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名錄》記載,凡人不論道行多麽高深,想要進地府,不論是私事還是公幹,都不容易。所以,地府閻君在陽間設立了中樞管理部門,稱為半步多。半步多內,不僅設有地府機關部門,還有市場,方便了許多人購物。


    據統計,陽間現有半步多八十一處。半步多的存在,方便了許多玄門弟子,同時也方便了地府鬼差公幹。不過,八十一處半步多,對於廣袤的陽間大地而言還是太過稀少,一些偏僻所在的人,即便是為了買一件小玩意兒,想要進入半步多,往往也要跋山涉水許多時日。


    唐代時,一位名叫王玄生的著名玄師(對於道行高深的玄門人士的尊稱),因為常常需要去數百裏之外的半步多購物,倍感麻煩,又不願搬家,便異想天開的以其強悍的玄門手段和智慧,劃破陰陽界,在自家門口打造了第一個鬼市。


    鬼市不同於半步多,半步多屬於地府官方機構,有官方部門,而鬼市則純屬民間機構,沒有地府部門的存在,隻有集市。據說,現如今的鬼市數量數不勝數,類似於陽間的菜市場,雖然不會有什麽太高級的商品存在,但也極大的方便了玄門弟子。


    不過,最近這些年,陽間對於科學的狂熱迷信,導致玄門之術逐漸沒落,鬼市的生意也日漸慘淡。


    原本,農曆新年過後,往往是鬼市最為熱鬧的時節。不過,看著冷冷清清的安息鬼市,不難推測得出現如今玄門的淒涼與沒落。


    道理上而言,生意不景氣,物價應該大跌才對。可是在鬼市,竟然恰恰相反,許多商品竟然價格高漲。這種不合理的市場現象,讓我極度不解。


    問及高萌萌,高萌萌說這其實就是一個惡性循環。玄士和玄師的逐漸減少,導致鬼市的商品越來越少。商品和顧客變少,鬼市也就開始逐漸關門大吉。現在所有硬撐下來的鬼市,想要維持,更需要經濟。物價高漲,也就理所當然了。


    我對此不敢苟同,開玩笑道,“等哪天我有錢了也在鬼市裏開個店鋪,到時候,就學陽間的超級市場,全部便宜賣,生意肯定紅火。”


    高萌萌看外星人一般的瞅了我一眼,說,“等你有那麽多錢了再說吧。”說罷,高萌萌率先前行,一直走進了李記雜貨鋪裏。


    雜貨鋪裏的夥計,還是我上次看到的那個打著哈欠的活人。能來到這裏當夥計的家夥,想來也是玄門弟子吧。


    那夥計看到高萌萌,立時眼睛一亮,跟見了親媽似的,嘻嘻笑道,“美女,有什麽需求?還是隨便看看?”


    高萌萌道,“上迴那個……哦,我聽說你這裏有一根厲鬼的頭發?真的假的?”


    夥計一愣,笑道,“有有有,美女想要?”


    “多少錢?”


    “嘿嘿,美女第一次來,我給你個優惠,一萬,絕對是跳樓價了。”


    高萌萌道,“打個折吧。”


    “已經是最低價了美女,你到別家問問,普通鬼魂的頭發,還要五六千呢,我這裏的這一根,可是厲鬼的頭發。據說,還是五十年代厲鬼的頭發,很是難得呐。”夥計說著,掏出鑰匙,從一個櫃台裏取出了一個極為精致的小木盒,放在櫃台上打開了,說,“您瞅瞅這品質。”


    我湊了上去,看到漆黑木盒的裏麵,墊著一塊白色棉布,棉布上放著一根折起來的黑色長發。第一眼看到這種東西,我心頭便是猛然一顫。這根頭發裏,還蘊含著極為強烈的怨氣,可見其主人不是什麽簡單角色。


    厲鬼的東西雖然兇悍,不過,確實是難得的好東西。


    俗語說:頭乃人之元,發乃元之首。對於鬼而言,發為鬼元之首,怨氣最重。用來布陣,甚至防身,都是極好的。佩戴這種頭發,一般的小鬼,根本不敢靠近。縱然是厲鬼,也會忌憚三分。這頭發上的怨氣,都足以震懾鬼魂。若是道行足夠,用這頭發做成法器,也是不錯的。


    “喂,都是玄門弟子,怎麽你也得給便宜點,大不了我給你留個手機號。”高萌萌笑著說,“打個折啦。”


    我驚訝的看向高萌萌,對於她的這番話,實在是有些詫異。這位師姐,總不至於為了一件商品而把自己當做商品吧?


