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下一刻便瞧見馬車中走出一個窈窕熟悉的身影,頭發高束於腦後,眉目清揚,正是扮成男裝的樓小鳶。


    溶月不禁失笑。


    看來小鳶同她一樣,也是鑽到了馬車裏偷偷跟過來的。


    樓小鳶在蘇涼的攙扶下下了車,眼神不經意一瞟便看到了溶月,她一怔忡,繼而反應過來,眼神倏地一亮,朝她跑了過來,一邊跑一邊驚喜道,“溶月,你也跟著來了!”


    她跑到溶月麵前站定,上上下下打量了溶月幾眼,“噗嗤”一聲笑出聲來,指了指自己身上樸實的衣物道,“咱們可想到一塊去了。”


    蘇涼也跟著走了過來,一臉哭笑不得,“你們倆還真是……”


    “誰讓你們不同意我們跟來的,明的不行就隻好來暗的了。”樓小鳶一揚小臉,一臉的理直氣壯。


    蘇涼拿她沒轍,隻道,“軍中可不比別處,那可不是姑娘家待的地方。你既然執意要去,到時候得注意點,別泄露身份出來了。”


    “不會的。”樓小鳶滿口應下,似乎信心十足的樣子。


    “小鳶,你就這樣偷偷跟來了,裴先生和翟先生怎麽辦?”好不容易找到樓小鳶卻又被她給跑了,估計他們這會都要氣炸了吧。


    聽到他二人的名字,樓小鳶有些心虛,眼神閃爍了一下,聲音低了一些,“我給翟叔叔和裴叔叔留了封信,等替沈將軍解了毒我就跟蘇蘇一起迴去。”


    “他們不會再次找來?”溶月奇道。


    “上次是我沒有防備,不知道自己在族裏被風長老下了十裏香。昨天我已經調配了新的香料將十裏香的香味中和了,所以裴叔叔和翟叔叔就算想追也不知往哪追了。”樓小鳶睫毛微微一眨,眼中的神色明淨如朝露,帶了一絲狡黠的意味在裏頭。


    圖蘭族的醫毒之術,果然是旁人難以企及的,溶月不禁感慨。雖然溶月也很相信蘇涼的醫術,但有樓小鳶這個圖蘭族聖女在,心裏頓時安定了不少。


    蕭煜見她們寒暄完了,啟唇道,“好了,我們先用餐吧,用晚餐趕緊上路。”


    那邊亦風和亦寒已經將帶來的幹糧拿出來了,又煮了一大鍋土豆肉湯。出門在外,大家也都不講究,各自就著湯將幹糧吃完了。


    溶月早上起得早,在家裏吃了不少,這會倒也不怎麽餓,喝了一小碗湯吃了幾塊糕點也就飽了。


    說來奇怪,許是平日裏錦衣玉食慣了,這會在這野外喝道熱乎乎的湯,竟覺得鮮美非常,不由讚歎了兩句。


    亦風在一旁正好聽到了,不由挑眉笑笑,麵露得意之色,“多謝郡主誇獎。”


    蕭煜唇角微微上揚,語聲清潤接口道,“亦風雖然正兒八經做飯的手藝不怎樣,但野外簡餐的手藝還是能入口的。”


    亦風聞言,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來。


    豈料旁邊冷冷插進來一句話,“你以為要不是你還有這麽點本事,王爺會帶你一起來?”


    說話的正是方才在一旁默默添著柴火的亦寒。


    溶月抿唇一笑,亦寒和亦風好像經常吵吵鬧鬧的樣子,但看得出來感情相當不錯,感覺上倒有些像雲苓和玉竹的相處模式,隻是亦寒的嘴似乎更毒一些。


    亦風狠狠白了他一眼,“有本事你來做!”


