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場留日學生的抗議迴國潮中,汪精衛、胡漢民一派,和秋瑾一派學生代表,立場是對立的。因為,汪精衛的上司——革命的北辰,擔心這批革命派的留日學生迴國之後,會被清政府一網打盡,便讓汪精衛在東京辦了一個叫做“維持會”的組織,規勸秋瑾及激進的留學生們要服從大局,忍辱負重,放棄迴國之念,繼續好好讀書。


    當細細解讀了日本政府這個《規程》之後,宋教仁等人認為留學生是誤解,且有胡鬧的成分,便決定不予插手。


    而陳文強對留學生的行動也不表讚同,甚至對他們的浮躁、內訌很是失望。在當時留日的八千多學生中,似乎人人都在談革命,可實際上呢,卻又是人人不革命。空談無補者到處皆是,實際去幹者百無一二。而革命又似乎成了很多留學生荒廢學業的借口。學無所成,無一技傍身,難道都要當職業革命家?


    “留學生誤解有情可原!同盟會呢,出爾反爾,令人不快。”陳文強沉吟著說道:“這樣的行事風格,對咱們也是一個警示,與其打交道,千萬要謹慎小心。”


    起初,是同盟會向廣大清國留學生≯□,發出熱烈唿籲,唿籲大家罷課、迴國,推翻清政權……等大家行動起來了,又組織“維持會”要求大家忍辱負重,讓大家都去上課讀書。


    人這種東西,非常奇妙,能夠相互影響,互相感染。比如宋教仁,由陳文強引薦,時常和立憲派人混在一起。而象惜陰堂主人趙鳳昌、末代狀元張謇,以及日本的梁啟超,皆是一代人傑,學識和眼界亦有獨到之處。談天說地,爭論辯駁,宋教仁的思想便漸趨於穩重。與激進派漸行漸遠。


    火車跑得快,全憑車頭帶。核心領導的思維和行動方式必然要影響到整個團體,不斷下發的各種指導性文件和形勢分析,使複興會會員能了解組織運作和行動的內在含意和目的。而嚴密、嚴格的組織規則又使複興會能夠盡可能地團結一致,協調運作。


    楊篤生也算是那個時代的精英,學識和理解能力是不用懷疑的。看到同盟會,再看複興會,差距就不僅僅是經濟上的,而是全方位的。起初的發展勢頭很猛。但雜而不純,很快便出現了意見分歧,直至內訌。再者,同盟會還在以江湖會黨為發展對象,複興會卻已經有了自己的基地,有了穩定的資金支持,並開始組建自己的人馬,開始自己製造武器彈藥。


    “文強。你怎麽看北辰這個人?”楊篤生認真地盯著陳文強,說道:“我知道你看人一向很準。和我也不會有什麽隱瞞吧?”


    陳文強眨著眼睛,好半晌咧嘴一笑,說道:“好吧,就說說我的個人看法,僅供參考。別的我暫且不說,隻說和北辰的那次談話吧。他的態度似乎有這樣一種味道:要革命,其他中國人都不行,隻有我一個人行,我是革命的導師,革命的指南。服從我者請來。這讓我感覺很不好,大概也是我的性格使然吧!”


    楊篤生仔細想了半晌,服氣地點頭,“細想起來,確實如此。雖然沒這麽明說,但他心裏估計就是這樣想的。有這樣的思維,那為人定是專橫、跋扈,聽不得他人意見。這倒是有佐證,同盟會甫成立,便因為會旗之爭而近分裂,最後以黃克強屈服而暫告結束。”


    “嗬嗬。”陳文強笑了起來,指著楊篤生說道:“當初我提議向同盟會中安插人手的時候,你們還曾反對呢!怎麽樣,現在算是便利了吧?”


    “這事——做得不地道。”楊篤生搖頭,又反駁道:“那是你自作主張秘密派的,你違反了組織規定。”


    “是啊,可我不是承認錯誤了嗎?”陳文強不以為意,笑著說道:“我看你就在這裏呆段時間好了,算是休假,我代表組織批準了。”


    “這裏——確實很美。”楊篤生由衷地發出了感歎,“可萬寧不是要起事暴動嘛,你不忙啊?我也得迴日本,畢竟那裏是名義上的總部,得有人坐鎮。”


    “萬寧起事跟咱們沒多大關係。”陳文強冷笑一聲,“三點會不自量力,失敗是肯定的。不過,這樣也好,沒人折騰,咱們怎麽好正大光明向其他地方滲透發展?”


    “那——”楊篤生用手指劃著,不無擔心地問道:“若是被官府擊敗,不會影響到咱們吧?”


