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會兒所有的人卻聽呆了: 這麽樣一個妙齡少女在眾目睽睽下放口大罵, 語聲竟還非一般的粗魯, 當真太傷大雅了!

    魏照元幹咳一聲道:“虹姑娘 ,雖然老頭子等幾人已年過五旬 ,但你這般在老人家麵前罵人作混蛋、 臭烏鴉, 這……恐怕很不妥吧? 嘿。”

    “你管不著。” 蕭虹卻斜目瞪了他一眼 ,長袖一揮,頭也不迴向著巨石後快步行去。

    魏照元卻是氣得吹須瞪眼,拿眼斜睨著她腦後那根隨著步子上下起伏的長辮,忽地“哈哈”大笑道:“般配,哈哈,般配,確是很般配。”

    眾人此刻都已起身準備從巨石後繞下山去觀戰,忽聽得魏照元這般怪笑怪叫,都不自禁詫然地看向他。蕭曉紅聞言也不禁停下腳步,扭過頭來怪眼瞪著他,道:“怪老頭,你又胡言亂語什麽?什麽很般配?”

    “嘿嘿,”魏照元捋了捋胡須,怪眼看著她,道:“老夫是說你的翹辮子跟我那徒兒的倔脾氣很般配,嘿,難道丫頭竟不自覺嗎?”

    “你,”蕭曉紅俏臉沒來由一紅(這句話的寓意顯不隻此),怒視他一眼,道:“你……你個老瘋子胡亂說什麽?什麽……很般配?你鬼話連篇?”

    “唉,昌兒,”魏照元忽地對著她的身後正色道:“這位蕭丫頭確是很討人喜歡,為師準許你與她交往了。”

    蕭曉紅聽他越說越離譜,當下扭頭看來,正對上了姬遠昌那雙熾熱的眼神,不知是羞澀還是害怕,她驀地“啊”一聲尖叫,向山下飛也似地逃開了。

    “還不追去。”魏照元見徒兒傻愣愣地站在那兒,忍不住怒叫著提醒道。

    姬遠昌聞言先是一怔,驀地喜道:“是,師傅,您老人家保重。”一拱手,提足向山下追奔而去。

    “唉,這愣小子,”魏照元無奈地道:“連追女孩還得讓我這個老頭子教。”

    “嘻,”董日瑄從巨石後轉了出來,笑罵道:“你老不死可真是個大禍害,年輕時做個少女殺手也還罷了,卻是到了老年也不安分,偏還要教徒兒去泡妞。”

    “正所謂無風不起浪,若是昌兒與那丫頭間平平常常,那麽老夫便是再怎麽從中撮合也隻是亂點鴛鴦罷了,”魏照元麵色少有地沉重,道:“但是為了昌兒的幸福,怎麽著也要試上一試啊,嘿,”他忽又恢複已往的爽朗道:“葉小子受傷不輕,切不能讓他再出了什麽意外,否則那蘇丫頭可定饒不了老頭子,嘿,走,下去瞧瞧。”說著,大踏步向巨石後行去。

    叢林間靜寂非常,沒有打鬥聲,甚或連曉風拂林、虯枝顫動的輕微天籟鳴音,眾人也能全部包囊,不落絲毫。

    周圍有打鬥的痕跡,甚或有幾處枝虯竟已從中折斷,吊掛在枝梢上。

    魏照元等人順著斷枝一路尋下。行了不足二裏,斷枝全都消失,林層間再無任何打鬥的痕跡,所有印跡俱歸沉寂,就好像是二人從這裏突然蒸發了般。

    “難道他們長了翅膀,從這裏飛了出去?”董日瑄原本茫然地盯向前方叢林深處,忽又詫異地看向魏照元道。

    魏照元聳了聳肩,髯虯一擺,幹咳一聲,道:“老哥我也不是有通天徹地之能啊,卻哪裏會知曉他二人的去向?”

    “血跡,那裏有血跡,那樹幹上有血跡。”眾人中忽地有一人指著一株楊樹高聲尖叫道。

    眾人順指望去,果見那株楊樹上丈餘高處有一灘與樹皮顏色相近的血漬。隻因這灘血漬又黑又紅,與樹皮顏色太過像似,眾人又都忙於前竄尋路,故而竟都未加注意。這人本是一門心思地尋求刺激好玩才跟著眾人前來,但幾裏路下,卻又覺索然無味,便自仰著頭有一腳沒一腳地踏著,心中卻在納罕:怎地這林間連半子鳥影都不見?

