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姑娘的脖頸處,鮮紅的血肉和蒼白的斷骨,看起來是那麽的觸目驚心。如此近乎完美的一副身體,竟然缺了腦袋!


    看不到她的腦袋,卻能聽到她的聲音。


    她發出一陣清脆而婉轉如百靈鳥般的笑聲,低聲問我,“我美嗎?”


    美?


    你他娘的在逗我嗎?


    我感覺雙腿打顫,幾乎要癱軟在地上。我相信,若非最近這段時間撞鬼的次數很多,膽量早已鍛煉出來,這一迴非得屎尿齊流不可。


    七姑娘拉著我的手,走向東間的房舍。我的身體竟然好似不受控製一般,任由她牽著往前走。


    我不知道自己是如何邁步的,腦子裏一片空白,好幾次都想昏過去,卻又有一股詭異的力量支撐著我無法昏厥。


    東間裏,昏黃的燭光照亮了整個房間。房間裏的陳設不多,唯有一個梳妝台,和一張繡床。


    七姑娘拉著我,讓我坐在床沿上,自己卻拿起床頭的一件大紅紗衣罩在身上,之後在梳妝台前坐下,看著銅鏡裏沒有腦袋的脖頸,嗤嗤的笑。她拿起一把木梳,對著空蕩蕩的腦袋梳了起來。一邊梳頭,一邊輕聲哼了起來。


    聽起來像是一個韻味悠長的民間小調兒,很好聽。配上她完美的身材和紗衣後若隱若現的誘惑,更是別有一番韻味。如果她能不缺個腦袋,那就更完美了。


    一曲終了,七姑娘終於放下了梳子,起身來到依然沒有從癡呆和震撼中迴過神來的我麵前。她伸出玉手,輕輕的捏了一下我的下巴,說,“鬼胎是好,就是長得太醜。”說著,又伸手一把抓住了我脖頸間掛著的靈印,看了看,嘻嘻一笑,“檔次太低。”


    我心頭的震撼愈發強烈,該是何等強悍的鬼魂,竟然絲毫不在意的拿起靈印品評?我承認我的能耐不高,可那到底也是幾乎所有的鬼魂都會忌憚的靈印好不好!


    七姑娘放下我的靈印,一隻玉手竟然鑽進了我的衣服裏。


    冰涼刺骨的手,如同寒冬的冰。


    七姑娘把我推倒在床上,開始極為溫柔的脫我的衣服。


    我感覺有些天旋地轉的恍惚,心中既震驚又狐疑。


    這個無頭女鬼,難道想跟我發生點兒什麽?


    我承認我之前是有所期待,可是,麵對一個沒有腦袋的女鬼,我哪還有什麽歪心思啊!我現在最想做的事情就是推開這個女鬼,之後沒命的逃亡!哪怕是知道自己可能跑不掉。


    然而,我的身體根本不受我的控製,如同一具屍體一般,連開口說話都做不到,更遑論跑路了。


    七姑娘冰涼的手指在我臉頰上劃了一下,之後落在我的脖頸處。


    我猛然間感到脖子上傳來一陣疼痛,之後,視線恍惚了一下。我掉在了床下,又滾了幾下。


    然後,我驚訝的看到,在不遠處的地方的繡床上,一個無頭女鬼,趴在一個無頭男人的身上,極盡纏綿之事。


    我愣了好大一會兒,視線轉動,驚愕的發現,躺在床上的那個無頭男人,竟然是我。我哆嗦著嘴唇,轉動眼睛,看到了自己脖子以下,什麽也沒有了。


    我的頭,被七姑娘切掉,並且扔到了床下……


    強烈的精神衝擊,讓我終於無法承受,直接翻了白眼,昏死過去。


    我是被寒風凍醒的。


    荒涼的田野間,清晨的陽光慵懶的照射下來。


    我疲憊不堪的打了個哈欠,伸了個懶腰,睜開眼,看到身下的土丘,猛然迴過神,驚慌失措的爬起來,發現自己完整無缺的站在七姑娘的墳頭邊,摸了一下脖頸處,沒有什麽異常的痕跡,總算是鬆了一口氣。


    原來不過是一場夢啊。


    希望是夢吧。


    我整個人如同虛脫一般重新躺在了地上,清晨的冷風,讓我凍得瑟瑟發抖,卻又暢快無比。


    有腳步聲從頭頂傳來,我仰頭看到一臉疲憊的許墨軒正朝著這邊走過來。


    看到我,許墨軒嗬嗬一笑,說,“睡得好嗎?”


    我閉上眼,無力的說道,“我昨天做了一個奇怪的夢。”


    “那不是夢。”許墨軒說著,已經來到我身邊,直接在七姑娘墳前拜倒,說,“多謝七姑娘幫忙,您放心,您的頭,我一定會幫您找到。”


    我一咕嚕站起來,瞪著許墨軒,咬著牙低聲怒道,“你好歹提前跟我說一聲,也好讓我有個心理準備好不好?!”


