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臣全都好奇不已,瞪大了眼隨著卿靖寧手指的方向看去。


    卿靖寧的話音剛落,謝祁覺得氣氛有些不對勁。他抬頭一看,卻見那纖纖玉指正是指向自己,不由一怔,腦中有一瞬間的空白。


    他沒有看錯吧?靖寧公主指的人,是他自己?


    他跟靖寧公主不過一麵之緣,連認識都談不上,靖寧公主怎麽會想嫁給他?


    謝祁百思不得其解,錯愕地看著卿靖寧。


    見他看過來,卿靖寧朝他淺淺一笑,並沒有慌張或刻意的躲閃,顯然這個決定是她經過深思熟慮之後才做出的。


    不光是謝祁,其他人顯然也十分意外,人群中炸開了鍋。一時間大殿內議論聲紛紛。


    便是明熙帝,眼中也有一閃即逝的錯愕。


    他理了理思緒,清清嗓子示意大家安靜下來,又轉了目光看向卿靖寧道,“靖寧公主,你所指的人,可是翰林院院士謝祁?”


    卿靖寧點點頭,目光清亮,“正是。”


    謝祁頗有些焦躁,雖然很想向靖寧公主問個明白,但現在明顯不是他能發問的時候,隻得按捺住心中的不解和疑惑,靜待事態的發展。


    明熙帝“哈哈”一笑,“公主花容月貌,謝愛卿亦是一表人才,的確不失為良配。”他眯著眼打量了卿靖寧一瞬,“隻是,靖寧公主先前見過謝愛卿?”


    多疑如他,自然對卿靖寧斬釘截鐵地指明謝祁而有所懷疑。


    卿靖寧看向明熙帝展顏一笑,露出整齊如編貝的牙齒來,“皇上難道忘了?謝大人曾經出使過我赤狄,我曾遠遠地見過一麵。”


    見卿靖寧目光真誠,看不出什麽異樣,明熙帝方放了幾分心,打趣道,“看來謝愛卿當真是魅力十足啊,靖寧公主不過見了你一麵,便被俘獲了芳心。”


    謝祁尷尬地笑笑,一時不知如何接話。


    卿靖寧似乎有些羞赧地低了頭,臉上浮起一絲紅暈,不複方才的淡然。


    明熙帝眼神在兩人麵上一掃,心裏隱隱有了定論。


    謝祁臉上的尷尬和不快不像是裝出來的,看來並不是兩人事先串通好的,當真隻是卿靖寧單方麵的請求罷了。


    難怪卿靖寧甘願不遠萬裏地前來大齊和親。


    明熙帝腦中定了心,眼中的狐疑之色退去,看向謝祁笑問道,“據朕所知,謝愛卿應該尚未娶親也不曾定親吧?”


    謝祁遲疑著點了點頭。


    “那謝愛卿意下如何?難得靖寧郡主一片癡心,謝愛卿可不要辜負了才是。”這話明著像是在問謝祁的意見,後麵透露出他心中真實的想法。


    謝家一向清流,謝祁本人也不過掛了個不大不小的文職,就算娶了赤狄的公主也不可能不自量力生出什麽異心來,實在是娶卿靖寧最好不過的人選。


    隻希望謝祁不要不知好歹才是。


    明熙帝眼中帶著三分笑意,卻隱隱透出壓迫之意。


    謝祁張了張嘴,一時不知如何接話。


    他雖然不討厭卿靖寧,但對她實在沒有別的意思。何況不過一麵之緣,哪裏就能扯到終身大事上來了?


