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頭。


    車影紛遝,絢亂的燈光把這天空熏染成了一片浮華的姹紫嫣紅。這一條街不是商業街,行人匆匆,車子走過開起的燈光讓明嫣眼晴都不太能睜開。


    從厲弘深的家裏出來,已經走了很遠一段路程,腳還真是有點不舒服,於是便在灌木草叢的台階上坐著。把小小的行李箱放在身側,懷裏抱著一隻貴賓犬,臉上還戴著一個口罩,她不敢不戴,怕被認出來。她從來沒有遇到過這種陣仗,所以很害怕網上的鋪天蓋地的辱罵,好像她殺了她們全家一樣。


    於是手機也不敢開,眼不見為淨。


    飯團兒在言家雖說地位沒有那麽高,倒是明嫣一有時間就會去遛它,言昱寧這人其實沒有什麽耐心,但是對飯團兒還是不錯的,也喜歡抱它。


    它在她的懷裏東張西望,大概是對這個世界……很有好奇心。明嫣低頭,撫摸著它柔順的毛發,這小沒良心的,咋一點都體會不到你主人低落的心情了呢。


    在這種夜晚,明嫣很想去醫院看看大哥,身心脆弱的時候,就會想家,想親人。


    “我是不會把你丟下的。”她走哪兒飯團就會兒跟哪兒,飯團兒感受到了主人的撫.摸,溫順的往她的懷裏一爬,伸出粉粉的舌開始抵著明嫣的手指……


    “你真髒。”明嫣嫌惡的把它的頭給板了過去,濕濕的手放在它的毛發擦幹淨,飯團兒以為主人在陪她鬧,於是從明嫣的懷裏一跳而起,跳在她的肩頭,拿頭拚命的去拱明嫣的臉。


    就這麽一來二迴,明嫣便看到了停在她幾米遠開外的黃色的跑車……燈光虛浮,那張臉在車裏看得迷迷霧霧,雖說看不大清楚,可那淩厲的輪廓就像是刻在腦子裏一樣的清晰。


    他在那裏不知道停了多久,也不知道看了多久……彼時,明嫣的臉上還有和飯團兒打鬧的笑容,還沒有完全的退下去,臉摭住了,眼晴裏卻像是被春風照耀的花朵,正明亮著……


    “我們走。”她再度抱起飯團兒,拖著行李箱往前走,去打車,迴她的小公寓。


    容月卓這個人臉皮很厚,明嫣一直都知道……出租車沒有等到,於是他來了。


    開門下車,車門被甩得砰地一聲,身高腿長,幾個跨步就走到了明嫣的麵前來,那臉上分不清是什麽表情……深沉難辯。雙手插.入褲子的口袋裏,那烏黑的發在路燈的照射下,光影焯焯,色澤明亮。


    對於一個男人來說,長成這種姿色……大概是他們容家的悲哀吧,有了這樣一個外表,所以讓他學會了怎麽在最短的時間裏去女票女人。


    “被掃地出門了?正好,我送你。”


    明嫣朝他的車瞄了一眼,車裏沒有女人,他這種人不甘寂寞,車裏總是不止他一個,今天倒是例外了……隻是一想到兩個多月前,他和盛雲菲做那檔子時,看到她來不僅沒有停,反而給了她一個‘這才是女人’的眼神,明嫣就覺得……


    哼。


    她下巴一仰,“你是誰啊?”那個語氣配上那個表情,以一處傲慢外加鄙視的……那個力度表現得剛剛好。


    ——你是誰?你也配?


    容月卓眉頭一皺,在夜色裏看著不足他下巴處的小女孩兒,仰著頭,說完話時還咬著下貝.齒,那一臉的稚嫩,仿佛能沒水出水來,睫毛濃而蜜,光從她睫毛的細縫裏穿插而過……時光剪影,形容不出來的千嬌嫵媚,和小女生作態。


    他眸眼微眯,好看的丹風眼幾許繾綣在遊蕩,伸手,扣住她的後腦勺,往迴一扣,硬生生的把明嫣高昂的頭顱給板了迴來,“你這一點也不嚇人,你上不上?”


    “別碰我!我不上!”明嫣甩開他的手,俏臉燃起了小火苗,讓那玲瓏剔透的眼晴越發的活靈活現!


    容月卓也不再多言,拉開後座的車門,把她的行李箱扔了進去,又一把拽過明嫣懷裏的飯團兒,往進一扔,關門!


    “容月卓!”


    男人迴頭,居高臨下的看著她,“上不上,隨你。”


    明嫣咬著唇,看著他……有那麽一瞬間,眼淚就要滾出來,這幾天她的生活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她從一個豪門千金變成了過街老鼠,上個街都不敢用真麵目示人!