    那店夥計也是一愣,嘿嘿笑道,“美女既然這麽說了,那我就給你打個折。九折,不能再少了。”


    “一折吧,我就一千塊。”


    店夥計當即臉都黑了,語氣也有些生硬起來,“一折?美女,你還沒睡醒吧?這可是厲鬼頭發,一千塊,你買厲鬼用過的手紙也不夠啊!”


    “你家有厲鬼用過的手紙啊?真有的話,我給你十萬。”高萌萌顯然是在胡攪蠻纏了,厲鬼用過的手紙,不過是店夥計氣憤的話,厲鬼又不會拉屎,用個屁的手紙。


    店夥計哭笑不得,道,“得了得了,您還是看看別的東西吧,你瞅瞅這個,鬼指甲,本店六周年促銷,一百塊一塊兒,數量有限哦。”


    “五十吧。”高萌萌道,“這玩意兒又不是什麽值錢東西,別這麽黑。哪天我得了寶貝,也來你這裏寄賣好了嘛。”


    “五十?不行不行。”


    “我們要的多。”


    “要多少?”


    “要兩塊兒。”


    我看到店夥計的嘴巴張了張,那個“滾”字兒差點兒就吐出來。我毫不懷疑的相信,如果不是高萌萌長得漂亮,早就被店夥計給轟走了。


    高萌萌似乎並不在意店夥計的態度,又問,“地府油鍋的油,有貨嗎?”


    店夥計悶了一會兒,說,“三百一瓶。”


    “我先看看貨……我去!這油也太黑了,肯定榨了好多遍了,三百太貴了,一百八怎麽樣?黑狗血……五百?別扯,加持了地煞也不能這麽貴啊,是個鬼差都能加持地煞好不好。頂多二百,不能再多了……”


    店夥計被高萌萌攪得沒脾氣,我卻忍不住想笑,顯然高萌萌不是第一次來這裏買東西,砍價的手腕很是不錯。


    折騰了一個多小時,店夥計見已經高萌萌終於選好了商品,算是鬆了一口氣,拿起計算器開始算賬:“兩塊鬼指甲——一百,油兩瓶三百六——黑狗血兩瓶四百……一共八百六。”


    “等等。”高萌萌道,“油兩瓶三百六?別逗了好不好,說好的一百啊。”


    “一百八!”夥計咬著牙說道,“你說的價錢!”


    “我是說一百吧,吧是語氣詞。”


    “……”


    好說歹說,八百塊搞定。店夥計聲稱這是跳樓價,等老板迴來肯定要挨批。高萌萌卻說店夥計賺大了。


    高萌萌沒有刷卡付賬的意思,我也懶得跟她計較,直接拿出自己的卡付了賬。走出雜貨鋪,高萌萌看了看鬼市的盡頭,歎氣道,“可惜了。”


    “咋了?”


    “以前這裏有個鬼窯子,現在也關門大吉了。”


    我哭笑不得。


    高萌萌嘿嘿一笑,拉著我離開安息鬼市。邊走邊告訴我這鬼市的物價,其實都是泡沫,有時候攔腰砍價,都會虧的。


    方悅看了看我們買的東西,問了問價錢,笑著說不算貴。之後把高萌萌送迴華影的房間,又帶著我離開城市,去七姑娘那裏。


    七姑娘所在的地方,距離有著鬼宅的石家壩有不近的距離。方悅告訴我,這裏是一個叫妃子丘的地方,坊間傳聞說曾經有一個妃子在這裏下葬,此地因此得名。


    跟上次的流程差不多,我和方悅先在七姑娘的墳前拜了四拜,之後經過七姑娘的同意,我朝著墳頭上跨步,眼前一黑,就出現在了上次的那個院落裏。


    西間裏還亮著燈,有模糊的影子透過紙窗,看起來七姑娘又在洗澡。我實在是有些好奇,她一個鬼魂,洗澡有必要嗎?


