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之不易的和平,沒有讓所有人放下一口氣,反而讓每個人都提心吊膽的活著,生怕再一次發生玄鬼之戰。不同於活人之間的戰爭,玄鬼之戰,那就是你死我活,絕對沒有什麽人道主義可講。


    因為這份提心吊膽,聖徒門和鬼魂委員會達成了共識。對於任何擾亂社會治安,破壞來之不易的和平的家夥,不論人鬼,一蓋殺無赦。


    亂世重典,自然有很不錯的效果。為了避免被誤會成想要挑起玄鬼之戰,活人和鬼魂之間,總會盡可能的避免紛爭。即便是兩口子,在吵架的時候,也絕對不敢說什麽鬼欺負人或者人欺負鬼的說辭。


    可即便如此,也難免有那些不怕死的家夥。


    老郭媳婦說的那個在新城這邊流竄的惡鬼,就是這麽一個不怕死的家夥。幾個女人說的懸乎,也不知道是真是假。老郭媳婦說,那惡鬼,最喜歡殺那些落單的女性。吳家媳婦更說被那惡鬼殺死的女性,往往都極為淒慘,無一不是先奸後殺。


    說起先奸後殺這麽刺激的話題,老郭媳婦又開始取笑吳家媳婦,嫌棄吳家媳婦晚上的時候叫的聲音太大,吵她看電視了。吳家媳婦也是個潑辣娘們兒,甩手打出一張幺雞,笑話老郭媳婦說,“你這是嫉妒。”


    “哎!和了!單吊!”我一把攤開了手裏的牌。


    被老郭媳婦喊做小玲的女鬼罵了一句髒話,道,“我說,燕兒,你今兒個可真是走運啊。”幾圈兒下來,混的熟了,她們直接就喊我“燕兒”,濃重的兒化音,再配上我身上的村姑裝扮,我開始有些後悔為什麽借用了沈燕兒的名字,也愈發想要那條鬼衣鋪的裙子了。


    吳家媳婦把錢給我,翻了翻幹癟的錢包,道,“真他姥姥的,要不是這麻將牌上畫了符,再強悍的鬼魂也看不透牌,我真要懷疑你的能力了。”


    我一邊碼牌一邊笑道,“運氣,運氣。”看了一眼桌角放著的一打錢,開始後悔之前為什麽沒讓他們玩兒的大點兒,這要是指望著打牌迎來那條連衣裙的價錢,怕是坐上七八天也沒指望。


    老郭媳婦恨恨的砸了一下麻將牌,怒視吳家媳婦,道,“你也是腦殘,打什麽幺雞啊!會不會玩啊?東南西北風打去唄。你瞅瞅,幺雞還有嗎?你不打,她就沒戲!”


    吳家媳婦哼了一聲,道,“二條三條下光了,一條也下了倆,我哪裏知道她能吊一條啊!”


    小玲衝我伸出大拇指,笑道,“有你的,好算計啊。二條三條都沒了,一條下了兩張,誰摸了一條也得給你。穩贏啊這是。”


    我嘿嘿的笑,心說不是我好算計,我是眼瞅著吳家媳婦手裏那張一條一直沒打出來,知道她留著沒用,才這麽聽牌的。


    抓第一把牌,老郭媳婦就開始罵娘。手裏的牌太差,她的心情惡劣到了極點。


    我琢磨著老是贏好像也不合適,幹脆就放了放水。


    輸得少,贏得多,幾圈下來,手邊的錢也就越來越多了。


    眼看著天色不早,我想要起場,卻被老郭媳婦叫住了。


    “贏錢就走啊?這可不行!”老郭媳婦的臉色極為難看,一絲絲鬼氣冒出來,整張臉都慘白慘白的。


    “呃……我有事兒。”


    “那也不行。”老郭媳婦道,“能有個屁事兒!”


    小玲給我使了個眼色,笑了一聲,挺了挺腰板,說道,“哎呀,腰疼,再玩幾圈兒就算了吧。”


    “滾蛋!你一個小鬼,能腰疼?別扯淡了!”老郭媳婦嘴巴裏罵罵咧咧的,摸了一張爛牌,恨得又罵一句,把牌砸在了桌子上。


    吳家媳婦看了看小玲,又看看我,沒吱聲。看得出來,她也不想起場,卻又不想跟著老郭媳婦撒潑,幹脆就沉默應對。


    看老郭媳婦那架勢,不撈過來肯定是不打算起來了。


    碰見這種牌品的家夥,我也真是醉了。


    不就是一百多塊錢嗎?至於嗎?


    越想心裏越氣,一個小鬼兒,還難纏了?


    看看時間也差不多了,我故意打了一張牌,讓小玲和了牌,把錢給她,起身道,“不打了,還有事兒,得走了。”


    老郭媳婦一聽,怒道,“不能走!”


    我理都不理她,一個小鬼,橫個屁啊!


