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齊啟聖三十六年,即赤狄元朔四十三年,冬,赤狄現任君主平帝病重,昏迷不醒,太醫束手無策。


    同年十一月,大臣上奏,舉先皇後之子,赤狄大皇子,即太子卿禹監國。現任皇後高氏及其所出平帝第六子卿昭不服,暗中密謀政變。朝中分為太子派和六皇子派,暗流湧動。


    元朔四十三年十二月初,高氏聯合母家族兄,大將軍高淩源舉兵攻入東宮,將太子卿禹殺死,擁卿昭繼任太子之位。


    元朔四十三年十二月中,平帝蘇醒,然身體仍很虛弱,得知太子卿禹被殺,震怒,誓要廢掉六皇子卿昭太子之位。皇後高氏為免再生枝節,將平帝囚於建章宮,卿昭正式代君執政。


    元朔四十三年十二月三十一日,赤狄宮中舉行跨年大典,高氏率後宮諸妃,卿昭率領朝中眾臣,於長樂宮中宴飲。歌舞升平酒過三巡之際,三皇子卿彥連同五皇子卿恆,秘密夥同不滿於高氏及卿昭統治的眾臣,打著“清君側”的名號發動兵變。城外禁軍攻入宮中,卿彥手刃六皇子卿昭,又將高皇後囚禁了起來,大獲全勝。隻可惜,五皇子卿恆亦於混亂中被刺身亡,無人看清兇手是何人。


    這一夜,赤狄宮中血流成河,浮屍遍地,死傷無數。


    卿彥以鐵血手腕鎮壓了不服的臣民,厚葬了卿恆,又將卿昭的屍體以叛賊的名頭在城外懸掛了三天,之後曝屍荒野,以達到震懾人心的作用。


    經過一個多月的殘酷清洗和鎮壓,赤狄朝中反對之聲漸漸消失,至此,赤狄國內局勢才算安定下來。


    此時,赤狄五位正值盛年的皇子,便隻剩下三皇子卿彥,還有一個體弱多病的二皇子卿堯了。


    卿彥將被軟禁多日的平帝放了出來,平帝經過這一兩個月的修養身息,身體恢複了一些精神,然終究已是病入膏肓。平帝雖重新執政,但自知不久於人世,思慮再三,雖不喜卿彥在此次事件中所施的暴虐手段,奈何二皇子卿堯身子實在太弱,難當重任,遂下旨立三皇子卿彥為太子。


    而素來與赤狄不合的大齊,借此機會出兵雲州,試圖將昔日被侵占的土地重新搶迴來。


    大齊明熙帝親下聖旨,任命定遠侯兼平狄大將軍沈司黎為主帥,率領西北軍出征,命二皇子蕭梓珣為督軍,親上前線。


    赤狄此時禍起蕭牆,自顧不暇,根本沒有多餘的兵力前來迎戰大齊。大齊軍隊勢如破竹,節節勝利,不過一個月的時間,已經拿下了雲州十三郡中最重要的七個郡縣。


    大軍乘勝追擊,繼續挺進。


    而此時赤狄國內形勢終於穩定下來,平帝派威武大將軍繆衝迎敵,即日率軍隊開赴前線。


    啟聖三十七年一月初六,赤狄和大齊軍雙方大軍在雲州閬中縣展開了第一次交戰,開始了開戰以來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正麵交鋒。


    因戰爭的爆發,涼州城內的百姓這個年,過得都有些冷清。


    將軍府中自然也不例外。


    定遠侯輕親率軍隊奔赴前線,恐日後生死難測,擔心家中妻女安危,思量再三,拒絕了沈慕辰想要上戰場的請求,命其待在涼州城內保護侯夫人和溶月的安全。


    沈慕辰雖然胸中有一腔抱負,但也明白很多時候天不會遂人願,順從了定遠侯的安排,留在了興慶縣中。


    一晃一個多月便過去了。


    此時的將軍府中,沈慕辰正在書桌前練著字,眉眼淡然,麵色從容。


    不一會,外頭跑進來一個小廝,手中拿著封信,口裏道,“大少爺,將軍來信了。”