    雖然謝祁知道他同溶月已經沒有可能了,但這並不代表他能立馬接受另一個女子。


    謝祁皺了皺眉,顯然十分為難。


    若答應,就違背了他的本心,靖寧公主嫁給他也不會幸福。若不同意,被人當眾拒絕,卿靖寧這邊就會尷尬了,且皇上也不會高興看到他拒絕的。


    一時間,謝祁陷入兩難的境地。


    雖然理智告訴他隻能答應,但謝祁實在是不甘心自己的婚姻大事都要淪為政治工具。


    見謝祁久未迴話,明熙帝臉上的笑容有些掛不住了。


    這時,卿靖寧清婉的聲音適時響了起來,語氣中帶了幾分笑意,“皇上,靖寧也知道我這要求提得實在有些唐突了,謝公子一時反應不過來也是正常。靖寧初到鄴京,對鄴京的人文風貌十分感興趣,不如請皇上讓謝公子給靖寧做向導在鄴京遊玩幾天?若謝大人覺得不討厭靖寧,這事便還有商量的餘地。若謝大人覺得靖寧的確不適合他,那便按皇上所說,再為靖寧另擇佳婿便是。”說話間,卿靖寧言笑晏晏,落落大方,並不因說的是自己的婚事而扭扭捏捏,有一股北地女子特有的豪爽和大氣,讓原本對她這般舉止有所不齒的臣子都對她有了改觀。


    卿靖寧這話明顯給了謝祁一個台階下,也讓明熙帝陰沉的臉色好轉了些。


    謝祁略帶詫異地看了一眼卿靖寧,見殿中的女子一襲青色衣裳,如春日的雨後那般清新動人,笑容煦暖,並不顯得咄咄逼人,心中對她不由起了幾分好奇。


    位尊而不嬌,這樣的女子倒是不多見。


    見卿靖寧打了圓場,明熙帝便順著她的話頭笑道,“是朕考慮不周全了,應該先讓你們接觸接觸的。”他看向謝祁,“謝愛卿覺得呢?”


    “蒙皇上和公主厚愛,臣沒有異議。”謝祁低頭行禮恭謹道。


    “那此時便這麽說定了,謝愛卿可要多多盡地主之誼啊。”


    “微臣明白。”


    一樁心事已了,明熙帝明顯心情好了不少,看向使團其他成員道,“明日朕會再單獨召見各位商討和談之事,商議過後,會在宮中設宴款待各位,各位今日便好好休息吧。”


    使團成員不敢有異議,齊聲應了。


    明熙帝便叫人將他們先帶了下去。


    早朝過後,明熙帝先行迴宮了,剩下的朝臣三三兩兩朝外走去。


    經過謝祁身邊時,紛紛露出意味深長的神情,似乎等著看他的好戲一般。


    定遠侯今日也上了朝,走到謝祁身邊拍了拍他的肩膀,兩人並肩朝外走去。見身邊的人群散了些,定遠侯開口道,“祁兒,這事還真是沒想到……”


    謝祁無奈地笑笑,“完全沒有任何準備。”


    “祁兒打算怎麽辦?我看這個靖寧公主倒不似一般的公主貴女那樣驕矜,長得又不錯,祁兒不考慮考慮?”定遠侯同謝祁一向親近,笑著開起玩笑來。


    謝祁一臉尷尬和無奈,“姑父,您就別打趣我了。”


    定遠侯見他目露苦惱之色,收起玩笑之心道,“你若是覺得為難,便叫上阿蕪吧,當初阿蕪在赤狄時,也多虧了靖寧公主相助。”


    聽到溶月的名字,謝祁眼神一閃,似有些許走神,待反應過來,忙點頭應下。


    *


    卿靖寧在朝堂上請求嫁給謝祁的消息,溶月自然從定遠侯口中得知了,一時目瞪口呆。


    靖寧她……怎麽會同表哥扯上關係?


    這裏頭到底有什麽自己不知道的糾葛?


    正在考慮要不要去找卿靖寧問個究竟時,卿靖寧卻主動派人給她送了信過來,約她有空出來見一麵。


    溶月很快給她迴了信,約在明日來兮樓不見不散。


    第二日,溶月沒有帶雲苓和玉竹,隻身出了府。為了保險,天機和天劍還是留在她身邊,所以溶月索性連侍衛也沒有帶,扮了男裝便直接出門了。


    溶月在雅間中沒坐多久,卿靖寧便上來了。


    不出意外的,她今日也是男裝打扮。畢竟溶月和卿靖寧照理是不應該互相認識的,所以還是避嫌一點地好。


    小二上了茶後識趣地退了下去。


    “靖寧,好久不見。”溶月看著對麵眉眼清雅的卿靖寧,笑得淡然。


    卿靖寧淺淺一笑,“當時怎麽也想到,同你再次見麵會是在這樣一種情況下。”


    “是啊。”溶月唏噓一聲,“還以為這輩子再也見不到你了。”頓了頓,她偏了頭看向卿靖寧,“方便說說為何會前來大齊和親麽?”


