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三明此時正不停地搖晃三藏,嘴裏也在喊著“大師”、“大師”的稱唿,接著就看到昏迷的三藏皺了皺眉頭,然後悠悠醒轉了過來。


    他一見此情形,自己還被雙手捆綁著,隨即知曉了自己好像又被妖怪抓了,他搖頭苦笑一下,見“妖怪們”沒有說話,自己也同樣沉默了下去。


    “佛陀說,應去往西天極樂之境,求取渡化世人的大乘真經……但我知道,大師你其實早就在心裏懷疑著這個說法……隻是,已然身不由己……”濕婆沒有問候,沒有拐彎,他像個老朋友一樣對著三藏說出了他心中最大的感念。


    三藏平靜的額頭上鼓起了一根細細的血管,仔細看去,還能看見血液在快速得流動。他瞪大的雙眼,看向濕婆,過了好一會兒才說道:“施主……”


    濕婆抬起手,示意他先不用說話,他退後了一步,手輕輕一揮,他的神前便冒出了一大片彩霧,彩霧上一陣光影閃動,突然出現了一個畫麵:


    佛祖與道祖相對而立,他們的腳下是一個巨大的沙盤,沙盤中有無數小人移動、爭鬥,仔細看往其中一條路線,一隊旅人正行走在了無人煙的山道上……


    “這……這是……?”三藏顫抖著伸手指向了那一隊旅人。


    “嗬嗬,是的,大師,你一直以來的懷疑、猜想都是對的。”濕婆麵帶微笑,嘴中卻訴說著這個世界最大的秘密。


    “我在那雪山上用這隻眼睛,”濕婆指著自己的額頭,然後張開了第三隻眼,在三藏看來,那隻豎眼閃動著無比睿智、真實的光芒。


    濕婆接著說道:“看到了你所在的這個世界的一些不常看到的東西。”


    原來,佛陀自天竺得建西天極樂之境,卻並不滿足於偏安一隅,開始向東擴散著佛光普照的範圍。


    然而,東方卻有道門仙神先登一步,早就獲得了無數的信仰,小至山神土地、大至救難長生,似乎已是個堅不可破的整體。


    可事實上,佛光的傳播速度超出了包括佛陀本人的設想。


    佛講究因果糾纏,輪迴報應,人們常常把這一世的苦難當做下一世得享安康的因果循環,這一世就算再痛苦,再無退路,也能寄情於下一世得到真正的幸福!


    多麽利於穩定民心的教義啊,為什麽不傳播它呢?


    於是,在統治者的幫助下,佛居然就生生地從道門口中奪下了一片肉,而且,還能開始與他們爭搶更多的肉。


    那是一場天昏地暗的爭鬥,道未曾想到這佛居然如此頑固難除,佛未曾想到這道竟如此根深蒂固,動搖不了根本,於是,兩敗俱傷。


    這對雙方而言,都是太過不利於發展的方式,於是,佛就提出來了一個看起來完全不會使雙方受到太大傷害的設想——西遊沙盤!


    在沙盤之中,設計一隊由道、佛兩家組成的代表,曆經千山萬水,九九八十一難,據此結果,用以分配信仰傳播的資源、範圍。


    道、佛兩家各自設計,再根據每一難通過的時間、動用的資源等等一切可以量化的評價,作為分配的依據。


    看起來是一次性的?


    不,兩家的神通是如此得廣大,他們投射下來的沙盤,在沙盤中的棋子毫無覺察的情況下,已然輪迴了無數次。


    沙盤中每過幾難,這時,佛道便會計量、比較其設計的苦難造成的影響,勝了則能擴張好大一片土地,敗了,則願賭服輸,不得悔改。


    最開始,道門強勢,那取經人還未有任何保障便在小小的流沙河敗亡了九次,沙盤遊戲還未正式開始,就已宣告結束。


    後來,佛之實力開始增強,漸漸又贏得了一些資源,這遊戲才又開始產生無窮的變化。


    據濕婆窺視的結果來看,沙盤中的旅人們依然經曆了十八萬三千五百零一次輪迴,或倒在其中一難,或走完全程,然而,走完全程並不是結束,隻是另一次輪迴的開端而已。


    沙盤中的十八萬三千五百零一次輪迴,大部分輪迴跨度的超過了五百年。然而,這每一次的五百多年,僅僅是沙盤外世界的一瞬罷了。


    對他們來說,這沙盤遊戲就隻是一個真正的遊戲,但沙盤遊戲內的棋子們卻要乖乖地、認真地不斷走向自己那被安排好的命運中去。


    可悲——可歎——!


    三藏看完了彩霧中的各種景象,聽完了濕婆娓娓道來的那他心中敢想卻不敢說的真相,下意識地雙手合十:“阿彌……”


    又震驚地看著自己的雙手,頹然地垂了下去,那句“阿彌陀佛”最終還是沒有再說出來。


    張三明認真地看著三藏,張了張嘴,還是沒有說出話來。他是想用自己的事來安慰他,但,真的無從說起。三藏有濕婆為他得窺自己的命運,可自己這個所謂的登記員,以及這些上門來的大佬們,又如何把握自己的命運呢?他想說,他們居然在同樣的場景裏,一模一樣地度過了幾次,這比他們的沙盤遊戲還要令人恐懼!但是,話到嘴邊又說不出來,他整個人都變得沉重了。


    “所以,如果三藏大師肯聽我們一言,便有一絲小小的機會,擺脫這一切!”濕婆眼中閃動著光芒,直勾勾地盯著三藏。


    三藏頹然的眼中突然亮起了一絲希望,他喃喃張口,卻發現自己的喉嚨已然幹澀無比,一時間竟說不出話來。


    “大師莫急,還需這般……”濕婆將張三明的那個設想輕輕地講了出來,三藏聽得無比認真。


    過不多久,濕婆堪堪說完,一陣熟悉的悶響聲傳來,洞內開始搖晃,掉落著一片一片的沙石,眾人對視一眼,已然明了。


    等得洞內停止了搖晃,外邊就傳來了那聲話語:


    “潑妖怪,快將我師父交出來!不然,休怪老孫搗了你的老巢!”


    外麵的悟空拿著棒子,已然叫八戒變為洞口的頑石,叫他找機會混入洞中營救師父。


    然而,他卻沒有想到,那黑黢黢的洞口處走來一個熟悉的人影。


    人影漸漸清晰,卻未完全走出洞外,他深吸口氣,接著洞口的遮掩,伸出一隻手招唿了一下,接著說道:


    “悟空——”


    真的是師父!悟空連忙上前,卻又被那人影叫住。


    “悟空,停下!不要向前!”


    悟空聞言立即停下了腳步,心中升起一絲將有大事發生的預感。


    “悟空,你……信任為師嗎?”三藏的聲音中有一些沙啞,但語氣卻無比堅定。


    悟空其實有些莫名其妙這樣的場景,師父明明被妖怪抓來,卻大搖大擺地從妖怪洞中走出來。


    但聽到三藏如此一問,他的嘴角又扯起了一絲微笑,輕飄飄地舞了個棍花,輕鬆道:“嘿嘿,師父,”接著,他的表情又變得嚴肅起來,接著認真地盯著三藏,點頭沉聲說道,“當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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