    直接拿著錢走人。


    外麵的天色已經黑了,我要讓劉澤榮帶我去找工作了。


    見我迴來,劉澤榮看了看我,一愣神,笑道,“沒關係,輸了就輸了。”


    我啐了一口,道,“你怎麽知道我輸了?”


    “那你怎麽看起來好像不開心?”


    我這是氣的。


    懶得跟劉澤榮說這種雞毛蒜皮的破事兒,直接把贏的錢塞給他,道,“走啦,陪我去找工作。”


    劉澤榮看了看手裏的錢,又遞給我,“哪能要你的錢。”


    “拿著交電費,別廢話了,趕緊找輛車。”我的語氣不太好。怪隻怪我的聽力太好了,走出郭家的時候,我聽到老郭媳婦壓低著聲音咒罵我,吳家媳婦也跟著說了我兩句。倒是那小玲,隻是幹笑了一聲,說要迴家洗衣服,起身也走了。


    劉澤榮見我不大開心,也沒有再把錢給我,直接裝進口袋裏,讓我在這等一會兒,就走了。不大會兒,起了一輛自行車過來。


    “電車實在是借不到。”


    “湊合吧。”我說。


    劉澤榮騎著自行車出村,我懶得飛,直接做到了自行車後座上。


    劉澤榮的背上,背著他的法劍。出門帶劍,幾乎是每個活人都不會忘記的事情。


    出了村,涼風嗖嗖的吹來,我的心情也好了一些。


    劉澤榮說道,“聽說最近有個惡鬼在我們這邊作惡,要不……等些時候你再找工作?”


    “整天閑著也是無聊。”區區一個惡鬼,其實我也不大在意。


    “哦。”劉澤榮沉默了一會兒,又道,“要是不喜歡,以後就別跟老郭家媳婦打牌了。那小鬼脾氣臭的很,隻能贏不能輸。也怪我,我還以為你不會贏什麽錢呢。”


    我樂了,“沒看出來,你倒是聰明,竟然猜出來我生氣的原因了。”


    “呃,小玲跟我說的。”劉澤榮道,“她男人出去賣貨了,自行車就是她借我的。”


    “咳,白誇你了。”坐的累了,我直接飛起,在劉澤榮旁邊看看的飄著。我發現,做鬼魂其實也挺好,除了總會一直感覺饑餓寒冷之外,其它的事情,倒也方便。比如我不必擔心出行的交通工具的問題,也不用擔心吃喝拉撒的生活瑣事。


    與劉澤榮有一句沒一句的聊著,過了約莫個把小時的時間,總算是看到了前方隱約間的亮光。不用去問,也知道城區近在眼前。


    路上的行人也逐漸多了起來,偶爾的時候,竟然還能看到一輛輛警車,或者是穿著製服的鬼魂在巡邏。


    想起在二區做治安官的郝窮,我忍不住問劉澤榮,“咱們四區的治安官是誰?”


    “我也不太清楚,好像是農家樂出身的,一個姓方的玄師。”


    “農家樂出身?”我凝眉問道。


    “嗯。”劉澤榮說道,“以前玄鬼之戰的時候,新城有幾個勢力,農家樂避難所就是其中之一。後來玄鬼言和,那些勢力,也就成了新城的管理者。”說到這,劉澤榮忍不住笑了一聲,道,“這些勢力即便是現在,其實也都在抱團。不同勢力之間的明爭暗鬥,看著其實也挺逗。就好比三區留守蔣斌,跟三區鎮撫劉邦,就是兩個勢力。明麵上的紛爭難得一見,見了麵嘻嘻哈哈的跟親兄弟似的,但背地裏捅刀子,卻稀鬆平常。前些時候,聽說蔣斌的一個女人被人發現偷漢子,就被劉邦給捅到了網上。之後劉邦狡兔死走狗烹的對付韓信的曆史,又在網上被炒的沸沸揚揚。關於劉邦的人品,被狠狠的指摘了一番。”


    不禁想起了在農家樂生活的日子。


    那些曾經跟我一起並肩作戰的家夥,現在見了我,大概還是會想要我的命吧。


    在地獄裏,我把他們恨得要死,滿心思的打算等出去了,就把他們一個二個的給先奸後殺,但真正離開了那至今想想依然讓我毛骨悚然的地獄,我卻再也沒有了複仇的念頭。


    畢竟,對他們,甚至對整個世界而言,我就是一個超級大反派。他們要殺我,是很正確的選擇。


    唯一讓我感覺有些委屈的就是,作為一個大反派,自從變成鬼胎之後,我還沒幹什麽壞事兒呢,甚至還跟著劉澤榮一起在一個小村莊裏過起了村姑的生活,這實在是有點兒不務正業了。


    我能感覺到,我內心深處,有那麽一股子邪火,似乎總是在蠢蠢欲動。就好比剛才,聽到老郭媳婦的咒罵,我差點兒沒轉身迴去一把掐死她。


    以前的時候,遇到惡心事兒惡心人,我也會有著恨不得弄死對方的衝動,但那個時候,僅僅是在心裏意淫一下罷了,而這一迴不同。我明確的察覺到自己竟然特別想付諸行動,甚至,我也察覺到了體內的鬼氣和靈氣都在湧動。若非一眼看到了不遠處劉澤榮的那棟小院兒,我想我當時一定會真的做點兒什麽吧。