    嘿,這家夥原本要尋著一隻半隻鳥影,卻未想竟無意間發現了那灘血跡,到當真幫了眾人一個大忙。

    魏照元一個飛步踏上那株樹幹,隻幾下便攀上了枝頂,當下放目遠眺。隻消片刻,他忽“啊”地一聲驚叫,差點兒摔了下來。

    “怎麽啦?出了什麽情況?”董日瑄驚異地問道。

    “就是啊,魏宗主,你到底看到了什麽異象?”眾人中也有人奇問道。

    魏照元單手一拍樹幹,閃身掠了下來,麵色凝重地道:“西首有火頭四起,魏某擔心有人放火燒林。我們還是趕緊撤出,迴曠地去吧。不然火勢逼來,便然不妙了。”

    “有人縱火,格老子,”人群中忽地有人罵道:“奶奶個熊,這不是存心要老子命嗎?”“格老子,趕緊衝出去啊!”“黃老兒,你踩了老子的腳啦!”“龜兒子,你碰老子,老子跟你沒完。”

    人們霎時各自保命,都爭相擠擁著要衝出去,卻是越衝越擠,越擠越亂,不消片刻,叫罵尖吼四起,混亂一片。

    魏照元方才見那火頭距己等不足兩裏,心知耽擱不得,當下大吼一聲,道:“都給老子閉嘴。”

    這一聲吼,窮集了魏照元的畢生內力,竟而震得整個層林抖了一抖,宛若雷鳴,又似爆破,直振得眾人耳際“嗡嗡”直響,良久不息。眾人卻終於都靜了下來。

    魏照元寒目一掃眾人,不怒自威,口中更是讓人聞而生畏地道:“大難即將來臨,爾等還這般自封門道。一群屑小之輩,哪裏還像半個江湖豪俠?”

    眾人聽得不由都怒意大增,但迫於對方的淫威,卻都不敢出言不遜。

    魏照元冷目再掃一眼蠢蠢欲動的眾人,冷哼一聲,道:“哼,一群烏合之眾。武門主,就勞煩你引著大家離開吧。老夫與魔神前去探探路子。”他也不給武天豪迴話的機會,和董日瑄齊展身形,向著西首蒼鷹般撲去。

    深秋枝枯,極易著燃,這當兒火勢顯比方才又大了許多。

    魏董兩人四足各勾在一條枝虯上,麵色凝重地盯著越發逼近的火苗。

    其實已是傍晚,紅霞鋪天,與火光相映,直將天際與地垠兀自銜接了起來,讓人看得雙目沒來由一眩。

    起風了,四周無絲豪征兆地起了大風,風向自西向北。

    火勢原本一味地向東撲來,乍一受風便自改向,忽地向北攻去。

    “好風,好風啊。老酒鬼,看來天也助我。嘿,走。”魏照元話未說完,已自展開身形,大鳥般向西首撲去。追火朔源、順藤摸瓜豈非便是他的拿手好戲。

    董日瑄抬眼一看,果見火勢轉向北麵,又見魏照元身影愈發顯小,當即騰身而起,邊還叫道:“老臭蟲,別走得太快啊,我都跟之不上啦。”

    董日瑄眼見對方不停,不禁又欲破口大罵,“老臭蟲”三字方才叫出,就見對方倏然間頓住了身形,停在了一株及腰粗的槐樹下。

    當下他快步趕了過去,一眼便瞧見魏照元那雙原本銳利現卻茫然的眼睛動也不動地盯著那株樹下的某處。

    血漬,那兒赫然又是一灘血漬。董日瑄看著那灘血漬,詫然地道:“怎麽又是一灘?會是誰的?”

    “奇怪,奇怪非常,非常奇怪。”魏照元喃喃自語,仿佛沒有聽見他的問話。

    “什麽奇怪?老臭蟲又在瘋言瘋語啦。”董日瑄笑罵道。

    “笑什麽?難道你不覺得奇怪?”魏照元麵色凝重地看著他,劍眉微軒。

    董日瑄聽他的語聲不像是裝出來的,當下一改嬉笑,幹咳一聲,道:“這個……有何奇異?”他眼見老朋友麵色凝重,說話竟也不再帶謔。

    魏照元又向老槐的兩側掃了兩眼,道:“火勢隻從這棵樹的兩側分坼而過,卻單單繞過了這株樹。難道你不覺得有點奇怪嗎?”本來他初始時也未有這許多想法,隻是瞧見那灘血漬左右兩尺方圓雜草亂生,泥濕沾足,水汽漸升,而兩尺外卻是草灰燼伏,火星零散,細煙亂起,真真如出異世、涇渭分明,又見得火過之後,眾木皮黑如炭、虯枝盡分,獨此木容采依舊、蓬勃如初,心中異念頓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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