懶龍騎著自行車徑直上了公路,一輛大巴車從後麵開過來,懶龍知道那是去省城的班車,正好路過青峰鎮。於是就吼了一嗓子,那車卻也聽話,吱嘎嘎連續剁了幾腳刹車,慢悠悠停在路邊。


    “去哪呀這是?”司機呲著一口大黃牙,小褂前襟沾著幾點機油。他把腦袋伸出窗戶,有點焦躁地問道。


    “拉俺兩步中不?俺去青峰鎮賣桃核!”懶龍扶著自行車,笑嘻嘻地問道。


    “拉你倒是可以,可你這鐵驢子是真就沒轍。現在查的嚴,客貨混裝要罰錢!”司機說完就把腦袋縮迴車裏,好像是離合器不太好使,掛擋時吭哧一聲,整個車身都在顫抖。


    “咋?你的意思是不管俺了唄?”懶龍把自行車往那車前一橫,很是不悅地問道。“你這哥們咋就聽不懂人話哩?俺說不管你了嗎?人可以上來,自行車拉不了!”司機沒好氣地說。


    “真拉不了?俺出倆人的票錢還不行?”懶龍臉色一沉,又問了一遍。


    “拉不了就是拉不了,給錢也沒用,這是法律規定!”司機說完就要加油離開,車上的乘客也是磨磨唧唧催促著。


    “那好,麻煩你等俺一會兒,俺把這玩意兒送迴去就來。”說著懶龍便是飛身跨上自行車,吱嘎吱嘎一陣猛蹬。那司機無奈地看看表,心中竟是有些不爽。


    “那人誰啊這麽牛性,為了一破車子耽誤一車人的時間?”車上一個男子從座位上站起來,很是優雅地抻了抻西服。


    “就是嘛,我還有急事兒需要辦哩!”後排座位上也拱起來一個小胡子。


    “司機師傅,甭理他,一看就是個山驢啊比。抓緊趕路抓緊趕路。”人們七嘴八舌,偌大車廂裏瞬間如同開了鍋。


    司機一臉茫然,他不斷從後視鏡裏觀察著老板娘的神色。這個車的車主是個女人,此時她正坐在那裏看電子書。司機早就有些不耐煩了,可是人家車主不放話他也不敢私自做主。


    “不好意思啊讓大家久等了!剛才那人是俺娘家兄弟,你們說我這當姐姐的咋好意思把弟弟給扔了?”那女人把手機揣起來,笑嗬嗬地解釋道。


    所有人都沉默了,誰都沒好意思再說別的。司機從後視鏡裏瞥了瞥,心想尼瑪黃秋菊你還要點臉不了,你娘家明明是猴頭溝的,跟人家模範營子能扯上半點關係嗎?但他又不得不佩服這女人的智商。如果不這麽說,恐怕很難平息這場亂子。


    黃秋菊並不是什麽大美女,隻是一個普普通通的農家人。身高多說一米六,體態偏胖,臉上有點雀斑,小腹大於胸圍。不知道的還以為她是個產啊婦,事實上她長的本來就這樣,自從結婚後這體格始終都沒變化過。


    “尼瑪,這得等到啥時候?要不然……要不然俺去拉個大便行不行?”後麵的小胡子從自己書包裏摸出一卷手紙,次啦便是扯了一塊攥到手裏。“去吧去吧,想方便的就去方便,記住了男左女右不許偷看!”黃秋菊一臉邪笑,引得大夥也是一陣騷動。


    乘客們三五成群地往樹林裏溜達。“喂喂,千萬別過河,河那邊有野牲口,尤其是女同誌,讓黑瞎子推倒嘍俺可不負責任。”黃秋菊站在公路邊的石頭上,耀武揚威地嚷嚷著。


    這時候懶龍也是氣喘籲籲地趕過來。他的速度夠快,連來帶去沒用十分鍾。黃秋菊見懶龍來了,便是假裝生氣地迎上去。“你這人物真是牛性,就為一輛破自行車害的老娘停車十分鍾,這前頭的乘客都給其他車輛撿走了,你說這損失該由誰來彌補?”


    懶龍一聽人家不樂意了,便是呲牙一樂,順手就從兜裏抻出一張大紅票。“那啥大姐你別擔心,你老弟我要別的沒有,要錢有的是。拿,這個不用找了,給您和司機師傅買瓶飲料喝喝!”說完嘴角一挑,也不去看黃秋菊到底是個啥樣表情,抬腿就上了車。


    “誒呀媽呀,哈哈哈,今日個這是遇到財神爺了……”見到通紅通紅的鈔票,黃秋菊都樂蹦高了。她立馬跟著懶龍屁後拱到車上:“那啥大兄弟你別往後頭坐了,那邊都有人,你就坐前頭吧,咱姐倆擠一擠!”說罷黃秋菊把自己座位上的錢兜子套在脖子上,騰出一個空位子。


    懶龍也沒客氣,既然花錢了就應該享受一下。他大咧咧地往那座位上一靠,順手就把整包的玉溪撕開一條細縫。“來來,司機師傅接一根,還有大姐你也來一支嚐嚐?”


