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又來。


    病房裏很安靜,外麵的光線正是青黃不接的時候,窗簾一打開,就看到了遠處矗立在半空中的建築物。


    冬天好像總是伴隨著微風,吹著醫院的樹枝在左右搖擺,卻又沒有葉子,一片的蕭條。


    病房裏,女孩兒窩在床榻,側身,看著窗外,很久沒有沒有眨一下眼睛。眼睛裏有很多血絲,氣色很差,落在被單上的手指,青蔥如玉,沒有血色。


    一會兒,病房被推開,送飯的來了。她依然沒有動,其實很餓,但沒有半點食欲。


    從黃昏到天黑,很快。感覺也就是一會兒的時間,天色就已經黯淡了下去。路燈燃起,照亮了這夜幕。


    夜,越來越深……直到很晚。她始終沒有動過飯菜,也沒有起身,就那一個姿勢,就好像是一個被人抽走了靈魂的軀殼。


    不知道過了多久,外麵有隱忍的哭泣聲,聲音不大,生怕被別人聽到的那種。


    一直哭了好幾分鍾。她才起來慢悠悠的晃出去,在樓梯道裏看到了一個女孩兒,和她差不多年紀大,哭的很是傷心。


    她過去,“你哭什麽?”


    女孩兒在臉上抹了一把,迴,“我爸爸做手術,我心疼。”


    “什麽手術?”


    “淋巴腫瘤。”


    眀嫣坐了下去,和她並排,做一個手術就哭成這樣。


    “這有什麽好哭的,人不是好好的,一切都在控製當中。”眀嫣扭動著自己的手指,道。


    女孩兒聽了就不高興了,“你怎麽能這麽說,那是我爸,別說他做手術,就是他感冒住院我都心疼。你沒有父親嗎?這麽狠心?”


    狠心?


    她嗎?


    眀嫣抬頭看著樓梯下麵的牆壁,那蒼白的給人以絕望的色彩,“我外公外婆在兩天前同時死亡,我的老公不要我的命,卻勝似要了我的命。我的父親……不把我拿女兒看。”要有多少經曆的人在說這種話時,才會用這麽平淡的語氣。。


    好像聲音重了,身體裏埋葬著的針就會一躍而起,就會割下她的心脈。


    有一種小心翼翼的平靜。


    女孩兒愣了,“你……你這麽可憐哦,那……那你怎麽不哭?”


    “我哭不出來。”她的眼睛很疼,幹澀的疼!她也好想痛哭一場,把心裏的積鬱全都哭出來,可是不行啊,就是不行。


    女孩兒抿著唇,抱了一下眀嫣,真可憐。這世上最痛莫過於那一句平穩的“哭不出來”。


    眀嫣側頭看了看她,“謝謝。”


    “你……你是眀嫣?”


    如果在以前眀嫣會想躲,會害怕從她的嘴裏聽出什麽言語來,可是現在………


    “嗯,我說眀嫣。”


    “你……那……之前在網上的都是真的嗎?”


    有時候真相比謊言要殘酷,她也想,如果真的有過那麽荒唐的一晚,然後被趕出家門,被強製退學,受過了那麽多的謾罵……那也算她罪有應得,是她活該。


    可,事實上並不是。


    她沒有迴。


    起身去了病房,小女孩兒在在外麵叫了她兩句,她也沒有迴頭。


    她三言兩語交代了自己的過往然後讓對方止住了眼淚,這樣就行了。


    不要打擾她睡覺,不要問她其他的東西。


    小女孩兒果真沒有哭了,和眀嫣比起來,她簡直幸福死了,跑去手術室外,和媽媽一起等手術結束。


    ……


    以前睡不著喜歡在床上滾來滾去,現在也沒有這個勁兒了,沒有力氣,沒有精力。


    一夜又過去了……早上五點才睡著,夢裏亂七八糟,有厲弘深,有外公外婆,還有父親,很多很多……後來她拿著刀桶向了厲弘深,可是沒有血,一滴血都沒有滴出來!


    她是被嚇醒的,眼睛一睜開,胸腔跳動的非常快,額頭兩邊都是汗。


    是夢,夢就好。夢裏那種撕心裂肺之感,醒了,也沒有消失。


    心裏,像是破了一個洞,殘缺的,這一輩子都無法補起來的洞。


    因為夢亂七八糟,所以,頭很疼。她起來走了走,看看時間原來已經是上午十點了,她居然睡了這麽久。


    中午昨天那個小女孩兒又來了,說是感謝她。真奇怪,感謝她什麽,她什麽都沒有做過。


    這年頭安慰人,都得講一個比她更慘的故事來。


    不僅來感謝她,還帶著她的哥哥一起來。那個俊美但是腿有點跛的男人,著一件深色的大衣而來,就那樣一眼望去,也是在江湖上遊離了很久的人。


    歲月帶給他的是沉澱和男人的陽剛之氣。


    “感謝你昨天陪我妹妹,明小姐。”


    眀嫣輕輕的嗯了聲,關門,進去。就當是謝謝吧,她接受了。


    門外小女孩兒揉著鼻子,“哥,她好可憐哦,住院都沒有人陪她。”


