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的早晨還真是有些冷,明嫣穿得很單薄,上樓的時候禁不住抖了一下。不過即便是大清早,電梯裏還是有很多人,她等電梯。


    周圍有人在議論她……


    “那不是明嫣麽?”


    “對啊,和自己的親哥哥搞上、後來還到醫院去打抬的言家大小姐……”


    “誰知道是不是言家大小姐呢,人家姓言,她可是姓明。”


    還有些更加不堪的字眼,明嫣想聽卻是沒有機會了,電梯門已開。裏麵站了三三兩兩的人,還有他,在人群裏鶴立雞群。門一開,兩個人的視線就對了一個正著……


    明嫣看著他,也沒有移動腳步,就隻是看著。他走出來,拉著她的手,說了什麽,她也不大聽得清。他把她帶進去,先前那些議論她的也一窩峰的跑了進來,一下子電梯裏擠了很多人。


    她就呆在角落裏,看到的是他的胸膛,她的目光落向他的喉結……忽然就想到了方才在停車場被她氣得臉色發白的女人,她勿地一笑……


    男人護著她,以免他被身後的人碰到。電梯裏很安靜,極度的安靜,帶著一種審視的和探究的……厲弘深,沒有在媒體上出現過,或者說很少,除了有頭有臉的人物,其它都不認識他。


    但到底是氣度和氣勢擺在那裏,非池中之物,一眼就看出……又是出現在明嫣的身邊,那自然惹得人去懷疑他們的關係。


    厲弘深低頭看著的臉,被風吹得很涼的臉頰,“笑什麽?”


    “剛才碰到一個女孩兒,很漂亮,她說,她等了你一個晚上。”明嫣用著隻有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道,可無論她聲音再怎麽小,電梯隻有這麽大一點空間,還是被別人給聽了去。


    厲弘深濃眉輕擰,女孩兒?盛雲煙?


    他望進明嫣的眉眼裏,明亮的瞳孔好像沒有什麽其它的意思,就隻是在陳述一個事實。明嫣也盯著他看,她想知道……他會有什麽樣的表情,可是沒有,什麽都沒有。


    神色平淡,臉龐優質。


    她沒有什麽血色的唇,若有似無的笑了一下……低頭。


    迴到病房,護士查房,看她今天的身體狀況,畢竟馬上要出院,要做最後一次檢查。過了一會兒,明嫣就沒有看到男人的身影,想來……是出去安頓那女人去了吧。


    “出院後,還是要小心。你的體質不太好,體寒,很容易滑胎,多休息,飲食方麵也要注意。若是沒有什麽問題的話,半個月後來醫院裏再做一次檢查。”


    明嫣臉色沉靜,一言不發。


    護士搖搖頭……苦笑,不迴就不迴吧。


    ……


    上午十點出院。


    隻有季陽和柳姨來了。


    這一迴沒有再去言家,而是直接去了先前明嫣居住過的別墅。一進去,就看到了院子裏停的那輛豪華房車,柳姨的唿吸一短,“他怎麽來了?”


    季陽瞄了她一眼,那是誰的車,他當然知道。


    柳姨拍著明嫣的手背,“你就在車裏,不要下去。”她下車,先把屋裏的人安撫好再說。


    可明嫣像沒有聽到這句話一樣,下車。


    季陽攔住,“明小姐,您等會兒再進去吧。”


    “他會把我吃了嗎?”眀嫣迴。


    季陽,“不是,他……”


    眀嫣已經進去,走路時,依然柔柔弱弱。走到玄關,就聽到了柳姨的聲音。


    “容先生,明小姐她現在身體不好,不如我把厲少爺……”


    “閉嘴!”容廳一聲冷嗬就打住了她,那一雙銳利的雙目跳過柳姨,朝著門口看來。


    眀嫣過去,弱弱的身影,走過來,聘聘婷婷的一站。柳姨還是擔心的,但是,她也不敢多說,下去,看看情況,不行了就給厲少打電話。


    容廳看著眀嫣,倒是沒有先前那麽淩厲,卻也沒有給她一個好臉色。他坐著,看著眀嫣,從頭到腳,都審視一遍。


    “幾個月了?”問。


    眀嫣輕聲細語,“快兩個月。”


    “那好。今天來就是和你談談關於孩子的事情,留著你肚子裏的孩子,好好生下來,在這期間,不會有任何人來找你麻煩。孩子生完,你可以全身而退。要錢,還是離開中國,我都可以辦到。”


    這個語氣聽起來,眀嫣應該感恩戴德。


    眀嫣不卑不亢,“好。”


    容廳,“……”


    對方這麽輕易的就說了一個好,沒有和他據理力爭,沒有說其他的條件,一下子讓他……凝噎在喉,竟一個字都無法說出!


