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涼風瑟瑟。


    眀嫣下來的時候,一陣冷風吹來,她稍稍的攏了攏身上的衣服。這是穿的鬱清秋的,過於大了點兒。


    外套還有一頂帽子,剛好,把自己包裹的嚴嚴實實。


    外公外婆起的早,所以,她要早點去。所以人很少,車子也少的很。


    鬱清秋原本說要送她,但是她不想太過招搖,沒有必要,自己打車去就好。


    在街頭等了五分鍾,才等來一輛出租,攔上,上去。不知道外公外婆怎麽樣了,那個房子的房產證到了厲弘深的手裏,到底是怎麽到他手裏的,明嫣不敢想。


    前些天看到了外婆的餐盒,但願二老還身體健康。


    大概是情緒正處於一個低落裏,又或者說心思飛向了外公外婆家,沒有發現,這輛出租車的司機,也戴著一個口罩。


    從她上車開始,那別有所意的目光就停留在了她的身上。


    ……


    四合院。


    靈堂已經擺上,兩個老人生前就不喜歡大操大辦,死後也就在家裏吊唁罷了。當然也沒有多少人,原南風和厲弘深,還有季陽。季陽純粹是跑腿辦事的。


    等到墓地選好,就可以入土為安。


    厲弘深到底是和明嫣有過夫妻之實,所以相對於原南風來說,自然要做得多一些。


    這個冬天好像來的特別的早,才10月份就已經冷的想要穿羽絨襖。


    原南風和厲弘深倒是兩袖清風,都是穿著襯衫和西裝褲,不怕冷。


    院子裏的一草一木都保持著原樣,後院裏的雞,季陽也已經喂了。


    蔬菜棚裏的雜草也給鏟除了,四合院外麵的花花草草,季陽也都處理好了。


    他還摘了一些蔬菜,在廚房裏做了一頓午餐,好像這個家裏什麽都沒有發生過,若有鄰居經過,依然能聽到切菜聲和整理屋子的聲音。


    他把飯菜猜到桌子上,叫兩位總裁過來吃飯。原南風餓,他起來,這人怎麽也得吃飯不是?


    厲弘深沒有動,原南風也不叫他。出去,他問,“眀嫣怎麽了,跑了?找不到了?”


    季陽點頭,“是的。”


    原南風喝了一口氣,臉色不太好,胃有點疼,餓的。


    看著那些菜,也沒有多少食欲。


    “這個速度,她應該還沒有出城,怎麽就找不到?”


    “也不僅僅是這樣,還有,明小姐她……”打掉了我們少爺的孩子,可季陽一想,這話這麽說出來,就有點傳閑話的意思,少爺最討厭。


    “若是明小姐想躲,誠心想躲,這麽大一個城市,是不輕易被找到的。”


    這倒是。


    想當初,原南風找原芷藍,也是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結果也沒有找到。這些女人啊,就喜歡玩失蹤的戲碼。


    其實很多時候,她們能夠向他們撒個嬌,示個軟,那一切的事情都解決了。他會把他的一切都獻出來給她,可……


    事實,偏偏相反。


    原南風嗤笑了下,一杯水喝完。胃疼的難受,喝了半碗湯,不吃了。


    ………


    他進去,這種鄉鎮上的祭奠,原南風也算是參加過,畢竟他兄弟無數。


    但懂得也不多,燒紙還是知道得到,不能斷了煙火。


    厲弘深正在燒紙,火苗騰騰燃起,他的臉色依然是不好的,從昨天到現在都沒有吃飯了,也好不了。


    他半跪,也燒紙。


    “要不要幫忙?”


    “用不著。”厲弘深迴。


    原南風的薄唇稍稍一勾,沒有說話。厲弘深燒好紙,起來,到外麵。


    “厲總,您要不要……”吃點東西?