    卿靖寧勾了勾唇,笑容有些許苦澀。


    她端起麵前的茶盞淺淺抿了一口,這才抬頭看向溶月,“我二皇兄薨了。”


    溶月目露詫異之情,看著卿靖寧眉間的憂愁之色,一時不知說什麽好。


    “靖寧,我沒想到……”


    卿靖寧唇邊笑容放大了些,長籲一口氣,像在寬慰溶月又像在同自己說一般,“都過去了。”默了一黙,聲音低沉了下去,“隻是……我再也在皇宮中待不下去了。正好聽到二皇兄要同大齊議和,便……自請和親了。”


    溶月唏噓不已。


    “靖寧,你這麽一來,從此可就要背井離鄉孤身一人了。”


    卿靖寧俏皮地笑笑,“我不是還有你這個朋友麽?”


    溶月一愣,很快也展露了笑顏,“是啊。”說到這,她衝著卿靖寧眨了眨眼,意有所指道,“是不是該說說你和我表哥是怎麽迴事了吧?”


    卿靖寧不好意思地一笑,頰邊飛起一抹紅霞,“我……”她歎一口氣,臉上的羞赧之情退去些,接著道,“我不想再嫁入皇宮同皇族有什麽牽扯。如今大齊儲君未定,我想,明熙帝大概也不好決定將我嫁給哪位皇子比較合適。”


    “所以你便索性替他把他想說的說了出來?”


    卿靖寧點點頭。


    “這樣,我也能將主動權抓在自己手中。”


    “那……為什麽是我表哥?”溶月仍有些不解。


    卿靖寧麵上露出一分羞澀,結結巴巴道,“因為……我在大齊就認識他一個男子,何況,他是你的表兄,我想,應該不至於差到哪裏去吧。”


    溶月怔住,抬眼不可思議地問道,“就這樣?”


    “嗯。”卿靖寧聲若蚊蠅,似乎自己也覺得這個理由有些荒唐了些,想了想又補充道,“上次謝公子去大都皇宮,我曾同他有過片刻的交談,覺得他的性子也還算不錯。”


    說到這,她突然想起什麽似的,抬頭急急問道,“溶月,謝公子他……沒有心上人吧?”


    溶月一怔,想起謝祁喜歡自己的事,可這話自然沒辦法同卿靖寧說出口的,便心虛地搖了搖頭。


    說實話,她倒是挺看好靖寧和表哥的。


    若是表哥能放下過往的心結,應該會同卿靖寧幸福得生活下去吧。看著麵前卿靖寧淡雅的眉眼,溶月不禁想到了以後的事。


    聽到她這麽說,卿靖寧舒了口氣,“幸好沒讓謝公子感到為難。”


    溶月直直地注視著她的雙眼,“靖寧,你喜歡我表哥嗎?”


    卿靖寧麵上表情怔了怔,目光看向窗外的景致,悠悠道,“喜歡,談不上吧,隻是對謝公子不反感罷了。我這種身份,又如何能找到一個自己真正喜歡的人呢?就算找到了,最後也不一定能在一起。倒不如一開始就不抱有希望,這樣,最後也不會失望。”


    陽光從窗外傾灑進來,給她籠上了一層淡淡的金色,整個人顯得愈發淡雅縹緲起來,像極了一副雋永的水墨畫。


    這樣美好的女子,值得得到幸福。


    見氣氛有些沉重,溶月有意緩和下氣氛,帶著笑道,“我表哥什麽都好,就是有些話少,靖寧若同他在一起,可得多想些話題才是。”


    對上溶月興致勃勃的眼神,卿靖寧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呐呐地點了點頭,又問道,“聽說你定親了?”


    溶月沒料到她突然轉了話題,有些不好意思地“嗯”了一聲。


    卿靖寧笑了笑,“聽說是同大齊閑王?”


