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長歌心中忐忑,不敢對上她那雙清澈的水眸,隻低著頭輕聲“嗯”了一聲。


    溶月見他這副模樣,不由也好奇起來,“怎麽?長歌好像不太願意的樣子?”據她所知,顧長歌並無心上人,蕭姝玥長得貌美,性子雖有些驕縱,那總的來說還是好的,又是公主身份,顧長歌娶了她,實在是百利而無一害,為何他看上去有些愁眉不展?


    顧長歌想起方才定遠侯說的話,收起臉上的愁雲,笑了笑道,“沒有這迴事,能娶到公主我開心還來不及呢,隻是……”他頓了頓,“我有些想不通,我一沒身份二沒背景,樂安公主怎麽會看上我的?”


    蕭姝玥對顧長歌的心思,溶月早已知曉,隻是沒想到蕭姝玥這次會這般當機立斷請求皇上賜婚,還成功過了皇後那一關。


    聽到顧長歌的疑惑,溶月笑著道,“上次你進城的時候,公主也在酒樓上看你,許是那時便對你情根深種了吧。”


    顧長歌詫異抬眉,“你說那次公主也在?”


    溶月點點頭,接著又道,“還有上次大皇子逼宮,姝玥跟我說也是你救的她。”她上上下下打量了顧長歌幾眼,打趣道,“有了這等英雄救美的功勞,難怪姝玥會對你芳心暗許了。”


    顧長歌滿臉錯愕地怔在原地,聽得溶月這般打趣,臉色紅了紅,身上愈發不自在起來。


    他不敢抬頭看溶月,他怕自己一抬頭,便會被溶月看到他眼底藏不住的情意。


    這也許是他最後一次跟郡主單獨見麵了。


    以後的他們,再見時早已各自婚娶,再也不會有任何關係了。


    溶月見顧長歌低頭沉默不語,愈發奇怪起來。


    她不是粗線條的人,蕭明朗對她的情意,她也能多多少少感覺到一些,但顧長歌性子太過內斂,一向都不是情感外露之人,所以溶月絲毫沒有察覺到顧長歌的心思,隻是感到他今日的情緒有些奇怪。


    “長歌,你是不是有心事?”溶月問道,看了看不遠處的涼亭,“我們去那邊坐坐吧。”


    顧長歌點點頭沒有反對,跟在溶月身後走到了涼亭內。


    兩人坐定,顧長歌突然抬了頭問道,“郡主,王爺呢?”


    “他去我爹書房了,你找他有事?”


    顧長歌搖搖頭,又垂了首。


    溶月看了他一刻,放柔了聲音道,“長歌,你我認識許久,有什麽事你若想找個人傾訴,大可同我講。”


    顧長歌顯然十分猶豫。


    他在掙紮。


    他不知道自己該不該講內心的情感說給溶月知曉。若不說,他日後也許會後悔一輩子,可若說了,他怕日後自己和郡主連朋友也做不成了。


    見顧長歌遲遲不開口,溶月試探著問道,“是同你的親事有關嗎?”


    顧長歌點點頭,又搖搖頭。


    溶月被他弄得哭笑不得,兩手一攤道,“長歌,你這樣魂不守舍地究竟是何事?”


    顧長歌深吸一口氣,緩緩抬頭看向溶月,“郡主,如果你喜歡上一個人,但那個人已經有喜歡的人了,你還會把你對她的思慕之情告訴她嗎?”


    溶月皺了皺眉,聽顧長歌這口氣,他是有喜歡的人了?可自己為何半點也不曾察覺到?


    長歌久在涼州,接觸到的女子並不多,他喜歡的姑娘,會是誰?


    溶月沒想出個所以然來,抬頭撞上顧長歌沉沉切切的眼神,本想發問,隻是轉念一想,他既然以這種方式問出來,說明他並不想告訴自己這人是誰,自己又何必再多問徒增他的傷感。


    她仔細想了想,認真開口道,“若是她喜歡的那人也喜歡她,她過得很幸福,那我便不會說出來。喜歡一個人,並不一定要擁有她不是麽?隻要知道她過得好就好了,又何必執著於對方知不知道自己的心意?”


    顧長歌盯了她一瞬,似有所觸動,很快綻放出一個真心實意的笑容來,“郡主,你說得沒錯,是我鑽牛角尖了。”


    見他似有所感悟,溶月也鬆了口氣。不管他心裏的人是誰,他終究要娶蕭姝玥的,早點放下對雙方都好。


    顧長歌下定決心將對溶月的情意掩埋在心裏,餘光正好瞟到不遠處朝這邊緩緩行來的蕭煜,露出一絲笑容看著溶月道,“郡主,王爺來了。”


    溶月順著他的目光看去,果然看到了風姿翩然的蕭煜朝這邊行來,不由衝著蕭煜露出一個燦然的笑容來。


    顧長歌看著溶月臉上的笑意,長久掙紮沉浮的心突然之間安定了下來。是啊,喜歡一個人又何必非要得到她呢?隻要她幸福就好了。


    蕭煜走近兩人,看著顧長歌打了聲招唿。


    顧長歌也真心實意迴了禮,又略微寒暄了幾句,便告辭離去。腳步較來時輕盈了不少。


    蕭煜目光從他背上收迴,看著溶月淺笑道,“他來找你的?”