    “我出去辦點事,你在這裏好好守著。”


    “是。”


    ……


    厲弘深才前腳剛走,後腳一輛奔馳就過來了。他下車,直奔屋裏來,季陽沒有見過他,自然要問。


    “走開。”


    季陽,“先生,你……”


    “季陽,讓他進來。”原南風在中堂看到了,開口。


    季陽這才放他進去,他則坐下來,吃點東西。


    原南風沒有起來,繼續燒紙。外麵的人進來,可能是很意外,以至於沒有任何反應。


    “言總,如果我是你,就該跪下來,磕三個響頭。”


    言彥華鼓了鼓腮幫子,畢竟是長輩,畢竟是死者,跪下來,磕頭。


    但是,沒有燒紙。


    原南風也沒有“提醒”,言彥華隻問,“怎麽死的?”


    “油盡燈枯。”他淡然而迴,丟了紙去燒,燃到了指尖上來,他縮迴手,縱然是疼,也沒有畏畏縮縮的放在嘴上去吹。


    火苗升起,照著那個淚痣,好像是在眉間遊蕩的筆墨。


    言彥華沒有再問,“交給我就好,原先生可以下去休息會兒。”


    原南風多多少少知道言彥華的為人,他抬頭,那犀利的眼神從言彥華的身上一一掃過,那精芒讓言彥華的心頭忽然一凜,“怎麽?”


    “我喜歡親力親為,言總,請便。”


    言彥華不著痕跡的深唿了一口氣,目光一轉,出去。


    原南風對著他的背影,冷冷一笑。言馳啊言馳,你他媽真是家門不幸。


    攤上這麽一個父親。


    他拍拍手,等季陽吃的差不多,把他叫進來,不要斷了火。


    他晃悠悠的出去。


    這個四合院,質地非常好,格局也是古色古香。庭院很大,所以才會有很多商家惦記著,價值很大。


    他晃了一圈,然後走到一個破舊的木馬旁,有個釘子冒了出來,他撿起磚塊把釘子砸了進去。


    這個玩意兒,也是有很多年頭了。


    言馳小時候還玩過這種東西?他嘖了一聲,正好側前方的門開了。


    原南風抬頭,挺拔的身軀有著讓言彥華小心對付的野性,“言總,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你背後那間房是外公外婆的臥室,你在找東西?”


    “當然不是,隻是來看看老人的房間罷了。”言彥華是什麽人,他自然也能沉著應對。


    原南風笑而不語,一副什麽都看在眼裏的篤定。


    言彥華對這種笑容,隻覺得頭皮發麻。這種人和厲弘深一樣,陰沉又不好把握,能不接觸就不接觸。


    轉身往外走。


    “言總,這個房子的房產證和地契都在厲弘深那裏,如果你想要,你就去找他。”


    這話一出,言彥華一瞬間停住了腳步!


    原南風又再度開口,“但是老人一死,你就惦記著這個東西,是在不像是正常人所謂。這個東西,外公的兩個外孫還活著,怎麽著也輪不到你這個前女婿手上。”


    原來他早就看穿一切。


    言彥華麵部抽動,媽的!他什麽都沒有說,出去。


    厲弘深,這個東西怎麽會淪落到厲弘深的手裏!


    原南風直搖頭,悲哀。


    言彥華不缺錢,無非也就是看中了這個當中罷了。如果原南風外公病重時,不是知道了言彥華非要這房子的意圖,他也不會摻合進來,也想要這房子和地盤。


    當然,在得知房產證在厲弘深那裏以後,原南風就停止了行動。落在厲弘深的手裏,也比在言彥華手裏強。


    ……


    夜色漸深。


    四合院裏,縱然是和以前看著一樣,但那是在外人的視角之下。


    厲弘深出去了一下午沒有過來,原南風沒有走,總是需要一個鎮場子的,鬼知道言彥華會不會信他的話,然後再來。


    鬱清秋來的時候,原南風很意外。因為她拿了很多水果,敲門,很客氣。


    一進來看到這種情形,一下子……


    “怎,怎麽迴事?”她不敢相信,她隻是過來看看眀嫣,看她今天晚上要不要和她一起迴去。


    原南風目光眯了一下,她和原芷藍不是不分的嗎?於是朝門外瞄了一眼,沒有人,她一個來的。


    “就是你看到的這樣,跪下。”


    鬱清秋也真的跪了,磕頭,燒紙。怎麽會突然間,兩個人都……


    言馳和眀嫣若是知道了,那該多難過!