    “是的。”


    卿靖寧眼中閃過一絲神秘的神色,“是上次來救你的公子嗎?”


    溶月抿唇笑了笑。


    見她這般小女兒的嬌態,卿靖寧自然明白了,語帶豔羨道,“真好。定在何時成親?”


    “十月。”


    “那也快了,到時候記得請我去喝杯喜酒啊。”


    “這是自然。”溶月滿口應下,又打趣道,“不過,誰先喝誰的喜酒還不一定呢。”


    卿靖寧淡淡地笑了笑,“溶月,你就別打趣我了。說實話,謝公子會不會同意我都心裏沒底。畢竟,這事落在我頭上,我也會覺得匪夷所思。”


    溶月雖然有些撮合他們倆,但也有些愛莫能助,心裏思索著要不要哪日將表哥約出來談一談。


    “對了。”卿靖寧突然沉了臉色,壓低了聲音道,“溶月,我二皇兄也來大齊了。”


    “什麽?”溶月驚叫出聲,忙捂住自己的嘴,不可思議地看向卿靖寧,“他……他怎麽會來這裏?”


    卿靖寧麵露憂色,看著溶月有些欲言又止,“溶月,我覺得……他是衝著你來的。”


    他還沒死心?


    溶月心中止不住的怒火往上冒。這人未免也太死纏爛打了些。


    “你皇兄如今在哪裏?”


    卿靖寧搖搖頭,“皇兄是喬裝打扮混入使團中的,一到京城便同我們散開了,我也不知道他如今身處何處。”


    溶月的麵色沉了下去。


    卿彥到底想幹什麽?他身為一國之君,行事怎可如此兒戲?


    見溶月變了臉色,卿靖寧心中也有些過意不去,“溶月,對不起,我也沒想到我皇兄會這般……”


    溶月搖搖頭,“跟你無關,你不用自責。”


    卿靖寧歎口氣,“溶月,這幾日你務必小心點為上。和親使團過幾日便會離京了,我皇兄應該也不能待太久,等過了這幾日他找不到機會,自然會死心。”


    溶月心事重重地點點頭,事到如今,也隻能這樣了。


    兩人又聊了一些別後的事,溶月記掛著卿彥,有些心事重重。


    卿靖寧自然明白她在擔心什麽,見此便提議道,“你也出來一陣子了,不如先迴去吧。等我皇兄迴赤狄了,我們再找機會出來。”


    “好。”溶月的確心中有些不安,便沒有推辭。


    兩人道過別,溶月便依舊循著來路返迴。


    眼看著快要走到定遠侯府了,溶月緊繃的心這才逐漸放了下來,然而還沒來得及喘一口氣,便覺得身邊一陣涼風襲過,還沒來得及反應,便覺腰上一緊。


    下一刻,便覺得背上一陣發涼,似乎頂到了什麽堅硬的東西上麵。


    溶月腦中有一瞬間的混沌。


    很快,她便反應過來,發現麵前已出現了卿彥那張熟悉又討厭的臉龐,劍眉入鬢,眸色深沉。


    自己現在正身處一個小巷子中,方才正是卿彥將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拉了進來。


    卿彥一隻手撐在牆上,雙眼迫視著她,眼中似有熊熊怒火。


    他靠得如此近,溶月覺得快要喘不過氣來了,狠狠瞪他一眼後又別開了目光,冷冷道,“卿彥,你到底想做什麽?”


    卿彥眉頭一挑,看著他日思夜想的人兒如今盡在咫尺,一股抑製不住的狂喜湧上心頭。


    他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開口道,“你不意外?”語聲是一貫的寒涼沉鬱,不等溶月迴答,他又自嘲地一笑,“是了,靖寧定是同你說了我來鄴京的事。”


    溶月不去理會他,心中想著如何脫身的法子。


    天機和天劍到現在都還沒有現身,看來是被卿彥使計引開了。


    見溶月不說話,卿彥的臉色沉了沉,似乎想到什麽似的,冷著嗓子道,“你不要妄想拖延時間,你那兩個暗衛已經被我使計調開了,現在沒人知道你在這裏。”


    溶月冷“哼”一聲,腦中在飛快轉動著,想到自己今日將鞭子帶了出來,心中有了主意。


    她轉過頭看向卿彥,冷冷道,“你別離我這麽近,我不習慣。”


    卿彥見她終於肯正眼瞧自己了,眼中露出一抹喜色,稍微往後退了退,緊緊凝視著溶月道,“月兒,你是不是惱了我?”