    沈慕辰放下筆墨,上前接過小廝手中的信,讓他下去了。


    小廝鞠了一躬退下。


    沈慕辰在窗邊的軟榻上坐了下來,望著信封上定遠侯熟悉的字跡發了會愣,這才拿起桌上的象牙裁紙刀慢慢將信封拆開。


    他深吸一口氣,拿起定遠侯的信讀了起來。


    定遠侯的信很短,問了問家中的情況,然後提到了此時的戰況。


    大齊軍隊本來已占了上風,豈料平帝突然派太子卿彥親赴前線,赤狄將士士氣得到莫大鼓舞,一時之間,大齊和赤狄兩軍對峙,閬中縣久攻不下,雙方陷入僵持局麵。


    信的末尾,定遠侯提到此次戰役可能不會很快結束,讓他好生護著侯夫人和溶月的安危,過幾日戰事吃緊,他寫信的頻率就不會這麽勤了,讓他同侯夫人和溶月講明,囑她們不用太擔心。


    沈慕辰看完,輕歎一口氣。


    攥著信紙的手指緊了緊,拿了信起身往侯夫人院子走去。


    這會正是上午,阿蕪應該也在娘那裏待著。


    果然不出沈慕辰所料,才進院子,便聽到了溶月銀鈴般的笑聲。沈慕辰嘴角彎起一個弧度,加快步伐走進了房中。


    屋裏燒了地龍和火盆,溫暖如春。


    侯夫人和溶月都坐在軟榻上笑得歡愉,小軒軒正趴在榻上慢慢爬動著。身側站了幾個丫鬟伺候著。


    見沈慕辰挑簾而入,一旁的迎春和知秋忙迎了上來。


    “大少爺。”


    沈慕辰解下身上的大氅遞給迎春,一邊笑著走到軟榻旁。


    “哥哥!”見到沈慕辰過來,溶月抬起頭歡快地叫了一聲,又指著榻上的沈慕軒道,“快來看小軒軒爬,可有意思了。”


    “娘。”沈慕辰勾唇,喚了侯夫人一聲,掀開衣袍一角在知秋搬來的椅子上坐了下來,伸出手去逗弄小軒軒。


    小軒軒一把抓住沈慕辰的手指就要往嘴裏塞。


    溶月佯怒,瞪他一眼,輕聲斥道,“軒軒,這是哥哥的手,不能吃的!你這個小吃貨,什麽都往嘴裏塞。”說著,伸手玉白手指點了點小軒軒的肚子道,“你看看你,肚子上都這麽多肉肉了。”


    說來也怪,小軒軒似乎聽懂了似的,“咯咯”笑了兩聲,鬆開了扒拉著沈慕辰的手指,小手興奮地揮舞了兩下,似乎在向溶月抗議著什麽。


    溶月樂了,眯了眼睛笑道,“你看,小軒軒不樂意了,他聽得懂我說的話誒!”


    侯夫人淺笑點頭,看向沈慕辰,“辰兒往常這個時候不是都在房中看書的?今日怎麽過來了?”


    沈慕辰從袖中掏出定遠侯的書信遞給侯夫人,“爹來信了。”


    侯夫人一愣,接過沈慕辰遞來的書信,一邊示意一旁候著的杜娘先將小軒軒抱下去了。


    侯夫人拆開信一字一句地看了一遍,看完又遞迴給沈慕辰,歎著氣道,“本來想著照西北軍這般勢如破竹的速度,收複雲州十三郡指日可待,司黎也能很快迴來同我們團聚了,誰能想到半路會殺出來個赤狄太子?”