    曾經的記憶找了迴來,但我確信,我還是王卓——或者說,我還是我,並不是當年那個視人命如草芥的弓若水。但不可否認的是,我還是多少有了一些改變。比如,我恨不得殺了老郭媳婦。比我,我在劉澤榮這裏浪費他的錢,甚至好像也不覺得愧疚。比如,之前跟著劉澤榮一起去出攤兒的時候,偶爾看到那些拿著鬼食吃的不亦樂乎的小鬼,我都恨不得撲上去搶過來……


    越來越靠近市區。


    光線自然也就越來越好。


    城市的街道兩側,燈火輝煌。


    不像劉澤榮家裏的那盞燈,街道上的燈光,都是些普通的燈。


    人來人往,鬼來鬼往。


    竟然有那麽點兒繁華的狀況。路過一家精品屋,我無意中瞥了一眼,竟然看到了熟人。


    當初在新城師範學校門口擺攤兒的那個小姑娘,坐在精品屋的櫃台後,正在招唿著客人。精品屋的生意顯然還不錯,進進出出的客戶不斷。


    “店鋪房租很貴的。”劉澤榮推著自行車,順著我的視線看去,無奈道,“小李以前就是開店的,後來賺的錢還不夠房租,幹脆也就不幹了。”


    “呃,這又不是以前,人死了那麽多,店鋪房租還能貴到哪去?”


    “人少了,鬼卻多了。”劉澤榮說道,“治安不好,想要開店,就得在市區。有巡邏的人兵和鬼卒,就不怕有人搶劫。都紮進市區,房租自然死貴。在市區外開店,風險就大了,被搶劫都是小事兒。碰見心狠的家夥,搶完了還要殺人滅口。”


    “那你跟小李出去擺攤兒就不怕?”


    “我們又不會買什麽貴重物品。”劉澤榮訕笑道,“實力強的劫匪,看不上我們。實力弱的,我和小李倒也不怕。”


    想起劉澤榮畫符的本事,我不由挖苦道,“看你能的,就你那點兒本事?”


    “咳,我是不行,小李還是很厲害的。”


    “別廢話了,趕緊找工作要緊。”


    我們又在市區走了不遠,總算是找到了我在報紙上看到的那個招工的信息。


    刷盤子的工作,雖然不怎麽上檔次,但是工資還是不錯的,一個月有八百多塊,還管一頓飯。


    隻是,麵試的時候,我差點兒就要動粗。


    什麽玩意兒!刷個盤子還要一年以上工作經驗?


    那個人事部的老鬼,抓著我的手看了半天,一副色眯眯的樣子,怎麽看怎麽惡心。若非劉澤榮幹咳了一聲,他估計還不會撒手。


    “細皮嫩肉的,一看活著的時候就沒幹過什麽粗活。刷盤子很辛苦的,你受得了嗎?”老鬼陰陽怪氣的說。


    我強忍著一巴掌拍死這家夥的衝動,帶著劉澤榮離開了。


    什麽東西!


    老子在地獄裏憋得發瘋的時候,也沒有意淫過這麽醜的老鬼!


    氣唿唿的走在大街上,我是越想越氣,終於還是忍不住,轉身要迴去,卻被劉澤榮拉住了。“你咋了?”


    “不行,我要弄死那老混蛋!”


    “別……別衝動。”劉澤榮嚇得不輕,“你瞅瞅,這家飯店開這麽大,背景一定很厲害,我們惹不起的。”


    正說著,忽然有個女鬼朝著我們這邊走來。


    “嗨,你們倆是在找工作嗎?”那女鬼問我們。


    我和劉澤榮對視了一眼,又看向那女鬼。


    “我是欣悅職業介紹所的。”女鬼笑道,“怎麽樣?要不要我幫你介紹個工作?”


    我愣了愣,問,“怎麽收費的?”


    “我們的費用收取的很簡單,開始你一毛錢也不用交,上了班之後,第一個月的工資,我們拿百分之三十。”


    聽起來好像還不錯。


    女鬼顯然是個很精明的生意人,見我意動,笑道,“有興趣的話,先去我們的店麵吧,就在那裏。”


    女鬼指了指前麵不遠處的一個掛著“欣悅職業介紹所”的牌子的店麵。離得不算很遠,一眼就能看到那店麵的生意很不錯,門口站滿了人。


    我不由的有些狐疑。


    生意這麽好,有必要跑大街上專門拉人嗎?


    這事兒,透著詭異啊。


    我冷冷的瞥了那女鬼一眼,不由的想到了遊戲裏的一句台詞:先打一拳!打的時候再把問題問遍!


    不過,這女鬼的實力,看起來似乎不弱啊。


    我能感覺到對方身上極為強悍的鬼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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