    許墨軒苦笑,道,“你有沒有心理準備,這件事都得做。”說罷又鄙視我道,“你知足吧,七姑娘可是兩百年不遇的美女,你又不吃虧。”


    我張了張嘴,還是沒敢亂說話。


    許墨軒拉著我離開,走出好遠,我才終於忍不住咬著牙一字一句的說道,“你剛才跟我說一個沒有腦袋的女鬼是美女?”


    “真的。”許墨軒道,“兩百年前,七姑娘絕對是全國上下第一美女!嘉慶帝欲求而不得的美女啊,被你睡了,你不該感到慶幸?”


    我哆嗦著嘴唇看著許墨軒,我知道,這老騙子成功把我的注意力轉移了。“兩百年前?你是說她死了兩百年了?”


    “是啊。”許墨軒道,“這是個可憐的女子,出生於豪門大戶,被嘉慶帝看中,原本要被納入宮中。不過七姑娘是性情中人,跟與自己情投意合的一個家丁私奔了。可惜……這原本該是一個浪漫的故事,奈何那家丁過於自卑,生性多疑,懷疑七姑娘偷漢子,所以趁著夜間七姑娘睡的香甜,切掉了七姑娘的腦袋。”


    聽許墨軒這麽一說,我倒是有些可憐起那個七姑娘來。不過,可憐歸可憐,她切掉我的腦袋,然後又跟我睡,這是為什麽?


    許墨軒笑著說,“她死了兩百年,怨念深重,陰氣十足。這種陰氣,對於旁人而言,是致命的。對你,卻是救命的。你是鬼胎,比較特別,身上陰陽之氣混雜。而這陰陽之氣,不論缺了哪一種,你都會死。但若要瞞天過海,逆天改命,你就必須沒有陽氣,如同死了一般才能騙過地府。這就有了矛盾了。沒陽氣會死,有陽氣也要死。你說該怎麽辦?”


    我愣了愣,幡然醒悟,道,“需要足夠強的陰氣,來掩蓋我身上的陽氣,看似沒有陽氣,其實還有。”


    “對!”許墨軒大笑,“所以呢,不論你願意與否,想要活命,必須要借助七姑娘的力量。”


    “好吧,那我現在身上的陽氣是不是已經被掩蓋了?”


    “你想得太簡單了,不論你是不是鬼胎,陰氣突然增加太多,必死無疑。所以,用陰氣掩蓋陽氣這種事,必須循序漸進,不能一蹴而就。”許墨軒道,“必須慢慢來。”


    我抽動了一下嘴角,迴頭看了看水坑邊那個孤零零的小墳丘,顫聲問,“你的意思是,隔段時間,我還要過來?”


    “對啊。”許墨軒道,“你可要好好珍惜這個機會,為了求得七姑娘幫忙,我和你那個鬼爹,可是費了很大的周折,也付出了很大的代價的。”


    我哆嗦了一下,猜想著大概不論自己有多麽恐懼,也無法改變現實,隻好轉移話題,問道,“昨天咱們去的那荒宅?是什麽所在?我聽村裏的人說,那是個被人剁成了肉餡包成包子的算命先生的舊宅子。”


    許墨軒看了看我,點頭道,“沒錯。”


    “呃……與他的死因相比,我更為好奇的是,那包子,被誰吃了?”


    “嗬,不著急,你將來會跟那個吃了肉包子的人認識的。”


    我一愣,苦著臉問,“看來你認識?那算命先生跟你關係匪淺吧?你怎麽不為他報仇?”


    許墨軒大笑,說,“報仇?用不著我出手。那吃了包子的家夥,現在就是個活死人。”


    “活死人?”


    “你是本不該活而活著,他是本就該死而不死。”


    我仔細琢磨了這兩句話的意思,苦笑道,“太詭異,將來還是不要認識的好。”


    許墨軒笑了笑,不再說什麽。


    路邊,一輛黑色轎車停在那裏。


    四周也沒什麽人,顯然是在等我們。


    我和許墨軒上了車,看到開車的竟然是個十分漂亮的女人。女人看起來三十多歲模樣,看到我,衝我友善的一笑,說,“王公子真是一表人才啊。”


    嘁!


    我長什麽樣我心裏有數,何必說這種話客套話。


    “謝謝。”我出於禮貌道了謝。


    車子發動,許墨軒跟那女子道,“方悅,你師父最近過得怎麽樣?”


    “不太好啊。”方悅道,“昨天我師父跟珞珞師叔通了電話之後,也不知道珞珞師叔跟他說了什麽,他的心情很差。昨天一晚上,小地獄裏被他滅掉的鬼魂就有兩個了。”


    “嘿,他自己的鬼魂都舍得滅掉,看來氣得夠嗆啊。”許墨軒道,“華影這老東西,最近這些年來,脾氣是越來越差了。”


    “嗬嗬,許師伯,您要多勸勸他哦。我們做弟子的,實在是不敢開口。”


    “嗯。”許墨軒應了一聲,便閉上了眼睛假寐。


    我的腦子裏還在轉悠著昨天那個沒有腦袋的七姑娘和自己沒有腦袋的身體,心裏噗噗的亂跳,縱然有些疲憊,卻也睡不著,似乎生怕睡著了又會看到那個七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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