    “該收迴的,該掐斷的,都處理幹淨了。”陳文強語氣雖淡,卻帶著一絲冷酷,“複興會的大旗要打,可一個會員也不會損失,一點線索也不給留給官府。”


    楊篤生無聲地歎了口氣。說到底,這是一次利用,少量的舊槍、少量的資金作為誘餌,而且還給了要起事的會黨武裝以複興會的旗幟和承諾。而會黨武裝或是自大,或是要證明自己的價值以得到更多的錢和物的支持,做了複興會擴大影響的先鋒。


    “大浪淘沙,方見真金。”陳文強似是解釋,又似是自言自語,“我是幫派首領,可是深知會黨人物的底細。說是英雄好漢,可幹農活嫌苦,做買賣嫌累,見到女人想睡,聞到酒香想喝醉。什麽也不幹,卻能吃喝不缺,你說他們憑的什麽?夜走千家,日吃百戶,說得好聽,還不是打家劫舍,欺壓良善。那姓鄭的還未起事,卻已經封自己為天下兵馬大元帥,以後還要登基當皇帝呢,真是可笑又可鄙。由多是地痞、流氓、惡棍組成的武裝,我可不奢望他們一下子就能變成秋毫無犯的嶽家軍。”


    楊篤生苦笑連連,“會黨也不盡是如此不堪吧?一些貧苦百姓加入其中,也為的是反抗官府苛政。”


    “所以說要大浪淘沙。”陳文強突然笑了起來,拍著楊篤生的肩膀,“既要清洗,又要改造,不會趕盡殺絕的。”


    楊篤生搖了搖頭,突然眯起眼睛,指著遠處說道:“看,哪裏來的兵艦?”


    陳文強舉目瞭望,然後放鬆下來,說道:“沒事兒,是李準。可憐的,開著那破船爛艦,還要巡視外海,連辦個南海諸島展覽會也沒錢。估計是來找我打秋風的,你先迴避一下。”


    這家夥跟誰都混得挺熟,堂堂廣東水師提督李準,在他口中竟是如此可憐兮兮。眼見著陳文強穿著大褲衩,身著短袖夏威夷衫,頭戴草帽施施然遠去,楊篤生無可奈何地搖頭。


    …………


    1905年,李準剿滅海盜有功,受慈禧太後召見,升任廣東水師提督。在兩廣總督張人駿支持下,李準返迴廣東後,整頓水師,招收壯丁,淘汰老弱兵丁,加強訓練,使廣東水師戰鬥力有明顯提高。此外,李準尚兼領巡防營,手握重兵。


    甲午中日戰爭之後,南中國海上列強環伺,隨時會挑起衝突,侵奪我國南海諸島。日本浪人賴茨一郎曾在東沙一島上營造船舶、蓄水池及房舍等,後被廣東水師拘押,警告後押解出境。


    其後,統治安南(越南)的法國殖民主義者,對我國的西沙和南沙主要島嶼垂涎三尺,企圖侵占,向滿清政府發出過照會,稱那些島上早在百餘年前就有安南嘉隆王朝派員立下的界碑,是安南領土。


    在清政府據理駁斥法國駐安南總督茹爾內的所謂“照會”之後,李準經朝廷批準,開始部署南海巡弋。遠航外海,巡弋西沙、東沙、南沙,對於廣東水師來說,是很困難的任務。


    當時廣東水師最大的兵艦“伏波”號,卻是風帆、蒸汽雙動力的陳舊船隻,排水量隻有一千二百噸,且是木質木肋(木料購自暹羅),船身無裝甲,火炮亦少。其他的艦隻就更不用說了,隻有數百噸而已。


    這也就難怪陳文強說他是破船爛艦,在合資的航運公司裏,千噸以上的海洋貨船估計也比“伏波”號結實。


    除了狂風巨浪的艱險、長途航行所需的物資和人員,李準還要作與法國海軍開火交戰的準備,要有敢戰的士兵和充足的彈藥;另外,按照清廷“招徠華商承辦島務,官為保護維持,以重領土而保主權”的旨意,以及李準想在西沙群島建立燈塔、以利航行的計劃。


    這方方麵麵的準備工作都是需要大量資金支持的,而崖州又是巡弋西沙的出發地、物資囤積場,與陳文強打交道是在所難免的事情。


    而陳文強讚賞的是李準對於領土、領海的認知,勒石、命名、升旗、鳴炮,宣告外海島嶼為中國領土,這是很多國人所不重視的事情,卻能功在千秋,利在後代。至於李準計劃在巡弋南海的過程中,勘查島礁,鑿井造屋,並招募漁民定居海島,放養家畜、捕撈海產,以示固守島嶼海疆之決心,陳文強也十分讚同。


    況且,在與李準的交往過程中,陳文強發現李準比較惜命,或者說比較有現實感。這樣的人,注定不會為滿清死心賣命。威脅利誘,或者是他自己看清了形勢,便有很大的可能反正投誠。(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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