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黑如墨的林間,一十九名黑衣勁裝武士迅疾而行,其中四名jing壯巨漢肩抬一頂漆黑鐵轎,奔行間每一步均會踏出寸許深的腳印,可以想見此轎沉重異常。月光粼粼自枝葉間透下,隱約可見十九名疾行之人均戴有尖牙銅目仿似惡鬼一般的麵具,甚是猙獰,眨眼間便已隱沒於梅林深處。


    明幽穀位於梅山以西,穀口處一池碧波深潭藏於梅林之中,在月光映照下粼光鋪灑四方,一方青石碑在熒熒碧光照印下顯得神光異彩,“濟元宗”三個墨書大字亦隨波紋流轉而曲舞搖動絢麗非常。穀內陣陣藥香撲鼻而來,片片藥田中偶有蟲鳴聲飄過,盡顯清幽空寂。穀內最顯眼之地莫過一處石台,高若十丈仿似刀削斧鑿一般自山壁中突伸出來,上鋪青石板,寬廣幾若廣場一般足可容納數百人有餘,一尊石製四腳方鼎屹立中間,盡頭處一棟三層樓閣竟是半壁嵌於山體之中,一塊上書“聞香”二字牌匾懸於門頂,此樓便是濟元宗大殿。而石台之下亦有一處小洞頗引人注目,洞穴隻占五尺之地,其中有一淺潭,水深齊膝通透無比,隱隱反shè淡紅光暈,洞口方圓五丈之內寸草不生,名曰“赤睛泉”,此泉曆久不竭,在濟元宗立派之前便已存在了不知多少年。


    濟元宗大殿,內殿一間靜室中,一方龕台上宗長牌位列列在前,而在台側,半人來高的石槽池水漫溢,一支長有三尺,上刻十數小人的晶杵置於其中,就著池水熒熒生出紅光。熒光彌漫整間靜室,室內物件宛若被鍍上了一層晶粉,煞是好看,可在這光彩之中又帶有幾分異樣。隨著熒光的鋪灑,一個個舞、立、坐、臥體態各異的人影也被投shè在了四麵牆上;在每一個人影投shè之上又有點點光斑相互連接,就像那人身經脈穴位一般。


    而一個修長的身影就站在石槽旁看著滿室的光影,時而低頭沉思時而搖頭歎氣。一襲紫sè長衫著身,金邊黑印暗紋流轉;一頭齊腰長發整齊順滑的披散於背後,縷縷白發參雜其上卻是稍顯突兀,冠玉般的麵龐上留著齊唇一字須,給人一種儒雅大氣沉靜不失的感覺。本應古稀之歲的老人,卻有著而立之年的身形相貌,其功力高絕可見一斑,此等人傑便是濟元宗當代宗主——劉予之。


    就在劉予之沉浸在壁上光影時,一連串沉重的腳步聲由遠而近,“咚、咚、咚”靜室的門亦在此時叩響。劉予之道:“可是坤兒?”“正是,師父。”一個柔和的聲音迴應道。“進來。”聞聲,推門而入的是名體格壯碩異常的青衫大漢,以劉予之的身型亦隻達其脖頸之間!若非門外隻有他一人,恐怕誰也不會相信先前那柔和之聲是出自此人。這人便是劉予之的大弟子,名叫黃坤。原本身型也如常人一樣,雖然健碩,卻也不像如今這般,隻因修煉出了岔子方才變成了這等模樣。


    進了靜室黃坤對著劉予之恭恭敬敬行了一禮,劉予之看了他一眼又迴過頭望著牆壁投影道:“意身還未成麽?”“迴師父,弟子閉關月餘終是不得其法。”說著這話黃坤一臉的慚愧之sè。


