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常來講,妹妹未婚懷孕,這個當哥哥的必定是暴跳如雷、然後把那個始作俑者吊起來打。


    明嫣常想,如果那些年言馳不是植物人,而是和以前一樣,她可能也沒有那麽多傷害。可能從第一次懷孕開始起,他就會把厲弘深揍了。


    季棠迴抱著她,神情.寵.溺,摸著她的頭,拍拍她,讓她別激動。


    然後把她扶好,坐在床上。


    “所以你不考慮一下怎麽把燒給退下去?”一開口,全然沒有提懷孕的事情。


    “對哦。”可可恍然大悟,她現在正發燒呢。經大哥一提,她這病……又開始了。拽著季棠的手臂,撒嬌:“哥,我頭痛,啊,不對,我胸口也疼,啊,肚子也疼,快幫我叫醫生……”


    說著說著就不行了,感覺自己快掛了。


    季棠捏著她的鼻子,“行了,也不是什麽大不了,別裝。”


    可可一巴掌打到他的手臂上,“人家哪兒有裝,我懷孕了,你都沒有點表示?”


    季棠深深的閉了閉眼晴,看得出來他在隱忍。睜開,眼晴裏依然是那幅淺笑的溫柔:“你開心就好,恭喜你,要做媽媽了。”


    “謝謝哥。”季可可躺迴去,滿足的摸著自己的小肚子。


    季棠站起來,雙手插兜,迴頭看了眼明嫣。


    明嫣竟然有點心虛,好像這個孩子是她幹的一樣。自己人總是要為自己人說話的,她是真想替言昱寧美言幾句,但是……真的下不了口,也找不到話說。


    可能這會兒言昱寧已經知道了這個消息,不知道他什麽感想。


    她想起方才可可給言昱寧打電話的樣子,明明很高興,卻強裝作很鎮定很平靜。


    “小情人啊,我告訴你一個好消息。你播的種子發芽了哎。”


    言昱寧說了什麽,眀嫣不知道。但是可可的下一句就拔高了音量,“笨蛋,就是你要當爸了啊。”


    然後可可就在狂笑,“傻了哦,誰讓你不戴套的,快點過來和你兒子見麵。”


    就這樣。


    就算是通知了。


    從某些方麵來講,眀嫣是很羨慕可可的。大方,敢愛敢恨。


    從來都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麽。


    ……


    季棠去找醫生問問情況,眀嫣就在醫院裏陪著可可。


    眀嫣想大概幸福也就是那個樣子吧,肚子裏還是一個小胚芽,可可就已經在幻想這是一個小男孩兒,給他取什麽名字,給他買什麽衣服,給他買什麽奶粉。


    想的很遠。


    已經把她和言昱寧的下半生都給計劃好了。


    她自己說了一堆,才想起另外一件事來。


    “小明,那個你和我哥……”可可多少是惋惜的,但是,她不能插手大哥的事情。而且小公子的死,他們全家人都非常痛心!


    她前嫂子受不了,想不開自殺,狠心一點,他大哥是可以不管的。


    但是,怎麽能不管。為他生了一個兒子,現在……人生這麽苦難的時候,大哥應該陪陪。


    可這麽一陪,就要失去眀嫣。


    “我和你哥什麽都沒有……從現在開破,你哥要照顧你嫂子還要照顧你,你就聽話一點,好好養胎,知道麽?”


    可可看著眀嫣的臉,終究是心裏不舒服的。


    “那你……你準備怎麽辦?”


    眀嫣能怎麽辦,就這樣啊。一個人,自由自在,直到殘生。


    也未嚐不好。


    “我以後自然會找個喜歡的人嫁了啊,優秀的男人不是很多?”


    可可淺淺一笑,若是這樣,那就好了。隻要她幸福,她和她哥哥,心裏也沒有那麽大的愧疚。


    ……


    眀嫣在醫院裏陪了可可一整天,隔天,言昱寧就來了。


    眀嫣就退開。


    她總感覺,她的心已經很滄桑。已經融不進去可可和言昱寧的單純世界。


    就像是老人無法和年輕人一起玩樂,其實……她也不過才25歲而已。


    季棠一直沒有正麵和她說工作上的事情,現在他又在忙,眀嫣都快要找不到他人。


    給他發了一條短信,明天離開這裏,房子的鑰匙在門衛那邊,房子還給他。


    不到一個小時,季棠打來電話,說讓她去公司。


    眀嫣去了。


    畢竟她想早點解決這個事情。


    ……


    天色已晚。


    眀嫣沒有上樓,就在樓下。這麽一等,等了一個多小時,季棠才來。


    才剛剛開完會,這麽冷的天,也不過就是一件襯衫和西裝,從大樓裏下來,那種成功人士的沉穩氣場發揮的淋漓盡致。


    季棠,從來都不缺女人喜歡的人。當然,他也值得女人去喜歡。


    他走過來,清輝明月處,他的臉頰越來越清晰。


    帶著幾分懶懶的笑容,“抱歉,讓你久等了。”


    “還好,我也剛到。”


    季棠微笑著,把眀嫣帶到自己的車上,開暖氣。


    倒是沒有急著發車,問,“明天要走了?”