    溶月蹙了眉頭沉吟道,“這個赤狄三皇子卿彥,是什麽來曆?”能在一眾皇子中脫穎而出笑到最後,此人一定城府極深。


    沈慕辰無意識地活動活動了指關節,把自己知道的情況說了出來,“赤狄三皇子卿彥,生母位卑,不得寵,生下卿彥沒多久後便去世了。傳聞卿彥一直都是以碌碌無為的形象出現在眾人麵前,平庸而普通。赤狄五位皇子,除開二皇子自小體弱不受寵,大皇子卿禹為嫡長子,平帝對先皇後情深意重,對這個敦厚穩重的嫡長子亦寄予了厚望,是以早早地立其為太子。五皇子卿恆生母梅淑妃,是在先皇後死後最得寵的妃子,五皇子其本人又聰明伶俐,性格純良,肖似平帝,平帝對疼愛有加。六皇子卿昭,現任皇後高氏之子,高氏一族在赤狄朝中實力鼎盛,族人多居要職,是高皇後和六皇子背後強有力的助力,也是位十分惹眼的皇子。隻有三皇子卿彥,自小失母,又無甚出眾的能力,平帝對其不聞不問,似乎並未放在心上。其他皇子對他也並不提防。現在看來,這個卿彥,其實是個大才,這麽多年一直在韜光養晦,並終於逮到了機會一鳴驚人。”


    溶月沉默,這便是她前世記憶中的赤狄奪嫡之亂了吧。


    “或許,五皇子的死,也並沒有那麽簡單。”她沉吟半晌,慢慢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阿蕪的意思是,此事很有可能是三皇子所為?”沈慕辰接口道。


    “是。”溶月點頭,“你想想,若五皇子不死,以皇上對他和他母妃的寵愛,自然會將太子之位傳給他,哪裏還會有三皇子卿彥什麽事?”


    “你說的沒錯。”沈慕辰讚同道,“當時那樣混亂的情況下,就算三皇子當真對五皇子做了什麽事,人人都自顧不暇,哪裏還會去管旁人的事?隻是可惜五皇子了,白白為他人做了嫁衣。”


    侯夫人見他二人頗有感慨,也道,“自古有人的地方就有爭鬥,隻要涉及到利益上的糾紛,就避不開利用和被利用。”


    “你們說,大齊最後,也會出現這般兄弟相殘的局麵嗎?”溶月感慨道。


    侯夫人和沈慕辰一黙,誰也沒有說話,溶月也沒有接著追問,陷入沉思。


    隻是三人都知道,溶月這個問題的答案,一定是肯定迴答。


    別說現在太子人選還未定,就算定下了,也不是沒有廢太子的可能。大皇子蕭梓瑞,二皇子蕭梓珣,四皇子蕭梓琰,便是被流放的五皇子蕭梓琛,當年定也曾有過癡念。甚至那個看上去最與世無爭的六皇子蕭梓琝,誰又知道他內心最真實的想法是什麽呢?


    沉默一瞬,溶月想起一直橫亙在自己心裏的軍中內奸一事,趁機打聽道,“哥哥,此次爹爹出征,除去二皇子作為督軍,軍中帶兵的還有些什麽人?”


    “副將習子豪,皇上親信,原五軍營營長。”


    這是明熙帝派來製衡爹的,溶月心中暗自忖度。


    “另一名副將羅文遠,跟隨爹爹征戰多年,上次你也見過。”


    “還有就是幾名軍師和幕僚,都是爹得用多年的屬下。”


    溶月蹙眉,軍中形形色色的人成百上千,她該怎麽從這浩淼的人海當中找出前世陷爹爹於危難的內奸?再者,前世明明沒有收複雲州十三郡的行動,為何這一世事情的發展又不一樣了?


    到底是哪一個環節變了?


    抱著試一試的態度,溶月問道,“哥哥,你知道皇上對此次出兵的態度嗎?”