    亦寒不說話,隻用樹枝戳了戳他的腳,“你挪過去一點,別擋著我添柴火了。”


    “你……”亦風氣急敗壞,剛要反唇相譏,蕭煜在一旁涼涼道,“好了,快吃完收拾好準備上路了。”


    亦風這才悻悻地住了口,溶月餘光正好瞟到亦寒唇畔勾起來的一個細小的弧度,火光的掩映下,他素來清冷的麵容也變得柔和起來。


    溶月不由也會心一笑,不知怎的,想起了雲苓和玉竹兩個丫頭。


    這次出來沒帶上她們,當真有些不習慣,希望她們在府裏能替自己好好照顧娘親才是。


    “阿蕪吃完了?”沈慕辰從另一邊走過來,瞧見溶月看著麵前的火堆出神,出聲問道。


    溶月抬頭看向他,點了點頭,“早上吃多了,這迴還不餓,喝了一小碗湯。”


    沈慕辰勾了勾唇,“罷了,若是待會餓了車上還備了先糕點,晚飯之前應該能到達下一個城鎮,倒是再在城中吃一頓好的。吃完了便上車吧,準備出發了。”


    溶月應了,乖乖上了馬車。


    一行人收拾妥當,車隊又緩緩行駛了起來。


    大概行了一天一夜的功夫,終於快到達大軍駐紮之地,閬中縣城郊了。


    大軍駐紮在裏閬中線十裏的地方,跟城中的赤狄軍隊成僵持的局勢。溶月一行漸漸靠近,很快便被巡邏的士兵發現了。


    “站住!前麵什麽人?”為首的士兵手持長槍,大聲喝道,又悄悄示意其他人將溶月他們團團圍住。


    沈慕辰早就下了車,聽到問話,上前兩步,朝著那問話的士兵一拱手,溫文爾雅道,“在下沈慕辰,乃沈將軍遠方子侄,是一名藥材商人。因前日與赤狄交戰中不少士兵都受了傷,軍中藥材短缺,特奉沈將軍之令押送藥材前來,還請代為通報一聲。”


    因顧長歌信中提到,為了防止君心不穩,定遠侯受傷陷入昏迷的消息被封鎖了起來,隻有少數高層的將領才知道,便是顧長歌寫那封信,也是瞞著其他兩位副將送出的。


    沈慕辰身份特殊,現在也不適合公開,所以編了個合理的借口。


    那領頭的士兵麵露狐疑之色,“奉命前來送藥材的?”


    沈慕辰點頭,“正是!”


    那士兵聞言,卻臉色驟變,厲聲喝道,“胡說八道!若軍中藥材短缺,自然會去臨近的城鎮購買,由縣令或郡守派士兵押運而來,怎麽會是這麽寥寥數人?再者,沈將軍向來公私分明,怎麽會讓自己子侄押運藥草前來?你們該不會是赤狄派來的奸細,想妄圖混入軍中吧?!。”他頓了頓,聲音驟然拔高,“來人啊,把他們給拿下!”


    “等等!”蕭煜上前兩步,沉然出聲。


    “你又是誰?”那士兵冷冷地睨著他,一臉戒備的神色。


    “我是他雇來的鏢師。”蕭煜指了指沈慕辰,麵不改色道,一旁的溶月聽著差點沒噴出來。


    鏢師?虧他想得出來。


    鏢師不都是五大三粗滿身橫肉麽?他這般芝蘭玉樹風度翩翩的模樣,說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還差不多。


    那士兵果然嗤笑一聲,“你把我當猴耍麽?就你這小身板,還鏢師?”說完,神色一凜,語聲愈發尖利起來,“還敢在這巧言令色!”又向四周散開的士兵使了個眼色示意他們去抓人。


    “還不速速拿……”


    豈料話音未落,便見到不遠處的蕭煜手一揚,隻覺得一陣勁風襲來,似乎有什麽東西擦著他的臉頰而過。


    他驚魂未定地轉頭,瞧見一塊尖銳的石頭直直插入身後的樹幹之中,沒入一半,足見方才發力之人功力有多深厚。


    “這樣可以相信了麽?”蕭煜語聲清淡如淙淙流水,唇畔的弧度甚至都不曾改變。


    領頭的士兵吞了吞口水,一時不敢輕舉妄動。


    “如果你不相信,大可叫顧長歌顧校尉過來,看看我們到底是不是奸細。”見士兵被蕭煜露的這一手給震懾住了,沈慕辰接著開口道。


    那士兵果然遲疑了,想了一會,伸手招來一個士兵耳語了幾句。


    知道他聽從了自己建議,沈慕辰微微鬆了口氣,事情能不鬧大最好了。若真如蕭煜所猜測的那樣,軍中出了奸細,那麽他們的到來,自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沒過多久,不遠處傳來一陣淩亂的腳步聲。