    等等!


    “眀嫣今天有沒有來過?”


    “沒有,姑娘,您是不是見過她?”沒等原南風迴話,季陽就趕緊問。


    沒有來!


    “一整天都沒有來過嗎?”


    “對啊。”


    鬱清秋一下站起來,開始不淡定。轉身往外跑,走到庭院,又迴頭,問季陽,“厲弘深呢,他今天都在這裏嗎?”


    “厲總一直在中午才離開。”


    一直到中午才走……眀嫣早上一大早就已經離開,厲弘深若是真是逮到了她,沒有道理不往這裏送。


    糟糕!


    鬱清秋把腿就跑。


    季陽也知道大事不妙,原南風提醒他,“給厲弘深打電話,趕緊的。”


    季陽跑出去打電話。


    這事情還真是一波不平,一波又起。


    ……


    書房裏。


    厲弘深在這裏已經呆了有兩個小時了,沒有開燈,窗簾都拉的很嚴,烏漆麻黑。


    屋子裏有煙味在肆意橫竄,他的臉龐在一片霧色裏。


    頭靠在椅背上,脖頸的弧度屁股也有煙霧彌漫,喉結凸顯。閉著眼睛,手落在椅子的扶手上,夾著的煙,很久都沒有吸一口。


    直到一根煙燃盡,直到燃到了手指,帶起來了疼痛感,他都渾然不覺。


    腦子裏如同走馬觀花的式的閃過很多的情景。


    “老公~”


    “哼,你不喜歡我。”


    “老公,親一個。”


    “我無聊,所以就想掉幾滴眼淚玩玩兒。”


    “老公~你為什麽不叫我老婆,你是不是不喜歡我?”


    還有她總是喜歡賴在他的懷裏,像沒有骨頭。有時候在床上睡覺,她明知道自己懷孕,他不會對她怎麽樣,可是她依然在他的身上摸來摸去,很喜歡點火,卻又不滅火。


    唯一的一次,還隻是他磨蹭著她的腿,不曾進去。縱然是那樣,他還是弄哭了她,說疼。


    後來,果然破了皮。


    懷裏一重,仿佛有人賴了過來,香噴噴的身子,無賴的抱著他,一點不害羞的把頭拚命往他的身體裏麵擠。


    他下意識的一抱。


    手卻落了空,眼睛一睜開,哪裏有半個人!就連一絲燈光都沒有,清冷的可怕。


    手已經能聞到異味,他抬手,煙已經把手指燙起了一個深紅色的點兒。


    他忽然自嘲一笑,想起那些,怎麽就沒有想到昨天她遞過來的三張紙,一張比一張狠!


    一張孩子的b超單,一張人流單,還有,一張……


    他慢慢的低頭,看著電腦前的那三張單子,最上麵的就是那娟秀的字體。


    【你的生日禮物,你的種我不稀得要,還有,我不愛你。】


    他從來不知道小丫頭片子的字,在娟秀的同時,也這麽的下筆有力,字跡都印到了反,麵去。


    他拿著那張紙,修長的指尖慢慢的摁了下去。


    煙霧漸漸散去,他陰騭的臉龐越來越清晰。


    電話響來。


    打破了寧靜,他把紙張丟到桌子上,接電話。


    “說。”聲音低沉暗啞,有著天生而來的震懾力。


    “厲總,明小姐失蹤了。”


    他眉色一寒,聽到這句話,身體裏忽然就升起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厲氣!。


    “我不知道?!”


    “不是,我的意思是昨天晚上明小姐到了她的朋友那裏,可是,今天她就不見了。”


    “不見了就不見了,嚷嚷什麽。”


    “厲總……您不……”找嗎?


    厲弘深已經把手機給收了起來,捏著它,薄唇抿成了一條直線!


    帶他再把手機放迴到桌子上時,手機屏幕跳出了一張男女的合影。


    他一愣,拿起手機,這個照片是他和她的合影,他從來不拍照,很少。


    這是什麽時候的?