    “來,一起洗洗吧。”七姑娘的聲音猶如天籟一般飄來。


    一起洗?和美女一起洗澡自然充滿誘惑力,但是,想到沒了腦袋的七姑娘,我就渾身哆嗦。一起洗澡?還是免了吧。


    不過,等不到我拒絕,身子就不受控製了。


    猶如被一股極為強悍的力量拉扯,身子直接被拽了過去,飛快的朝著紙窗撞去。我以為會很疼,不過,那紙窗仿佛是虛無,我的身子直接穿過。


    視線一恍,就站在了浴桶邊。


    再次看到七姑娘脖頸處血淋淋的肉和白森森的骨,我還是有些不適應,渾身上下都是雞皮疙瘩。


    身上的衣服竟然開始自行脫落,額頭和手心上都是汗。


    這一次,我看得清楚。七姑娘脖頸處,有血汩汩的冒出來。可是那血,竟然一點兒也沒有流出來,頗為詭異。


    “嘖。”七姑娘忽然有些不滿似的,“對不住了,多少年了,實在是看不慣有人比我多個腦袋。”話音剛落,我便看到七姑娘的手忽然抬起,尖利的指甲在我脖頸上劃了一下,我的腦袋就滾落在地。


    我的腦袋在地上滾了幾下,就滾出了西間,停在了客廳裏,視線對著房門外漆黑的夜。


    唉……


    是我比你多個腦袋?明明是你比我少個腦袋好不好!


    抱怨的話是說不出口的,因為懼怕七姑娘而不敢亂說話。


    “嘖嘖,公子比上次瘦了一些哦。”七姑娘說著,我聽到了嘩啦啦的水聲,“來,讓奴家給公子好好洗一下。”


    腦袋跟身子分了家,身子發生的任何事我也感應不到。腦袋不能動彈,隻能看著門外的黑夜發呆。


    七姑娘似乎很喜歡自言自語,這樣也好,省的我要絞盡腦汁的跟她聊些沒營養的話。


    “咦?公子難道有龍陽之好?有個小可人兒在外麵呢。”


    我怔了一下,心中一動,琢磨著難道是阮小波?他跟過來了?


    不知道七姑娘能不能把阮小波給收拾了。


    “唉,可惜,他跑了。”七姑娘似乎有些遺憾,道,“嘻嘻,公子有沒有想奴家呢?奴家對公子可是日思夜想呢。公子這麽久才來看奴家,還帶了個小可人兒來氣奴家,奴家要好好懲罰你一下……”


    有時候我真想如同上次一樣直接昏厥過去算了,聽著七姑娘動人的嗓音,再想想她沒了腦袋的身子,我就有種吃了蒼蠅的感覺。


    好不容易挨到天亮,原本漆黑的院落外的天空忽然猛地一亮,我眼前一陣恍惚,換了景象。


    麵前是荒涼而冰冷的野草。


    我又一次趴在了墳頭上。


    與上次不同,背上生疼,疼得厲害。那種火辣辣的灼燒和刺痛的感覺,讓我冷汗直流。


    看到方悅的車,我趕緊跑了過去。


    上了車,方悅狐疑的看向我,“怎麽了?不舒服?”


    “背疼。”實在是忍不住了,我想讓方悅幫我看看。雖說在一個美女麵前露背有些不太好,不過,我感覺有些不對頭。一個大男人,這時候也沒必要計較太多了。“方姐,你幫我看看。”


    我背對著方悅,掀開了衣服。


    “嘶……”我聽到方悅倒吸了一口涼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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