    緊接著一身戎裝的顧長歌出現在大家的視線裏,方才派去叫他的那位士兵緊跟在他身後。


    顧長歌如今眉目已徹底長開,眉眼間浸染了戰場的風霜,渾身有一股軍人身上的淩厲氣質。


    他看到溶月一行人明顯一怔,腳步一頓,很快便加快步伐走了過來,看著站在最前麵的沈慕辰詫異道,“沈……”


    “顧校尉,在下沈慕辰,奉沈將軍之命送了些軍中急需的藥材過來,不知將軍有沒有向你提起過我?”


    顧長歌怔愣了一瞬,很快便反應過來,順著沈慕辰的話頭接口道,“沈公子,你總算是來了,這下可解了我們的燃眉之急。”


    那士兵顯然怔住了,瞥一眼沈慕辰,挪到顧長歌身側低聲道,“校尉,這一行人來路不明。若憑著他一麵之詞,會不會……”


    “這位顧公子,我曾在興慶縣中見過一麵。軍中藥材短缺之事並未外露出去,你務必要注意保密,以免引起軍心不穩。你先帶人將這兩車藥材壓下去好生看管著。”顧長歌很快便想好了說辭,沉然道。


    那士兵見他如此斬釘截鐵,便不再懷疑,領了人將藥材送下去了。


    “其他人,都各歸各位,不要讓敵人有機可趁,這裏我來處理便是。”顧長歌又向剩下的人吩咐道。


    眾士兵齊齊應了,不一會功夫,這裏便隻剩下了顧長歌和溶月幾人。


    顧長歌這才卸下方才臉上沉肅的表情,看向沈慕辰道,“沈公子,這到底是怎麽迴事?”目光在溶月和蕭煜臉上一頓,眼中詫異之情更甚,“居然連郡主和王爺都來了。”


    “長歌,此處不是說話的地方,你找個合適的地方我再詳細同你說明。”沈慕辰道。


    “跟我來。”


    顧長歌帶著幾人到了自己的營帳。


    “這裏可以說了。”


    沈慕辰便言簡意賅地將他們的來意說了一遍。


    顧長歌聽了,吃驚不小,“你的意思是,軍中有內奸?”


    沈慕辰微微點頭,“這也隻是我們的猜測,爹到底是如何中毒的,你再詳細跟我們說一遍。”


    顧長歌環顧眾人,將當天發生的事情一一道了出來,“那日我並不在場,聽將軍營帳前執勤的士兵說那天一切正常,將軍用過午飯休息了片刻,然後按照往常慣例在軍中巡視,有人說看了將軍進了軍營左麵的林子裏。後來到了下午討論戰術的時候,將軍還沒有出現,我便帶著人去找,最後在林中發現了將軍的身影。當時我發現他的時候,他的周圍並沒有其他人,身上插著一支毒箭,已經陷入昏迷。”


    聽完顧長歌的話,溶月陷入沉思。看來事情的經過果然如她先前分析的一般,有人趁爹不備偷襲了爹。軍中守衛森嚴,敵軍很難混入其中後又全身而退,看來,內部人員作案的可能性非常大。


    隻是,當務之急,還會要先將爹身上的毒解了再說。


    “我爹現在在哪裏?”溶月看向顧長歌,眼中閃爍著急切的光芒。


    顧長歌定定地看了溶月一眼,隻一瞬,很快別開了眼去,“將軍如今在他自己的營帳裏,有專人守著。”


    “將軍中毒之事,都有何人知道?”蕭煜也沉然發問。


    聽到蕭煜出聲,顧長歌的眉頭微微動了動,眼中神色愈發幽深起來,他沉思片刻道,“除了當時與我一同搜索的那五人之外,便隻有兩位副將知曉了。將軍昏迷不醒,如今軍中的情況還得靠他們領導。隻是將軍久未露麵,軍中士兵已有些不安起來,可能過不了多久便會有流言傳出了。”