    現在……在這兒還要被他欺負。


    風吹過,亂了她臉頰兩側的頭發,稍稍的摭了下眼晴……細細的頭發線刺激到了脆弱敏.感的眼角,正因為這份疼痛,讓她深唿一口氣,硬生生的把眼淚給憋了迴去。


    她轉身繼續坐在石階上,抬頭看著他,“那你走吧。”


    容月卓微頓,他沒有想到小丫頭會是這樣的反應……


    容月卓低頭看著小女孩兒那光潔的額頭……眸色微暗,便想到方才她眼晴裏那浮出來的水花。


    神色裏是波瀾不驚,心裏到底在想什麽,沒有人知道。


    昏黃的街道她坐著他站著,燈光照出兩個人的身影來,男人和女人的身材對比鮮明,影子裏衣衫糾.纏。


    “怎麽,和我鬧脾氣?”他問,居高臨下的。


    明嫣又想……她也不能再倒黴了,還能怎麽樣,無論發生什麽樣的變故,她不是也沒死不是麽?抬頭想說什麽,可餘光卻看到車窗裏飯團的身影,車窗都是關閉的,聽不到聲音,但顯然它在尖叫,嘴.巴長得很大,眼神恐懼。


    明嫣咬咬牙,起身,從隨身背的小包包裏拿出了50元錢,遞給他。


    男人沒有去接,眸低垂,瞄著她白皙的手腕。


    “我去玉林公館,麻煩你快點。”


    什麽?


    容月卓依然是那邪冷的模樣,抬頭,看著她,濃眉一挑,喲,新鮮。他容月卓送女人,從來都是他拿錢出去,還沒有收過錢。


    手腕微動,正要去接……


    那小女孩兒像是已經沒有耐心,拿著錢,‘啪’一下子拍到了車頂,打開車門,上車。


    容月卓:“……”他轉眸,看向車內,她一進去,那條臭狗就從後麵跑到了前麵來,像個智障一樣的緊緊的扒著她,生怕有誰把它給吃了。


    有輕微的風,把那綠幽幽的一張50元大鈔吹得左右搖晃,他抬手把它捏在指間……還真是世事難料啊。以前他說送這小丫頭片子迴家,她大跳著就鑽進了車,催促他快點,好想晚一點他就會改變主意。


    他轉身,打開車門,上車。


    啟動車子,瞄了一眼她懷裏的狗,那狗也狐假虎威的看著他……果然是什麽人養什麽樣的狗,怒視人的樣子也沒多少怒氣值,那圓滾滾的大眼晴,像兩個明亮的玻璃球。


    他把錢塞進兩個座位之間的儲物盒裏,抬手就扯去了明嫣臉上的口罩,那白淨的小臉在眼前綻放,“擋什麽,該做的事情都做了,把臉擋著就有用了?”


    明嫣知道他指的是什麽,無非也就是和言昱寧上牀那件事


    這是她心裏頭一輩子都無法跨越過去的鴻溝,她特意去壓抑,可被人這麽一提起……她依然在一瞬間就變了臉色。緊緊的摟住飯團兒,想迴擊,但又找不到語言來……


    沉默。


    她以為沉默就能把這件事給對付過去,然而並不能。


    他修長的手再次伸過來,抓住了她細白的手腕,再次質問:“真的做了?”


    明嫣的心理唿噔一下……


    身體裏起了一層燥熱之感,這種問題對好來說,無疑是在羞辱。


    她手腕扭動,他握得一緊,她沒有掙脫出來,用她慘白的小臉對著他,“嗯,做了。”實話實說。


    當即那麽一下子,手腕上的筋脈被一股重大的力道一捏,好像要爆炸了一樣,明嫣的身體也出於本能的往下一軟,疼,很疼。


    她疼得五官都擠到了一起,然而捏著她手的男人那臉色平靜,那雙眸就像染上了晨澗裏的雪霜,那精美的五官緊繃到了一起……車裏的光線諳暗不清,看不清他濃如墨的眼晴,隻是那捏著明嫣手腕的手,手背上筋脈突起!


    把明嫣捏到疼得不行的時候,他才稍稍鬆開,往後一拽,把她抵在了椅背上,一隻手壓著飯團兒的腦袋,另一隻手伸上去捏著她的下巴,固定她的頭不讓她亂動。


    氣息漸近,直至互相纏.繞。


    “喜不喜歡我?”他說,那聲音從薄唇裏擠出來,很低很醇。


    明嫣:“……”


    “你以前說你愛我,是假的?”他又問,那漆黑的丹風眼裏,那一絲壓迫赤果果的,像兩道x光,直直的對上了明嫣的眼晴,讓她無處可逃。


    明嫣在暗暗深唿吸,這隻被他捏的左手,已經麻木。


    “你小時候穿開檔褲,你現在還穿?”換言之,以前喜歡,現在不喜歡了,她反問,今天她就豁出去了,是想怎樣!


    她雖然大大咧咧,看似無害,但……是不是都以為她好欺負,什麽阿貓阿狗都可以來整整她。


    容月卓又是一窒……他上下的審視著小女孩兒的臉,依然稚嫩,依然明媚,隻是那雙眼晴在看著他時,已經沒有了往日的癡迷。


    他嗬地一笑,再度開口:“所以你就和你弟弟上了……”正說著,砰!


    一聲巨大的聲音,從車後撞來,他的跑車被迫撞出去兩米遠,兩個人雙雙往前跌去,情急之中,他伸手攬過了她,把她的頭往懷裏一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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