    “阿蕪的意思是?”沈慕辰有些不解,挑眉問道。


    溶月一咬牙,“我是說,皇上不怕爹爹威望更甚嗎,為何還會同意此次由爹領兵?”


    沈慕辰搖頭,此時他也有狐疑,想著許是皇上權衡再三,終究還是決定以國家利益為重,這才沒有刁難爹。


    倒是侯夫人遲疑著道,“此事……我好像聽司黎提過幾句。”


    “爹爹怎麽說?”溶月眼前一亮,饒有興致地像侯夫人看去。


    侯夫人示意念夏往火盆裏添了些碳,這才接著道,“那日司黎接了聖旨迴來,一臉喜色,我替他更衣的時候聽到他輕聲說了一句,此事還真多虧了六皇子蕭梓琝。”


    “六皇子?”溶月驚詫,怎麽會同他扯上關係的?


    “聽說六皇子近日得了督造南北運河的差事,大小諸事安排地妥帖細致,能力顯現,皇上對他也漸漸器重起來。莫不是他私底下在皇上麵前說了什麽?”沈慕辰猜測道。


    侯夫人點點頭,又搖了搖頭。


    她這般表現,溶月倒糊塗了,愈發不解地看著她。


    “六皇子的確同皇上說了什麽,卻不是私底下,而是在早朝的時候。”


    “早朝?”溶月驚問。


    “對。我當時好奇,便多問了一句。聽司黎說,當時皇上接到他欲出兵雲州的請求時,特意將此事拿到了朝堂上討論,朝中大臣分成了兩派,一派讚成出兵,畢竟這是個難得的大好機會。另一派則持反對態度,稱赤狄和大齊邊境好不容易安寧幾十年,此時妄生戰火,並不是好事。皇上便問大皇子和二皇子的意見。大皇子和二皇子平日意見多相左,在這件事上卻難得的一致,都覺得不出兵為好。正在這時六皇子站了出來,稱自己有話要說。正如辰兒所說,因六皇子在督造運河一事上表現的才能,皇上對其態度有了改觀,便同意他說下去。”


    溶月遞過一盞茶,侯夫人接了,喝一口潤了潤嗓子,又接著道,“六皇子在朝堂上慷慨陳詞,說起當年的雲州宜陽之役的慘狀,說到最後義憤填膺字字泣血,讓皇上大為觸動,思忖片刻,最終同意了司黎的請求。”


    原來是這樣!竟是六皇子在這其中起了關鍵性的作用!


    這麽一來,前世為何沒能出兵收複雲州的原因也講得通了。


    上一世,蕭梓琰督造運河貪墨之事沒有事發,自然也沒有六皇子蕭梓琝繼續接手這差使的事,皇上對其必然還是同先前一樣並不看重。如果是這樣,當皇上將出兵雲州的事拿到朝堂之上討論時,蕭梓琝因不得聖心,根本就不會有陳詞的機會,更別提能打動明熙帝讓他改變主意了。


    溶月不禁唏噓,命運發展的軌跡,真是一環扣一環,哪怕隻有很小的一個變動,最後影響的也可能是整個大局。


    “赤狄有三皇子親自坐鎮,我們也有二皇子督軍啊,為何振奮士氣的效果並不如赤狄那般明顯?”溶月沉思道。


    “聽說卿彥這人極為自律,到了軍中之後同將士同吃同住,很快與赤狄將士打成一片。而二皇子……”沈慕辰勾起唇角,一抹嘲諷的笑意閃過,“養尊處優多年,怎麽能做到卿彥那般禮賢下士?何況他雖然也有才能,卻並不在軍事之上,說不定還會得了皇上的授意,有事沒事掣肘爹一下。如這般,我們的將士又怎麽同赤狄那般齊心呢?”


    聽沈慕辰這麽一分析,溶月才落下去的心又有些不安起來。


    軍中內奸一日不除,她就一日不得心安!


    ------題外話------


    二更,快誇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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