    溶月眉頭一皺,“不要叫我月兒,我同你沒有任何關係。”


    卿彥才揚起的唇角又落了下來,冷冰冰地看著她,“你什麽時候同蕭煜好上的?”


    溶月瞪他一眼,並不準備迴答他的話。


    卿彥似乎有些怒了,手指捏住她的下巴強行將她的目光掰向自己這邊,惡狠狠道,“快說!”


    “很早之前!”溶月絲毫不退讓,手指卻暗中摸上了腰間的鞭頭。


    “難道我就從來沒有過一絲機會嗎?”卿彥歇斯底裏道。


    溶月靜靜打量了他一瞬,突然消除了聲,“卿彥,你這是在同我表白嗎?”


    卿彥一怔,禁錮著她下巴的力道卻鬆了鬆。


    “恕我直言,你的這種表白方式實在是太霸道了,我沒法接受,所以,請你先放開我。”


    “就算我放開了你,你也不會接受我。”卿彥語氣沉悶,饒是如此,還是鬆開了捏住她下巴的手。


    就是現在!


    溶月將鞭頭對準卿彥的穴道,一咬牙,手上用力猛地一按,一道銀光閃過。


    卿彥下意識一躲,銀針卻還是射在了他的脖子上。


    這銀針上塗了見效極快的麻醉藥,卿彥中了銀針,應該很快便不能動彈了。


    趁著卿彥發愣的瞬間,溶月拔腿就跑。


    可是卿彥畢竟不是普通人,一根小小的銀針又奈他何?他飛快地伸手一拔,將銀針拔了下來,藥效雖然已蔓延入了血液,但畢竟不多,卿彥運氣提神,很快便恢複了知覺。


    瞧見溶月的身影一拐,便消失在了巷子口。卿彥勾唇一笑,足尖一點,勢在必得地追了上去。


    溶月知道一根小小的銀針根本困不住卿彥多久,但不管如何,能拖一時便是一時,希望出了巷子能碰到人才是。


    她腦中一片紛繁雜亂,腳下卻不敢有絲毫的鬆懈,然而身後唿唿的風聲還是越來越近。


    溶月感到了一陣絕望襲來。


    這時,鼻尖突然飄來一陣熟悉的寒竹香,緊接著,她撞入了一個熟悉的懷抱之中。


    抬頭一看,是蕭煜。


    顧不上思考蕭煜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溶月隻覺渾身都癱軟了下來,一陣絕處逢生的喜悅傳來,“阿煜……”她抬頭看著他,語聲顫抖。


    蕭煜緊了緊抱著她的手,在她額上淺淺印下一吻,輕聲道,“別怕。”


    卿彥一追出巷子,便瞧見這樣刺眼的一幕,不由嫉妒地發狂。


    蕭煜將溶月護在身後,看向卿彥的眼神仿佛能凍死人一般。兩人都沒有說話,隻有冰冷的似寒冬天氣的目光在空氣中交匯。


    “阿蕪,他方才怎麽對你的?”


    溶月一怔,囁嚅道,“他……他捏住了我的下巴……”


    “左手右手?”


    “左手……”


    卿彥隻能瞧見蕭煜溫柔地低下頭同溶月說了幾句話,還未等他反應過來,隻覺眼前寒光一閃,有一道凜冽的劍氣襲來。他下意識便去拔劍,然而下一刻,他便覺得左手上一陣疼痛。


    低下頭一看,手臂上已經出現了一道刺眼的傷口,血肉外翻,正在朝外汩汩冒著鮮血。


    “刷”的一聲,流雲劍迴鞘,蕭煜清冷的聲音跟著響了起來,“下一次我再見到你,便不止流血這麽簡單了。”


    說罷,頭也不迴地抱著離開了,留下卿彥在原地還被身體和精神上的雙重打擊刺激地沒迴過神來。


    出了巷子,溶月看到蕭煜的馬車已經在那裏等著了。


    她乖乖地上了馬車,又乖乖地找了個角落坐了下來。


    蕭煜緊跟著她身後也上了馬車,見她低垂著頭悶聲不語,歎一口氣,坐到她身邊,摟著她的肩膀道,“阿蕪在生氣?”