    “不好意思哥們,要抽煙就到下麵去,咱這車裏禁止煙火。”那司機頭也沒迴,語氣生硬地道。


    “誒呀沒事沒事,現在不是還沒發車嗎,這位大兄弟又不是外人,抽個煙算啥?”說完黃秋菊就接過懶龍的香煙,順勢一屁股偎到懶龍的邊上。


    “大姐,您這坨兒夠大的,能有一百六七吧?”懶龍呲牙一樂,隨即往邊上靠靠,身邊黏啊糊糊仿佛貼了一塊肥肉那麽難受。


    “嗬嗬你這小子眼力不錯,俺整邦整底一百六。”倆人就在那裏嘮嗑,司機沒說啥,拉開車門到下麵招唿客人。車上就剩下懶龍和黃秋菊倆人。黃秋菊突然用胳膊肘捅捅懶龍,臉上竟是一片詭異。


    “大兄弟你是做啥的?怎麽以前從沒見過你?”黃秋菊紅臉問道。


    “俺是本村的農民,平時不咋出門。有一次俺要去省城結果演上你這破車停發,害的勞資白等了一早晨。”


    “誒媽真是趕巧了,前些天俺家確實出了點事情,嗬嗬……”說著話黃秋菊就從包裏摸出一張名片遞給懶龍:“拿著這個,到了省城有啥事兒就打電話,姐在那邊人脈廣,差不多的事情都能擺平!”


    這時候便有三三兩兩的乘客從樹林裏往迴走。黃秋菊有些緊張地喘了喘,又道:“你們模範營子有個孫富貴是俺朋友,他在省城混的不錯,專門搞那個……”黃秋菊臉頰一紅,稍後又是一樂。“我不說你也明白撒?”黃秋菊補充道。


    “不明白,到底是咋迴事兒?”懶龍一聽提到了孫富貴,立刻來了興致,禁不住追問道。


    “唉呀你這人咋那木訥,就是男女之間那種事情,嗬嗬,瞅你那色米米的樣吧,還能不知道這個!”


    懶龍一咧嘴,黃秋菊噗嗤一聲。兩人的目光撞到一處,懶龍又是咧嘴一笑,那笑容非常的詭異。黃秋菊有點衝動,上去便是捉住懶龍的手:“俺在那邊也租了房子,你就別去青峰鎮了,屁大個地方有啥逛的。不如跟俺去省城玩玩吧!你說呢?”


    就在這時候司機已經把乘客全都招唿迴來,人們唿唿啦啦上了車,黃秋菊也就不好意思再聊下去,隻好咳嗽幾聲,開始清點人數準備發車。


    “大海,發車吧……”黃秋菊清點完人數,柔聲說道。那個司機打後視鏡裏掃了幾眼,大巴車慢慢悠悠動了起來。


    車子在泊油路上勻速前進,天氣有點悶,所有的窗戶都敞開著。


    黃秋菊和懶龍倆人擠在一個座位上,經過剛才的短暫交流,黃秋菊察覺出這個大塊頭可能是個有錢人。不用看別的,單看人家的那條褲子和皮鞋,就不是一般莊稼人穿得起的。


    於是黃秋菊對懶龍特別的熱情,這一路上問寒問暖,殷勤與曖昧交替運用,把個大懶龍折騰的五迷三道。


    走著走著,司機師傅突然大叫一聲,嘎吱一腳刹車悶到底,大巴車躥了幾躥,最後竟是靠邊停下。


    “咋了這是?”黃秋菊最先做出反應。車上的乘客也被這突如其來的緊急刹車給嚇得半死。


    “蛇……好多條蛇……”司機的聲音都變了,他哆哆嗦嗦地打開窗戶,把頭探到車窗外麵。


    這段路不太寬,屬於是鄉級普路,兩側都是高山大澤,茂密的森林植被綠油油一眼看不到邊。距離大巴車三四米的地方,一個蛇群正在橫穿公路,那些蛇清一色的白肚皮綠脊背,身上鱗片閃閃發光。


    它們從右側樹林裏爬出來,貌似要到左側山地裏聚會,密密麻麻一大群,前頭已經穿過公路,後頭還在往外爬。遠遠看去就如一條碧綠色的溪流在那裏緩緩流淌。


    “糟了,長蟲過道這是要變天呀!”後麵那個西服男從座椅上彈起來,直接就跑到司機身後。很多人都站起來看景致,還有幾個年輕人端著手機拍照。


    蛇群越來越大,那條碧綠色的溪流正在不斷地向著四外膨脹。不多時已經蔓延到了大巴車保險杠底下。司機嚇得趕緊倒車,一連後退十多米才停下。


    “沒卵事,前邊那山包是個蛇窟,每到這個季節蛇群都到那裏產卵!”一個年紀稍大的農民說。


    “蛇窟?臥槽那得多大的地方能裝下這麽多長蟲?我覺得這事兒有些古怪,並不是你說的那麽簡單!”小胡子一臉緊張,兩手緊緊捂著自己的黑色皮包。


    “我說蛇窟就是蛇窟,看到前邊那個村莊沒有?那裏就是劉家店,我姥姥家就在那裏住。”那個農民有點內向,說話時候整張臉孔都是紅的。小胡子半信半疑,抱著自己的皮包就往後麵走去。


    “不對呀,這個季節不該是蛇產卵的時候,這就古怪了!”那農民拿著手機翻看著日曆,臉上也是一片複雜。


    蛇群繼續蔓延,最後竟能聽到鱗甲摩擦地麵的沙沙聲。突然間有人驚唿:“快看那,蛇群把我們包圍了!”這一嗓子喊出來,全車人都被嚇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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