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堆堆深灰色的迷雲,低低地壓著大地。無情的秋天剝下了樹木美麗的衣裳,它們隻能光禿、陰鬱地站著。


    秋雨不斷打在陶成章的臉上,他卻不曾放慢腳步。腰束麻繩,足穿芒鞋,在他身上和臉上卻沒有顯出絲毫的頹廢和喪氣。


    陶成章,曾用名漢思、起東、誌革、巽言,紹興會稽陶堰西上塘人。幼時雖家境貧寒,然隱天資聰穎,過目成誦,曾受到良好的舊學教育。六歲入本村陶氏義塾讀書,十五歲便在家鄉設館任塾師,著有《中國民族權力消長史》和《浙案記略》等書。


    1900年的義和團運動激發了他挽救民族危亡的愛國意識,與“推翻君主體製,建立民主共和”的民主主義思想逐漸合拍,他漸萌革命思想,欲改革封建專製。父陶品三懼禍,多次告誡之,然其誌不變。


    而早在中日甲午戰爭爆發後,陶成章憂心如焚,即定下從戎之心。義和團運動爆發後,他曾兩次赴京擬刺殺慈禧未果。其後,陶赴奉天、蒙古等地察看地勢,以為進行之計。歸途中,道經徐州,經費缺乏,步行七晝夜,幾至餓斃。


    一九零年,陶∵,再次北上謀刺,亦未果。八月,得蔡元培之助,東渡日本,入清華學校,數月後轉入成城學校,在陸軍班中勤奮砥礪,成績優異。留學生監督探知其有反清之誌,遂於一九零三年設法誑其歸國,取消其留日學籍,然其革命之誌愈堅,經常以麻繩束腰,腳穿芒鞋,奔走於浙江各地“每日步行一百一十裏,不辭勞苦,四至杭州老家而不歸”,積極聯絡各地會黨,以謀起事反清。


    盡管現在的陶成章認為“革命就是造反……改朝換代,恢複漢室,建立漢人統治的政權”,但在他身上,有著當時許多革命者的縮影,他們寧肯放棄舒適的生活,離開溫暖的家庭,拋卻個人的幸福,而選擇了一條困苦艱險荊棘叢生的革命之路。


    革命在於力行及實施,這也是陶成章的主張。從他的經曆和行為來看,可以稱之為革命的清教徒和苦行僧而無愧。


    ……………


    悅客來茶館,生意很冷清,可江湖人都知道,這個茶館乃是幫會中人用來聯絡接頭,或是外來人前來掛牌的所在。江湖中人,初到一陌生地界,不了解當地幫會情況,更不知該碼頭老大是何人,如何探尋同幫呢?在一般情況下,是不宜公開暴露幫會成員身分的,當然,也不便四處打聽。要聯絡接頭,就得先到碼頭茶館掛牌。掛牌,就是在茶館內,出示幫規的動作,講出幫規的語言。


    陶成章風塵仆仆,走進了茶館,落坐之後,招唿道:“堂倌,泡蓋碗清茶。”


    茶館堂倌愣了一下,看了看櫃台後的掌櫃,得到其點頭示意後,馬上送上一蓋碗泡好的綠茶,仔細注意著陶成章的舉止和話語。


    陶成章輕輕將碗蓋取下,放在茶碗左邊,茶碗蓋頂朝外,蓋底朝裏。堂倌麵無表情,伸手遞上來一雙筷子,豎放在茶碗右鍘,陶成章立即將筷子橫擺在茶碗前麵。


    掌櫃的慢慢從櫃台後走了出來,一抱拳,對陶成章說道:“敢問,你是何方老大?”


    陶成章恭敬地起立,迴答道:“不敢,隻是沾祖師爺的風光罷了!”


    掌櫃的繼續問道:“貴前人是哪一位?貴幫是什麽幫?”


    陶成章迴答道:“在家子不敢言父,出外徒不敢言師,敝家姓陳名叫上江下山,是江淮四幫。”


    雙方這樣對答之後,便知道大家都是幫中人,但彼此之間的問答,卻還沒有結束。掌櫃的要知道更詳細的資料,便問道:“老大頂哪個字?”


    陶成章答道:“頭頂二十世,身背二十一世,腳踏二十二世。”


    掌櫃的點了點頭,在陶成章對麵坐下,開口說道:“不知老大是途經敝地,還是要另開碼頭?”


    “在下久仰和義堂趙山主威名,特來拜見。”陶成章如實答道。


    掌櫃的聞聽此言,臉色凝重起來,上下仔細打量著陶成章,半晌才不冷不熱地說道:“此地已非和義堂所管,老大請先吃飯,詳情呆會兒再說。”說完,他招唿堂倌按照規矩招待陶成章,自己轉身而去。


    …………………


    此時正是晌午,太陽雖不比夏天,但也驅走了不少深秋的冷意……陶成章洗了把臉,蹲在牆邊的陰影處,端起飯碗,大口吃起飯來。


    工地提供的夥食相當不錯,雜糧麵饅頭,有油星的菜湯,這對前來幹活的工人來說,實在是難得的美味。唯一不好的地方,就是工期要求十分嚴格,完不成就要扣工錢。


    今天是禮拜天,很多愛國學社的學生都來勤工儉學,推砂子,搬磚頭,聽說隻幹這些零活,一天掙的錢也比真正的工人多。而自從蔡元培加入複興會之後,愛國學社便退租了房子,搬到了這盧家灣。


    “這些學生娃去吃飯嘍!”一個工人望著學生們的背影,萬分不舍地將湯碗裏的一小塊肥肉夾進嘴裏,細細咀嚼。


    “掙的比咱們多,吃的也比咱們好。”另一個工人輕搖著頭羨慕地說道:“我見過,一個鐵盤子裏有白米飯,還有好幾個菜呢!”


    “還是讀書好啊!”不知是誰發出了由衷的感歎。


    一個監工走了過來,衝著陶成章招了招手,陶成章趕緊放下飯碗,跑了過去。


    “陶哥,咱們現在就去見龍頭,記住,可千萬別說是我帶你來的。”監工囑咐道。


    陶成章在江浙四處奔走,聯絡會黨,反抗清朝。其他地方還算順利,卻在茶館裏碰了一鼻子灰。也怪他選的時間不好,趙鏡湖在獄中“畏罪自殺”,和義堂在打壓下已成瓦解之勢,對他這個突然到來的外人自然警惕萬分拿了點路費就把他給打發了。


    遭到挫折後,陶成章又抱著一線希望來找興義堂,卻意外得知興義堂山主金三爺基本不管事情,而香長李亞溥下海開公司,弟兄們大多去當工人,這下子弄得陶成章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就在他徬徨之際,正好碰上了這個洪門出身的同鄉,央求之下,這個同鄉才無奈地答應幫他與金三爺見上一麵。


    在這個同鄉的引領下,陶成章很順利地來到了金三爺在盧家灣的住處,一所綠樹掩映下的二層小樓。


    “就是這裏了。”小同鄉指了指,低聲說道:“我得走了,你也別耽擱太久。”


    陶成章點了點頭,看小同鄉走遠,方才上前叫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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