    溶月悶悶地搖了搖頭,咬著下唇道,“沒有……我隻是……覺得自己很沒有用。”


    蕭煜緊了緊放在溶月肩上的手,語聲輕柔道,“傻瓜,你不是憑著自己的力量逃出來了麽?再說了,要是你事事都能自己搞定,那還要我做什麽?”


    溶月一聽他這麽說,頓時破涕為笑,仰頭看著他道,“你說的是,我要是事事都能自己擺平,不就沒有你的用武之地了?”她雖然還有些後怕,但看到蕭煜在身邊,已經安定了不少,唇角翹了翹,好奇道,“你怎麽會這麽及時趕過來的?”


    “天機和天劍被卿彥派人使計調開,不過他們很快便反應過來,給暗影閣的人發了信號,正好我就在附近,便趕了過來。”


    他將溶月在慌亂中晃下來的發絲輕輕撥到一邊,看著她的眼睛溫柔道,“阿蕪,我不能殺他。”


    溶月怔了一瞬,反應過來蕭煜這是在說卿彥。


    點點頭,“我知道。”


    卿彥身為赤狄國君,若被人發現死在大齊,兩國之間必然有一場惡戰要打,到時候,遭殃的卻是百姓。


    見溶月明白自己的用心,蕭煜也不再多說,寵溺地撫了撫她的頭頂,送她迴了府。


    *


    大齊和赤狄的議和很快有了結果。


    雲州十三郡按照先前赤狄所承諾的那樣劃歸給了大齊。


    作為兩次戰爭的挑起方,赤狄願意賠給大齊十萬兩黃金,但有一個條件,那就是大齊和赤狄需重開邊境貿易,互通商市。此事對大齊也是利大於弊,明熙帝權衡利弊之後答應了赤狄所提的請求。


    啟聖三十七年九月,赤狄使團啟程迴國。


    靖寧戰公主雖然賜婚人選還未定,但還是留在了大齊。


    親自送走赤狄使團,明熙帝萬分疲倦地迴了宮,眉眼間露出一抹疲色。


    這時,有人在殿外求見。


    “宣。”


    進來的是身著錦衣衛服飾的男子,看向上首的明熙帝跪拜道,“參見皇上。”


    “有何動靜?”


    “啟稟皇上,錦衣衛發現赤狄懷帝似乎混在赤狄使團中來了京城。”


    “什麽?”明熙帝驚得一拍座椅,“此事是真是假?”


    “錦衣衛剛剛查明,應該是真的。”


    “他現在人在何處?”


    “已經同赤狄使團一道出了京。”


    明熙帝眯了眼看著底下的錦衣衛,眼中閃過一絲厲色,惡狠狠道,“一群飯桶!”


    錦衣衛神色一凜,“屬下失職。”


    “有沒有查出他混入鄴京來做什麽?”


    錦衣衛似有一瞬間的猶豫,“屬下查到懷帝在京中似乎隻見了一個人。”


    “誰?”明熙帝追問。


    “明珠郡主。”


    “什麽?他去見了明珠?”


    錦衣衛似有些許不確定,“屬下們查不到具體的情況,但似乎是懷帝半路上截住的郡主。”


    “後來呢?後來發生了什麽?”明熙帝對錦衣衛這般吞吞吐吐的樣子感到非常不滿,語氣愈發森嚴起來。


    “後來……”錦衣衛頭垂得愈發低了,“後來的事,屬下們沒法查到了。”


    “一群廢物!”明熙帝怒罵道,“給我盯著明珠,再去查查,明珠在涼州那段時間究竟發生了什麽!”