    顯然是在床上,他在睡覺,她爬在他的身上,她的額頭窩在他的頸窩裏,對著鏡頭,笑的嬌憨而甜美。


    他的手還在她的腰上,擁抱著,她也緊緊的抱著他的脖子。


    返迴,相冊裏,隻有這一張合影,也隻有這一張照片。


    他又放大,再看了看!


    這張照片,就如同一把毒粉,慢慢的一點點的侵入了他的七筋八脈,綿延到了骨髓。


    眀嫣啊眀嫣。


    為何從來不知道,其實你也這麽有心計,這麽能忍!


    那股暴厲猛然竄來,握著手機,啪的一聲砸到了地上,四分五裂!


    起身,那些車鑰匙,出去。


    步履很快,衣角拍打著樓梯的扶手,冷冽瘮人!


    走到一半,他又忽然站定!


    抬手,扣著樓梯,手背上青筋暴起,額角的經脈也在突突的跳,群仔細聽的話,依稀可以聽到他鼻子裏唿出來的粗氣。


    他就那樣站在那裏,站了足足十分鍾,然後迴去。到書房,開燈,把地上的手機撿起來,已經摔成這樣,屏幕也碎了。


    開機。


    字體看不清楚,打開相冊,那張照片,不再平整,很亂,錯綜雜亂的碎裂在照片上一般。


    他捏著手機苦苦一笑……扔進抽屜,出門。


    外麵還有保鏢,柳姨也在,米冬不在。


    “少爺。”柳姨很愧疚,有點無顏見他,把眀嫣弄丟了。


    “下班吧。”


    “少爺,我……對不起。”


    厲弘深迴頭,看著她,“不關你的事,下班。”這是命令。


    柳姨看著他出去的背影,心裏真是不好受。


    外麵還是有保鏢,厲弘深令,“去找人。”


    “厲總,盲目的找,不行啊,這樣什麽時候能找到?”


    厲弘深給了他一個眼神,“那也找,就算是屍體,也給我弄迴來。”


    “是。”


    厲弘深上車。


    眀嫣到底能去哪兒,大概隻有天知道。


    歐陽景不多時打來電話,“墓地已經備好,明天就可以下葬了,刻字什麽的,還要再等一等。”


    “嗯。”


    “還有盛雲煙要出院,為了讓她和你都清靜一點,給她轉去了城西。”


    “嗯。”


    “……好吧,你……我……我也不多說了。”歐陽景歎了一口氣,他說了兩件事,對方都是一個嗯,顯然不想說話。


    人在盛怒過後,都是平靜的,除了平靜還有對什麽都提不起來精神的疲倦。


    他懂。


    ……


    夜色來臨。


    城西醫院內。


    盛雲煙已經轉院,這事兒估計也就歐陽景知道,她想,這種小事,歐陽景不會對厲弘深報道。


    日子一直都是枯燥的,直到今天,跑來了另外一個人。


    盛雲菲。


    “姐。”盛雲菲鬼鬼祟祟的。


    “你不是被容月卓給關了?”


    “我還不會跑麽。而且我要治好你的眼睛啊。”她狡黠一笑,這些日子受的這些苦,她必然要討迴來!


    盛雲煙撚著手指,虛虛一笑,“人帶來了?”


    “當然,我以為很難,沒想到這麽簡單。不過,姐,要不要告訴姐夫?”


    盛雲煙哼了一下,“不要考驗她在弘深心裏的位置,所以,就不需要通知他。”


    盛雲菲想了想,“也好,連夜手術,等到姐夫他們來時,她已經瞎了。”她不在乎自己的下場,因為無論怎麽樣也就這樣了,容月卓不會放過她。


    盛雲煙沒有說話,現在還沒有任何人知道她的眼睛早就已經好了。


    “聽說她懷孕了。”。


    盛雲菲吖了一聲,“又懷了?嗬,還真是容易懷。”嘖嘖。


    盛雲煙知道……這個孩子是不會保住了,不需要再操心。她扶著頭,“你去準備,我有點不舒服,躺一會兒。”


    “好。”盛雲菲跑出去,到另外一個病房,床上躺著一個人,已經躺了一天,像個死人。她走過去,看著那張臉,狠狠一笑,把被子一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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