    “將軍的毒,隨軍大夫還是束手無策?”蘇涼也問出了自己想知道的問題。


    “是。”顧長歌低了頭,眉間憂色愈發濃鬱,“如今赤狄那邊似乎也在蠢蠢欲動起來,若再這樣下去,恐怕過不了多久,赤狄又會再一次挑起戰事,到時群龍無首士氣低落,我擔心好不容易收迴的郡縣又要落入赤狄之手了。”


    “能不能想辦法帶我去見見將軍?”蘇涼問道。


    “可以是可以。但是恐怕你們到來的事情,瞞不住習副將和羅副將。羅副將還好,他跟隨將軍多年,自然是站在我們這一邊的。隻是習副將……平日裏就多與將軍意見相左,如今將軍昏迷,他仗著是皇上派來的,現在軍中大事多由他一人決定,便是羅副將的意見他也經常不放在眼裏。”顧長歌為難道。


    “無妨。”蕭煜接口,“想來當日那五名跟你找到將軍的人必是你信得過之人?”


    顧長歌點頭,“如今在將軍營帳前就是他們五人在輪流執勤。”


    “你派個可靠之人帶蘇涼直接去將軍營帳中替他看看,你帶我和沈公子去會會那位習副將吧。”蕭煜睫毛微微一顫,抬眼看向顧長歌。


    顧長歌看了蕭煜一眼,他逆光而戰,身影看不真切,隻覺他長身而立,麵上神情淡然從容,但眼中透露出一種睥睨天下的自信來,讓人無法直視,隻能仰望。


    顧長歌心中漫上一絲細微的苦澀,很快便被他壓了下去。


    他指了人帶蘇涼去了定遠侯營帳中,樓小鳶扮作他的小廝,自然也跟著去了。顧長歌自己則帶著蕭煜和沈慕辰往那習副將的營中而去。亦風和亦寒和一同跟來的天機和天佑則四下散了開來,看能不能打探到什麽情況。


    蕭煜轉身看一眼垂首跟在後頭的溶月,目光轉向沈慕辰,“沈公子,阿蕪還是扮作我的小廝比較好,你覺得呢?”


    沈慕辰雖然不大樂意,但也知道如今這種情況下,自然是一個王爺帶著小廝更為合理,隻得點了點頭。


    一行人很快便到了那習副將的營帳前。


    “顧校尉,您找習副將嗎?”門外執勤的士兵看著顧長歌帶著三人走來,不禁奇道。


    “嗯。”顧長歌指了指身後的人道,“你去通報一聲,就說我帶了貴客前來。”


    那士兵不敢怠慢,掀開帳簾進去通稟了。


    很快他便出來了,拱手抱拳,做了個“請”的手勢,“習副將請幾位進去。”


    幾人一入內,便瞧見習副將坐於營中的長條書案之後,埋頭在看著什麽。聽到幾人進來的聲音,頭也未抬,懶懶道,“顧校尉,你帶了什麽貴客來見本副將?”他刻意在“貴客”二字上咬重了些,似乎有些不屑。


    “習副將,好久不見。”蕭煜沉涼的聲音響了起來。


    習副將正在之上劃拉的手指一頓,抬頭看向說話之人。待看清楚蕭煜的麵容,他不由怔愣了一瞬,眼中滿是震驚之色。


    過了片刻,他終於反應過來,忙起身從書案後快步走到蕭煜麵前。


    “王爺?下官見過王爺,您怎麽會在這裏?”習子豪一邊行禮一邊小心翼翼試探道。


    “怎麽?習副將覺得本王來得不應該?”蕭煜的聲音冷了幾分。


    “王爺您誤會了,下官並無這個意思。”習子豪忙不迭解釋道,“隻是下官聽說王爺離開京城來了涼州尋藥,沒想到您會來軍中,王爺可是有什麽需要下官幫忙的?”他說完,小心抬頭覷著蕭煜的臉色。


    “習副官你也誤會了。本王會出現在這裏,是因為知道了沈將軍中毒昏迷的消息。”


    習子豪心中一凜,沈司黎中毒的消息是對外封鎖的,王爺怎麽會知道?莫非……是顧長歌泄露出去的?他怎麽會同閑王有牽連?看來此事定要告知皇上才行。


    似是猜到了習子豪心中所想,蕭煜冷冷一勾唇,“習副將,你不會天真地以為,主帥中毒這種事情,真的能瞞得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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