    卿彥居然這般鍥而不舍地追到了京城就隻為見明珠一麵?明熙帝越想越覺得這其中有貓膩,心中埋下的對定遠侯的懷疑種子又開始生根發芽了。


    *


    明熙帝派錦衣衛調查溶月的事,蕭煜自然也知道了。


    為了不讓溶月擔心,他並沒有把此事告訴她,隻是暗中加派了溶月身邊的暗衛人手。


    “王爺。”門外傳來亦風的聲音。


    “進來。”


    蕭煜放下墨筆看向亦風,“何事?”


    “泠徽派人傳了話過來,說是想見您。”


    蕭煜皺了眉頭,“可有說是何事?”


    “聽說是關於錦衣衛的。”


    蕭煜眼中閃過一抹疑色,遲疑了片刻,起身道,“走吧,去漱玉坊。”


    剛到漱玉坊蕭煜慣用的包間內,門外便響起了輕輕的敲門聲。


    “進來。”


    門被應聲推開,同門外走近一襲米色廣袖鳳尾裙的泠徽,妝容精致,麵上帶著淺淺的笑意。


    “泠徽見過主子。”


    “不用多禮。”蕭煜淡淡道。“你打探到了什麽消息?”


    “皇上派了錦衣衛調查明珠郡主在涼州的事。”


    “嗯。”蕭煜示意她自己已經知道了。


    “皇上對主子當初去涼州的事,似乎也起了疑心。”


    “我會派人去處理的。”蕭煜麵上神情依舊淡泊而森涼,落在泠徽身上的目光不含絲毫別的情感。


    見他這般神情,泠徽愈發心冷了。表情似有些掙紮,終於還是揚了頭,看著蕭煜鄭重道,“主子,定遠侯太受皇上忌憚了。”


    蕭煜沒有出聲,隻是不滿地看向她。


    泠徽卻似沒瞧見一般,接著道,“主子韜光養晦了這麽多年,若在這個節骨眼上被皇上發現什麽端倪來,實在是得不償失。”


    蕭煜緊緊地盯著泠徽一張一合的嘴唇,突然嘲諷地一笑,“所以呢?”


    泠徽咬了咬牙,似下定了決心,“主子實在不該這個時候同郡主成親。”


    蕭煜麵色驀地一冷,利箭一般的目光倏地射向她,“你在質疑我的決定?”


    “屬下是怕主子當局者迷。”泠徽似乎鐵了心,並不鬆口。


    蕭煜怒極反笑,微眯了眼眸打量著泠徽,“那你覺得……我該如何?”


    泠徽握在袖中的手緊了緊。


    “屬下覺得,主子表現得太過在乎郡主了,很容易讓郡主成為您的軟肋,也更加會引起皇上的疑心。”


    “哦?”蕭煜尾音微微上揚,“照你這麽說,我該如何表現,才顯得不在乎郡主?”


    泠徽有一瞬間的沉默,咬了咬唇,似乎沒想好該不該說出來。


    蕭煜冷哼一聲,“不說?那本王代你說如何?”


    泠徽愕然地抬頭看著蕭煜,下一刻,蕭煜森冷的聲音又在耳邊響了起來,“你是不是覺得,本王應該傳出些跟別的女人拉扯不清的消息,譬如說,漱玉坊的頭牌?!”


    泠徽方才還愕然的眼神突然一怔,緊接著麵色變得慘白,眼中湧出晶瑩的淚花來,她慌亂地匍匐在地,哀戚道,“主子,屬下不是這個意思,主子喜怒,主子喜怒。”


    “泠徽,你的心大了!”蕭煜聲音寒意凍人,說完這句話,他起身拂袖朝外走去。


    “主子,屬下知錯了,屬下再也不敢徒生妄念。”泠徽還在身後淒慘地哭泣。


    亦風緊跟在蕭煜身後,看著地上一臉哀切的泠徽頗有些唏噓。


    泠徽她這次,讓王爺徹底的失望了。


    果然,他還未踏出房門,便聽到蕭煜冰冷的聲音飄了過來,“亦風,傳令下去,從今日起,漱玉坊不再有泠徽這個人。”


    “是。”亦風低聲應了,同情地看一眼愈發麵無血色的臉,長歎著出了房門安排去了。


    一夜之間,漱玉坊便徹底沒了泠徽這個人,無人知道她去了哪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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