    溶月搖頭,“路上碰到的,我見他有些悶悶不樂,便聊了幾句。”


    蕭煜牽著她朝亭外走去,奇道,“他馬上便要尚公主了,有何不開心的?莫非他不滿意這門親事?”


    溶月便把方才和顧長歌的交談內容言簡意賅地同蕭煜複述了一遍。


    “哦。”蕭煜拉長了尾音,一臉若有所思的神情。他看了看麵容如常的溶月,不禁心中輕笑,這個傻瓜,竟然沒聽出來顧長歌喜歡的是她,不過也好,免得自己又多了個情敵。


    想到這,他淺淺一笑,說起了別的事。


    兩人正準備朝梨落院走去,遠遠卻跑來了雲苓,她氣喘籲籲跑到兩人麵前停下,麵帶慌張道,“王妃,四小姐在鬧著要出家,三夫人製不住,請您和夫人過去幫忙勸勸。”


    溶月一驚。


    如今二房已徹底敗落,沈府便隻剩下了大房和三房兩脈。因為太姨娘的事,三房愈發謹小慎微起來,同大房的關係也有所和緩。


    沈家三房一子一女。沈慕澤倒是個聰明人,如今對上大房愈發恭謹起來。他雖然在讀書上並不擅長,但好在性子機靈,交友廣泛,日後倒也挑得起三房這一脈。


    隻是沈瀅玉,卻讓三夫人頗有些擔憂。


    自上次病好之後,沈瀅玉仿佛同從前判若兩人,成日將自己關在府裏,平日裏也是沉默寡言很少主動說話,就算開口也是冷冰冰一副拒人千裏的語氣。


    怎麽這會,卻突然鬧著要出家?


    溶月看向蕭煜,“阿煜,要不你先迴房吧,我去弄玉院看看。”


    這等閨房之事,蕭煜自然不會去摻合,點點頭讓她小心些,自己先行離開了。溶月便帶著雲苓匆匆趕往弄玉院。


    還未走近院中,便聽到一陣哭天搶地的哭嚎聲傳了出來,似乎是三夫人的聲音。


    溶月皺了皺眉頭,走近些便聽清了三夫人哭喊的內容,果然是勸說沈瀅玉不要想不開,有什麽不開心的說出來就好了。


    溶月抬步跨進了院中。


    門口一臉愁色的小丫鬟見到她來了,眼神一亮,忙迎了上來,嘴裏忙不迭道,“郡主,四姑娘在裏頭鬧著,三夫人怎麽勸都勸不聽,您去勸勸吧。”


    溶月淡淡地瞟了她一眼,嗯了一聲,進了房中。


    三夫人見到她進來了,抬起袖口擦了擦臉上的淚水,看著溶月道,“七姑娘,你來了,你幫三嬸勸勸你四姐姐吧,她非得鬧著要出家。好好一個姑娘家,怎麽會想到要出家呢……?”說著說著,眼淚又掉了下來。


    溶月的目光轉向沈瀅玉。


    她一身素衣坐在床邊,臉上未施粉黛,麵容冷淡,臉上並未因三夫人的哭訴而有所動容,亦未因溶月的到來而有所變化,就那樣靜靜地坐在那裏,仿佛周遭的一切都與她無關。


    溶月走到沈瀅玉麵前坐了下來,直視著她喚了聲,“四姐姐。”


    沈瀅玉緩緩轉過頭,定定看了她一眼,蒼白的嘴唇微啟,“七妹妹。”聲音中冒著涼氣,不帶一絲情感。


    溶月依舊緊緊凝視著她古井無波的雙眼,“四姐姐想要出家?”


    沈瀅玉清冷一笑,“七妹妹若是來勸我的,大可不必費唇舌了。”


    溶月轉頭看向三夫人,“三嬸嬸,能否容我同四姐姐單獨談談。”


    三夫人早已束手無策,如今也隻能死馬當成活馬醫了,點點頭帶著房中的丫鬟出了門。


    沈瀅玉看著她略帶譏諷道,“七妹妹還想同我說什麽?”


    “四姐姐如今這狀態,當真有些心如死灰的意思啊。”溶月看著她淡淡道。


    沈瀅玉眉頭一蹙,“我怎樣,就不勞七妹妹操心了。”


    “四姐姐知道了五皇子被流放的消息是嗎?”溶月雖然用的是疑問句,但語氣卻是肯定的。


    聽到蕭梓琛的消息,沈瀅玉的眼神終於波動了些許,她咬了咬下唇,沉默不語。


    看她這副模樣,溶月露出一絲譏諷的笑容,語聲也變得冷淡起來,“四姐姐,我很清楚,當日蕭梓琛和顏貴人的事,本是你和他用來算計我的是不是?!”


    沈瀅玉身子一抖,眼中閃現出一絲慌亂來。


    溶月唇畔譏諷笑意越發加深了,“四姐姐可真是對蕭梓琛死心塌地的,居然願意幫著自己的情郎來算計另一個女子。怎麽,當日你見到蕭梓琛和顏貴人渾身赤裸躺在床上時,心裏是什麽滋味?午夜夢迴,你可曾夢到過他們顛鸞倒鳳的場景?”


    “不要再說了!”沈瀅玉捂住耳朵尖叫了起來。


    ------題外話------


    明後正文兩天結局,歐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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