甫一送走陸嬤嬤,老夫人就覺得心裏慌慌的,右眼皮跳得厲害。她在榻上歪了一會,還是覺得心裏難受得緊,左思右想不放心,轉了頭對著正在給她捶背的翠綺道,“你去南門瞧瞧,陸嬤嬤出府了沒有?”


    “老夫人您別太擔心了,奴婢這就去。”翠綺安慰了她幾句,喚來小丫鬟繼續替老夫人捶著背。


    剛準備出門,遠遠地卻響起一陣熙攘之聲。


    老夫人眉眼一跳,略帶驚慌地直起身子,“翠綺,快出去看看,出什麽事了?”


    話音剛落,碧錦慌慌張張進來了,又急匆匆道,“老夫人,不好了,陸嬤嬤給人綁著朝這裏來了。”


    “什麽?!”老夫人手一抖,身子霎時繃得緊緊的,連聲道,“怎麽迴事?好好的陸嬤嬤怎麽會被人綁起來?!”


    “奴婢不知。”碧錦也是一臉急色,隻不停地絞著手。


    “伺候我出去看看!”老夫人強自定下心來,“翠綺,你去把四姑奶奶叫來。”


    出了門,果然間遠遠浩浩蕩蕩一群人朝榮喜堂而來,為首的正是溶月,身後跟著的陸嬤嬤被兩個粗使婆子壓著,披頭散發,一臉狼狽。


    老夫人心驚不已,急急地走上前去,掃一眼烏壓壓的眾人,語聲中含著抑製不住地尖利和陰翳,“這到底是怎麽迴事?!”


    溶月剛待說話,二夫人和三夫人也已匆匆帶了自家姑娘趕來,看著這架勢,有幾分吃驚,看向溶月,“七姑娘,你急匆匆地喚我們過來是為了何事?”


    溶月見人都來得差不多了,走到陸嬤嬤後麵,狠狠踢了她膝蓋窩一下,陸嬤嬤不防,噗通跪倒在地,發出一聲悶響。


    老夫人氣得臉色都白了,“七丫頭,陸嬤嬤是我身邊的老人了,你這麽對她是何意?!真是反了反了,我身邊的人也輪到你教訓了麽?!”


    溶月恭順地低了頭,清囀道,“祖母息怒,實在是溶月氣不過,祖母對陸嬤嬤這般好,她卻做出這等欺上背主之事來!”說到後麵,帶上了些許憤憤不平的意味在裏頭。


    老夫人眼中閃過一抹異色,搭著碧錦的手驀然收緊,碧錦白皙的手腕上登時出現一道紅印。老夫人吐一口濁氣,提高了音量,盡量顯得底氣十足一些。


    “你這是什麽意思?!”


    “溶月今日無事,見春色正好,便想著去汀芷苑裏頭逛一逛賞賞花,不料卻正好看到陸嬤嬤帶了兩個小廝鬼鬼祟祟在開南門想要出府。”她目光在在場眾人臉上輕輕一轉,將各人的臉色盡收眼底,頓了頓才道,“我心想,南門已經好久不用了,陸嬤嬤要出府,何必要走這道門,心下好奇,便出來問了問。”她氣憤地看向陸嬤嬤,“結果陸嬤嬤卻是支支吾吾一臉心虛……”


    陸嬤嬤跪在地上,低著頭看不清麵上的神情,渾身散發出頹然之色,並不出聲辯解。


    老夫人心中胸中哽得厲害,唿吸不禁開始有些急促。她深吸一口氣,強自鎮定下來,剛想開口說什麽,溶月卻不給她說話的機會,接著道。


    “這本也就沒什麽,頂多是個私自出府的罪名,可是陸嬤嬤身邊還帶了一口箱子……”


    二夫人三夫人一聽,頓時豎起了耳朵。


    溶月將她們的神情盡收眼底,心裏冷笑一聲,吩咐道,“雲苓玉竹,將箱子打開給大家瞧瞧!”


    箱蓋一開,四周果不其然響起一片倒吸涼氣的聲音。


    “祖母,私運府中財物出去變賣該當何罪?!”溶月的聲音又響了起來。


    老夫人身子一軟,若不是碧錦死命扶住,怕早就倒了下去。她麵色鐵青,看一眼匍匐在地的陸嬤嬤,心中天人交戰,她到底要不要開口保下陸嬤嬤呢?陸嬤嬤在她身邊伺候了這麽久,若自己一言不發豈不是會寒了其他人的人?可若開口的話,被人拿到把柄將那事抖落出來又該如何?


    嘴唇張合了好幾次,就是不見說話,這時,一道優雅淑靜的清越嗓音響起。


    “這不是娘的嫁妝嗎?”


    眾人一抬頭,便見一身淡色裙裝的侯夫人已到了跟前,看著箱子裏的器皿首飾麵露詫異的神色。


    娘真是來得太是時候了,溶月低頭,唇邊笑容徐徐綻開。


    二夫人和三夫人臉色一變。老夫人不是侯爺的親生母親,是以侯爺和侯夫人一直稱她為母親,禮數在卻顯得疏遠,而隻有故去的太侯夫人許氏,侯夫人才會稱其為娘。


    沈瀅玉卻是不懂這其中的差別,一臉興致勃勃看好戲的神色,“陸嬤嬤居然想將祖母的嫁妝偷運出府?”


    “四姐姐。”溶月涼涼看她一眼,“這不是祖母的嫁妝,這是我嫡親祖母太侯夫人許氏的嫁妝!”


    這話一出,方才還在竊竊私語的眾人突然安靜了下來,氣氛變得詭異起來。


    沈瀅玉呆在原地,一頭霧水,還待發問,三夫人卻是狠狠攥了她一把,示意她別亂說話。沈瀅玉被攥得生疼,不情不願地閉上了嘴。


    “祖母,先祖母的嫁妝為何會出現在這裏?”溶月撩眼沉然望向老夫人。


    打擊接踵而來,老夫人已有些扛不住了,她唇色慘白,卻仍想做困獸之鬥,“今日這事,我也是被蒙在鼓裏的,我一心待陸嬤嬤,沒想到她居然做出這等事……”說著,還假惺惺恨鐵不成鋼地剜了陸嬤嬤一眼。事已至此,也隻能犧牲陸嬤嬤了。


    陸嬤嬤身子一抖,卻不做辯駁,任命地閉上了眼睛。


    “可是……”她話鋒一轉,“我看這都是些庫房裏的東西,老大家如何知道這便是太侯夫人的嫁妝?”


    溶月眼底一抹嘲諷,事到如今老夫人還不死心,還妄想將祖母的嫁妝據為己有麽?


    侯夫人眉目宛然,挺直了腰身,自有一股雅致沉然的氣度在。“媳婦本來也是不知道的,隻是前些日子幫侯爺整理書房,找到了爹留下的娘的嫁妝單子,正想著這幾日同母親開了庫房一起清點一番。溶月也大了,是時候該給她準備了。”


    什麽?!老夫人心中大駭,老侯爺何時留了這一手?!他果然還是不信任她!心中又急又怒,一時間竟有些唿吸困難起來。


    碧錦察覺到她的異樣,忙替她拍著後背順了順氣。老夫人深吸一口氣,壓下心中的情緒,沉沉然看向侯夫人。


    “還有這等事?既如此,老大家的將那嫁妝單子拿給我瞧瞧吧。”


    ------題外話------


    在之前的文裏我寫侯夫人叫老侯爺和太侯夫人公公婆婆是怕妹紙們搞混,以後還是恢複爹和娘的稱唿吧~畢竟這樣顯得親近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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