不說她也會知道,便對她說:“上次沒聽你的,果真很受傷。”她笑了笑也沒問到底被跳了多少點,看來是早就知道了。那段時間長東林心裏很別扭,倒不是因為賠點錢,隻是覺得自己開公司以來最大的敗筆就向她展示了,不知道她會不會覺得自己笨,瞧不起自己。自此再也不和耐火廠打交道了。

    上次要款的時候,楊總幫了忙,要不然以耐火廠的經濟狀況,公司連40萬也要不迴來,一聽張斌說楊總想坐坐,張東林立刻說:“好好安排安排,怎麽著也得把他打發開心。”張斌說:“不用安排什麽,他愛唱歌,找幾個姑娘陪著就行了,我聽人說別看他已經皺皺巴巴的像腐竹似的了,就好這一口。”

    公司的那兩個常用陪酒女,跟劉玉良見過麵,張東林知道楊總的毛病,怕這兩個女孩哪天嘴不穩告訴劉玉良,劉玉良該覺得他是拉皮條的了,也就沒叫她們,直接把楊總安排到市裏唯一的一個五星級酒店。

    楊總今年已經59歲了,是耐火廠年紀最大的在位高層領導,別人到55都沒實權了,如同老辣薑一般的他不但大權在握,而且能毫不費力把一群年富力強的競爭對手打翻在地,還踏上一隻腳,大概也覺得是到了最後一站了,壓抑了幾十年的楊總終於放開了,經常跟心腹感慨自己生不逢時:我“奔騰”的年代,社會太保守,現在社會終於開放了,我已經處於“聯想”狀態了,但到底是國有特大型企業的領導,非常注意影響,平時經常和愛人高調在總廠門口的廣場上挽手散步,接受眾人對這對恩愛夫妻的祝福,背後卻和幾個中青年婦女不明不白地,耐火廠90%的人都知道,這一點楊總倒是反應遲鈍,還以為自己保密工作做得好,在別人眼裏一直是一身正氣呢!同樣被蒙在鼓裏的還有楊總在廠紀檢部門工作的老伴,經常爆曬自家的幸福生活,向小輩婦女們傳授自己和楊總愛情保鮮的秘訣。

    張東林一看楊總隻帶了一個心腹秘書,就明白今天吃飯不是主要目的,隨便對付對付,就領著他們到包間唱歌了。

    一到這種場合,張斌的潛能都發揮出來了,就像迴到自己家似的輕車熟路,他叫來“媽咪”,一個氣質很好的中年女人,問這裏姑娘會唱歌的有哪些?“媽咪”說分幾種,有公主、有模特、還有公關,“張總,你說選什麽?”張東林正仔細看著“媽咪”,覺得她哪點和劉玉良挺像,不過長得可不如劉玉良,聽張斌一問,愣了一下:“前兩種,一樣兩個,楊總,行不行?”楊總說:“隨便隨便,主要滿足你們年輕人,我就是來唱唱歌。”張東林和他的秘書相視一笑。那秘書不知幹什麽打開門往外看了看,馬上迴頭說:“看這個,這個不錯,這個不錯,不像小姐,是‘媽咪’吧,有三十來歲了。”張東林、“媽咪”和楊總都笑著向外探頭,張東林嚇得趕緊縮了迴來,劉玉良正在距他們五六個包間的走廊上打電話,濃妝豔抹的穿的還挺暴露,迴頭一看幸虧張斌正在看歌單沒注意,心裏怦怦直跳:劉玉良在這幹什麽,第二職業當“媽咪”了?那個媽咪對楊總說:“不是、不是,人家也是客人。”張東林立刻想:“她是和誰來這吃飯唱歌?”心裏不太高興。後來那四個女孩來了,兩個公主長得沒張東林想象得漂亮,兩個模特更不行,但個子都在1米75左右,張東林是第一次來這個酒店唱歌,覺得五星級酒店的小姐也不是特別漂亮呀。後來那個秘書說讓兩個公主陪楊總唱歌,他們幾個到下麵茶社打牌,楊總說:“打什麽牌呀,一起唱歌。”張東林說:“我們不行,我們不行,不會唱。”楊總嘟嘟囔囔好像還不太高興。秘書使了個眼色,他們就走了。張斌說:“你們先走吧,我去洗手間,一會兒去找你們。”那倆模特知道張東林是“總”,也不理秘書了,一邊一個夾著張東林走,張東林心驚肉跳,心想:“劉玉良在哪?讓她看見就完了。”又想起這兩女孩本來個子就高,再穿上快十厘米的高跟鞋,都比自己高半頭,一邊一個這可不像依人的小鳥,簡直就像押解犯人的公安,一路都在掙脫想躲開她倆,那倆姑娘如何能讓他躲得開?硬是押著張東林進了電梯下了樓,一到大堂張東林的心頓時“瓦涼瓦涼”的:完了!劉玉良正和幾個人在那說話已經看見他了,他隻好裝作沒看見她,心生一計,對小姐說:“讓開,讓開,我接電話。”騰出手後趕緊到落地窗那裝模作樣的打電話,從玻璃裏觀察劉玉良,劉玉良歪著頭一直在看他,後來那群人說說笑笑的都走了。