    男人側身揉著她的頭頂,“你看誰不可憐?謝意已經表達,該走了。”


    女孩兒努努嘴,哦了一聲,拉著自己的哥哥,離開。


    男人迴眸,朝著病房裏若有似無的看了一眼……但也隻是一眼。


    ……


    歐陽景的別墅裏。


    他拿著飲料現在桌子前,悠哉的喝著。眼睛還是腫的,有很多血絲。當然,那是因為它隻睡了幾個小時而已。


    樓上下來一人,剛剛洗完澡,身上的衣服還是他的浴袍,頭發在滴水。


    信雅而來。


    歐陽景看著他,浴袍沒有係緊,露出精壯的胸膛來,肌肉的紋理,若隱若現。


    “睡好了?”他問,


    對方沒有迴答,下樓,走到玄關,那裏有一個袋子,是先前季陽送過來的衣服。


    他拿過袋子,又再次上樓,背影挺拔。歐陽景看著他的背影似笑非笑,啊……這就是動了情的男人。


    大半夜跑到他這裏來喝酒,把自己灌的死醉。歐陽景以為像厲弘深這種人一輩子都不會做這種事情,畢竟現在借酒消愁,是小男孩兒做的。


    可,其實不是。男人有很多的情緒都不輕易露出來,尤其是他那種處於一個高度的人,再加上那一個悶騷的性格,能夠讓他發泄的,怕是也隻有酒和拳頭。


    拳頭嘛,歐陽景懶的陪,也打不過。


    十分鍾後,厲弘深下來。藍紅相間的圓領針織毛衣,下身是一條休閑褲子,他很少有這種裝扮,退卻了那份冷峻和鋒利,退不去的是他自身而來的清冽。


    這種男人,外貌中的極品。應該是被美女環繞,可事實上………


    歐陽景又抿了一口飲料,從冰箱裏又拿了一瓶,“喝不喝?”


    厲弘深接過,但沒有喝,放在桌子上,看著歐陽景,那一雙深邃的眼睛如同被風吹過的珠子,明亮又帶著習慣性的鋒芒。


    “我昨天有沒有對你說什麽?”


    歐陽景噗嗤一下笑了,“和你平時一個死樣子,什麽都沒有說。”


    就這一笑,厲弘深就已經知道是假的,他不再問,朝著門口走去。


    “你就是叫眀嫣的名字,死命的叫著嫣兒、嫣兒……你說你愛她。”


    厲弘深步子一頓,背影微微一僵,但也不過就是霎那間,隨後又若無其事的穿鞋。


    “你還抱著我親來著。”


    “……”


    “老子腰都被你摸了……”


    哐。


    關門聲,成功的掩蓋了歐陽景剩下沒有說出來的話。


    他微微而笑,這人呐,真是複雜。不過被這個畜生摸還他媽真是,歐陽景想著就起了一層雞皮疙瘩,這個混球!


    ……


    今天好歹也出了太陽,卻依然冷冷清清。城市的道路悠長而筆直。陽光穿透了枝椏在地上投下一排排淩亂的影子。


    車輛很少。


    邁巴赫以一種龜速前行,很慢。宿醉,頭疼,吹吹風,也能讓自己清醒一些。


    從這裏到醫院,走了半個小時。然而,他卻沒有上樓,停靠在停車場,想知道她現在恢複的怎麽樣,很簡單,打一個電話就好。


    到了這兒,人也變得慵懶,血液也不在流竄的懶散。


    “哢嚓”一聲,打火機的火苗竄起來,吸一口煙,薄霧繚繞。


    遮住了他的雙眸。


    旁邊又有車開來,擦著他的車子停下。他抬眸,看到對方時,細細長長的眸,一眯。


    對方也沒有下車,隻是降下車窗。


    “厲總,好巧,你也在這兒。”


    “確實,太巧了,去看眀嫣?”


    “當然,她現在沒有親人,我理應去照看。”言彥華開口。


    他彈了彈煙灰,聲音冷淡,臉龐是畫都畫不出來的雋秀,盡管帶著滄桑,自然氣質卓然。


    “何必假情假意?”


    “厲總這說的哪裏的話,她是我女兒,怎麽會是……”


    “別去打擾她,我倒是可以好處。”厲弘深打斷。


    言彥華,“你說……什麽?”


    “我有一塊地送你了,你想怎麽折騰就真麽折騰。所以收起你那點愛女的心,她不需要。”


    言彥華笑了笑,“厲總看中的地肯定不便宜,位置也一定相當的好。我這女兒……”


    厲弘深深眸一暗,“你的女兒好像和你早就斷了關係,就不要掛在嘴上。眀嫣以後會怎樣,和你無關,房產證我不會給你,不要打這個主意,否則,幾個月前的事情,我會讓它重演!”


    “你在威脅我?用我的女兒?”


    “一個外人以你的女兒為籌碼讓你離她遠點兒,言總,你不覺得羞恥嗎?”


    言彥華額角抽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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