    他沒有想到會這麽順利,關於她的下場,兩句話,就已經解決。


    他起身,唇動了動,還想說什麽,最後卻也是一個字都沒有講,出去。


    坐在車裏,心裏有一種很奇妙的感覺,說不清道不明。


    ……


    柳姨把眀嫣帶著上了樓,還是她先前的臥室,很敞亮。


    “你不在的這些日子,少爺也沒有迴來過,你們這小兩口,也是磨練很多。躺著好好休息,想吃什麽告訴我,少爺今天晚上肯定會迴來。”


    眀嫣沒有說話,很平靜。


    柳姨對她自說自話,好大一會兒才離開。眀嫣站起來,到陽台,還是又防護網,前段時間弄的,怕她神智不清楚然後跳樓。


    她站在那裏好久,才進去。


    晚上,男人沒有迴來,柳姨在她的麵前也不敢提少爺………


    夜。


    名流公館。


    向盈盈準備了晚餐,盛雲煙卻沒有吃。坐在客廳,癡癡的看著什麽,當然,她看不到,隻是那個神態是在等人。


    這種局麵,向盈盈作為一個母親,這個時候自然要去說點什麽。


    她過去,坐在她的對麵。


    “等他麽,我想今晚是不會迴來了。”


    盛雲煙收迴視線,堪堪的扭了扭自己的手,聲音很低很低,“我們……是不是沒有希望了?”


    “孩子,感情從來不說強求而來,女人也不能自怨自艾,否則,男人是會看不起的。”向盈盈不能說沒有半點希望,她說不出來,但,百分之八十,是不可能迴到從前。


    盛雲煙那黑眸流轉,水霧一下子就彌漫了上來,“我做錯了什麽…我不過是去一趟酒吧,就被人欺負……他沒有得到懲罰,我卻進了牢……”說來,眼淚就嘩嘩往下掉,心裏委屈也沉痛。


    “等我出來,卻都不是從前……伯母,我錯了嗎,我現在又能怎麽辦……”眼淚是女人的第二語言,高興哭,傷心哭。


    她隻覺得心裏像是有什麽東西在剜著她,日夜把她啃噬著!


    她很累,她想過放手,可她,不甘心,真的不甘心!!


    “他說他會把我救出來,他做到了,他說他會治好我的眼睛。他沒有做飯,我不求他會做到,可是……”盛雲煙哭的不能自持,眼淚開了閘,就停不下來。


    向盈盈在沉默……遞著紙巾,等到她的停了下來,她才開口,“當時我也勸過那個女孩兒,如果不開心,如果那個男人給你帶來的隻有負能量,那就離開他。你的人生不是隻有愛情,也不會離了男人,就無法活下去。煙兒,我們迴意大利吧,重新生活,好不好?”


    盛雲煙猛的抬頭,那水霧彌漫的眼睛,怔在那裏,好久都沒有……眨眼。


    向盈盈一時不解,怎麽了,這幅反應。


    ……


    夜,是一點。


    厲弘深才迴來,今臥室,床上沒有人。他掃視了一遍臥室,在陽台看到了睡在躺椅上的女孩兒。


    他走過去,她穿著雪白的睡衣,身上蓋了一個薄薄的被子,已經睡著,看起來就像是在濃重夜色裏猝然盛開的一朵花,還沒有走近,就聞到了從她身上散發出來的幽香。


    牽引著他的腳步,他蹲下,她身上很講,陽台上沒有關窗戶,深秋的涼風往裏麵灌。


    他連同被子一起把她抱了起來,抱著的時候,女孩兒就已經醒了,隻是微微的睜了睜,又闔上雙眸,繼續睡。


    厲弘深把她放在床上,好輕,太輕。很難想象她的身體裏,還有一個正在生長的胚芽。


    放下去,給她蓋好被子,她知道他還沒有睡著。


    “我去洗澡,一會兒過來。”他低聲說到。


    起身。


    手一下子被拽住,他看著拽住他手指的小手,他說著她的胳膊往上看去,她睜著圓圓的眼睛看著他。


    那眸,黑亮而孱弱。


    他又坐下,撫著她的雙頰,“怎麽了?”


    “我夢見了我的外公外婆,夢見他們死了……”她輕輕的說著,聲音裏還有在夢裏的那種輕微的顫抖。


    厲弘深沒有說話,唇卻抿了起來。


    “我的腦子還是很混亂,很多東西都是斷斷續續,甚至想不起來我的外公外婆住在哪個地方。”細如流水的聲音在房間裏響來,在耳邊縈繞著。


    她極少對他講這麽多話,極少……


    “那你想不想見見他們?”他問,情不自禁把吻落在了她的額頭。


    她卻搖頭,讓男人錯愕。


    “在監獄裏,他們帶我看了醫生,給我開了很多藥。淩眉說那是可以讓我健康的藥,我知道那是治療精病的藥。好多天……好多天我都沒有再吃過,也很久沒有聽到人說我是個瘋子。所以……隻要他們健康就好,我就不見了,我這幅樣子,見了,怕他們傷心。”


    厲弘深:“……”!!


    他怎麽不知道,淩眉為何從來沒有對報告過!


    “我隻想求你一件事,把我的哥哥給他們,是植物人也好,或者……是屍體也好,給他們,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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