    張東林迴來後,張斌也來了,他對他們說:“媳婦病了,打電話讓我迴去。”“啊!嚴重嗎?用不用幫忙?”張斌問。秘書心裏好像都明白,點點頭:“快迴去吧,在這也真沒意思,我是沒辦法不敢走。”張東林囑咐張斌:“我走了,你負責讓楊總滿意了。”倆姑娘還發嗲,秘書說:“人家有事,你們消停點”。

    張東林又迴到公司,用辦公室電話給劉玉良打手機,問她技術資料放哪了,聽聲音她已經到家了,問他:“你怎麽又迴公司了?”他說:“我迴公司了?我到哪了?”劉玉良“咯咯”地笑著:“你說你到哪了?你說你和誰在一起?”她肯定也覺得剛才那倆女的挾著他的場麵滑稽可笑,張東林心裏惡心透了,但感覺她並沒因為這個對他有什麽誤解,想想她肯定已經看出自己當時是沒辦法,心裏也就放鬆了。

    第二天上班,劉玉良一見張東林就笑了,他問:“你笑什麽?”她沒說話,擦著桌子還笑,張東林看看她的頭發,就進自己的辦公室了,劉玉良平時是一頭烏黑曲卷的長發,記得昨天看見她時她的頭發有幾縷染成紫的、藍的帶一股妖邪之氣,夜裏張東林還想:我看你那麽大年紀了明天怎麽上班見人。今天一看劉玉良的頭發還是黑的心裏倒是挺奇怪的,平時譚楓把頭發染成棕黃色的,好像不會說掉色就掉色呀。張東林還有一個心事,就是劉玉良昨天和誰去吃放了,這次張東林倒真不是因為嫉妒,他現在對劉玉良有一種像對孩子一般的牽掛和擔心,他在外麵混的時間長,知道社會上男人的通病,很擔心劉玉良會上當吃虧,他寧肯她傷害自己也不願意她被別人傷害,想了想,他也不裝著自己昨天沒看見她了,把她叫了進來:“你昨天和誰去吃的飯?”她說:“就是我們耐火廠的幾個同事。”張東林真生氣了,他一直覺得劉玉良挺老實,沒想到她也開始騙自己了,他盯著她:“是嗎?耐火廠工資都發不全,高工才拿多少錢?你的同事都到五星級酒店吃飯,還都開上豪華車了,劉玉良你也會撒謊,看來我平時小看你了。”她本來想嬉皮笑臉地說:撒謊誰不會,你不會嗎?但一看張東林嚴肅冷漠的臉不由得心中一懍,也真怕他生氣,急忙對他說:“我沒撒謊,真是我們同事,他年紀和你差不多,你們應該是差不多前後進廠的,他叫賀朝陽,以前是我們主任,出國了,去年迴來在上海開了個貿易公司,這幾天到這辦事,請我們組的幾個人吃了頓飯,有一個男的是他帶來的,是公安局的,我們不認識,吃完飯我們就唱了一會歌就走了,他們去按摩,我先迴家了。” 張東林聽說過賀朝陽,也相信了劉玉良說的話,對劉玉良說:“你沒和外麵的人打過交道,外麵的男的——”劉玉良打斷他:“外麵的男的除了你沒一個好人,是不是?”劉玉良也生氣了,後悔剛才低三下四的對他解釋,心想:“我想和誰吃飯用你管,借你二十萬就得受你控製,我還給你算了。”張東林立刻猜到了她的心思,忙握住她的手:“我真是為你好,現在外麵不少男的總騙女的,你告訴我你現在想什麽?是不是想把錢還給我?” “是!” 劉玉良烏溜溜的大眼睛瞪著他,掙脫了他的手,他又握住她的手:“你別這樣好不好?劉玉良,劉玉良,我剛才說話可能有點霸道了,我真是怕你受騙。”劉玉良不耐煩地說:“我又不是十八九的小姑娘,人家騙我什麽呀?”張東林說:“十八九的小姑娘也比你知道好壞呀,你以為我就是嫉妒吃醋嗎?”劉玉良看著張東林的眼睛,心中好像突然明白了他的苦心,垂下眼簾點點頭,低聲說:“我知道了。”張東林笑道:“好好說說你知道什麽了?”“煩人。”劉玉良甩開他的手走了。

    第二天早上,張東林一起床就覺得頭昏腦脹,上班的路上又覺得一隻手也有點發麻,上次體檢就發現他老爸七十歲有的毛病他現在都有了:血壓高,血糖高,血脂稠還有點脂肪肝,隻不過都不太嚴重而已。想想有點害怕,開車直接拐醫院了,檢查了一上午,還是原來的毛病並沒加重,心放到肚子裏了,也不覺得難受了,中間小古打電話找他,他告訴他自己在醫院下午再說。

    下午一到公司,劉玉良正和兩個銷售員說話,看到他進來,她拿著一疊紙也進來了,問他:“你怎麽了,哪不舒服?”“我不舒服的地方多了,高血壓、高血脂、高血糖、還有脂肪肝。”“你主要是整天在外麵吃喝太多了。”“得了吧,我主要是讓你氣的,我這大半輩子生的氣也沒你來這以後生的多,劉玉良我可告訴你,我要是出什麽毛病你得負責,你要是把我氣中風癱瘓了,下半輩子你伺候我。”他伸出手接她拿的東西,以為要讓他看什麽,她沒給他,轉身出去了。看來她拿著東西是遮人耳目,就是想問問他的病情,她還是關心他的,張東林如浴春風,心裏舒坦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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