    “嗯。”


    “也好。”他啟動車子,在引擎聲響的同時,他說了句什麽。


    眀嫣一怔,隨後問,“你……你說什麽?”


    “沒什麽,有沒有吃飯?”


    “吃了。”


    季棠沒有再說話,倒車,出去。


    眀嫣坐在副駕,手都攥了起來!她看向窗外,盯著迅速倒退的風景,眼睛眨都沒有眨一下。


    剛才季棠說,【走了也好,免得我老是想,老是擔心你走。】


    想讓你走,又不想讓你走。


    ……


    車子直接開到了小區的樓下,說好的談事,依然沒有。


    “關係工作上,我會處理好,不用擔心。”他說。


    眀嫣解開安全帶,如果是這樣的話,那今天讓她去公司找他做什麽。


    安全帶一解,他一下子就握住了她的手,完全的包裹住。


    男人的掌心都是溫暖的,眀嫣迴頭。


    車裏沒有燈,光線很暗,他的眼睛深邃幽暗。


    她沒有說話,他也沒有,一瞬間隻有唿吸在狹窄的空間內纏繞。


    過了好半響,他才開口,“對不起。”聲音沙啞。


    曾經許諾過的婚姻和一輩子,他都沒有達成,辜負了她。


    眀嫣從來沒有怪過他,也無從怪起。


    “沒關係。”


    對不起換來的本應該就是沒關係。


    這句話從腦子蹦出來,讓她一下子想到另外一個男人對她說過的對不起。


    她說【你道歉不過是想換來你的心安理得而已,絲毫換不來我的損失……】


    她自嘲,這種時候怎麽會想起這個來。


    她又開口,“我知道你的難,也替你難過。”關於小公子的死。


    “但是真的沒有什麽,我身上發生的一切我都可以消化。你好好過你的日子,這樣就好。”一別兩寬,各自安好。


    就這樣,挺好。


    她想把自己的手抽迴來,季棠卻沒有鬆。


    “季……”她才開口,他猛地把她往過一扯,用力的抱住了她。


    把她揉進了他的胸膛。


    她和季棠擁抱的次數,真的不多,極少。兩個人對於肢體接觸的欲望,都不多。


    或者說,她不多吧。


    季棠和厲弘深一樣,乍一看,有一種清心寡欲的清冷氣質。


    她被抱的喘不過氣來,卻沒有說話。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才鬆開她。


    夜色裏那眼神幽幽,想說什麽,最終還是沒有說出口。


    很多話,講不出口的才是真正的傷心難過。他沒有說,眀嫣也沒有問。


    “再見。”


    輕輕的說了句,推門,下去。季棠沒有攔她,透過暗色的玻璃看著她窈窕細致的身影,進了小區。


    他想,他們以後也不會再見麵了。就算是見麵,那也是因為可可和言昱寧。


    誰說,愛情美就美在無法永恆。


    難道,不是美在相濡以沫,白頭到老。


    ……


    季棠打了一個電話出去,“聊聊吧。”


    兩個人就在路邊,沒有座位。車子靠邊一停,兩個男人就倚在車門上,夜色把他們的身影勾勒的修長而挺拔。


    他們有同樣的氣質,沉穩大氣暗含鋒芒,但季棠又比厲弘深要少一些高冷,看起來要親和得多。


    厲弘深一隻手放在口袋裏,另外一隻手婉拒了季棠遞過來的煙。


    “戒了?”


    “嗯,戒了。”不抽了,抽煙喝酒,醉生夢死,都不是一個男人正常的生活。


    季棠打來了打火機,聽到厲弘深這麽說,他也沒有再抽。


    扔迴到車子裏。


    “你一直跟著她的身後做什麽,這可不像你的作風。”厲弘深是進攻型的人物,不是守禦。


    “前幾天她眼睛受了傷,原本眼睛就不好……”


    話說到這裏,他突然想到了什麽,這個時間眀嫣一個人進去,眼睛可有完全恢複。


    季棠也意識到了。


    厲弘深說了句抱歉,抬腿進去。可這個小區,他根本進不去。


    季棠把他帶進去,給他指路。厲弘深進去。


    季棠隻能站在原地,他該做到涇渭分明,已經傷了一個女人,不應該再傷另外一個。


    而且,他真的傷到了眀嫣嗎?


    他沒有結婚,沒有和她在一起,她從頭到尾都很淡定。


    出乎意料的懂事、通情達理。


    在愛情裏,隻有不愛你的人,才會通情達理和豁達,否則多多少少都會不滿和質問。


    可,眀嫣,沒有。


    他默默的出去,開車,離去。


    這世上哪一樁愛情不是千瘡百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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