    “也罷,修煉之道本就講求機緣巧合,既然未成,那強求也是無意。”“師父說的是,弟子也覺如此。隻是不知師父讓弟子前來有何吩咐?”“坤兒,下月十五便是你的繼位大典,本是件高興事。可近月來為師總是心神難安,這些天尤為強烈,恐怕事有變故。是以今夜便想提前傳你衣缽印信、遺寶秘典。”“師父,不可啊。繼位大典徒兒自當省得,隻是傳承一事,也不過是早晚而已,倘若師弟們知曉怕又……”未待黃坤把話說完,劉予之將其打斷道:“既是早晚之事,早又何妨。你即為一宗之掌,一言一行即為宗門言行,若還如此瞻前顧後,何成大事!”“師父教訓的是,徒兒謹記。”


    看著徒弟的模樣,劉予之也是心中一笑:“坤兒,跪下。”


    黃坤見其師心意已決,也就不在多說,乖乖跪在龕台前。此時劉予之亦將石槽中的晶杵取了出來,原本還在流光四溢的晶彩頓時暗淡熄滅,隻留下兩盞搖曳的燭火為這漆黑的靜室添亮一抹昏暗之sè。接著又在牆壁上輕點幾下,立時一個暗格自牆上彈了出來,裏麵赫然是一本表麵光潔無字的書籍。劉予之猶豫片刻,終是將其取了出來。隻見書麵sè澤銀灰,燈火之下一片暗彩流暈,好生的漂亮。


    劉予之捧著秘典晶杵跪於黃坤身旁恭恭敬敬的磕了三個頭:“濟元宗四代宗主劉予之,今傳位於五代宗主黃坤,敬請宗門師祖齊鑒。”良久,劉予之才起身站起來,將手中之物遞於黃坤麵前。


    “此二物名為紅玉晶杵和《丹典》,均傳自本宗開山祖師。如你方才所見,這紅玉晶杵之上刻畫十數小人,形態各異,將其沒於水中便能將那人影映shè而出,人影之上更有穴脈走向。曾有宗門長老推測,當年祖師那等驚天修為,想必與這紅玉晶杵大有關係。奈何本宗除卻祖師爺外,再無一人能臻至如斯境界,真乃濟元宗之不幸啊。”說道這裏,劉予之也是滿臉的無奈,隻得輕歎一聲搖了搖頭接著說道:“而此書名為《丹典》,質地光柔絲滑,水火難侵;其中記載的丹方藥譜更是妙用無方,隻是此書被上代宗主列為禁典,因其記載的**祭煉之法‘藥卒’;手法殘忍有違天和,為恐門人弟子誤入歧途禁封而存。我本不yu傳你此書,隻是有些事亦該你自行定奪。此二物你切收好,切勿遺失,尤其《丹典》,不僅乃本宗立宗根本,若落入心術歪曲之人手中,必為禍世間蒼生!”


    黃坤聽完劉予之的話,畢恭畢敬地接過晶杵和《丹典》,對著龕台之上的眾師祖牌位拜了三拜:“師傅放心,徒兒定當謹慎小心不敢有失。”“嗯,你行事為師也放心。”劉予之看著黃坤恭謹的模樣道:“既然遺寶已傳了給你,現下把《九玄境》全篇也一並傳你,興許對你突破能有所臂助吧。”


    聽得師傅要傳功授道,黃坤不禁雙目碧光炯炯心頭更是火熱幾分。


    ……


    就在這師徒二人傳道授業之時,一隊人馬出現在了明幽穀口,其中一頂漆黑鐵轎甚是醒目,赫然便是方才林中疾行而過麵帶惡鬼麵具的黑衣武士一行。其中一名麵帶鮮紅麵具之人來到轎前恭敬的說道:“主上,濟元宗已到。”


    “哈哈哈,三十年,我終是迴來了。劉予之,我定要讓你為當年之事付出代價!”轎中一道嘶啞淒厲之聲激動道。“入宗!”


    隨著轎中話音落下,一行人已是向著明幽穀內而去。


    雖是入夜,可濟元宗內依舊燈火通明,時而還有藥童小廝提著燈爐藥罐四下行走。這時,一名青衣藥童正巧看見一十九名黑衣勁裝之人,扛著轎子自穀外而來,待得近了便瞧見人人均戴有惡鬼麵具。


    在這濟元宗內,平ri裏求醫問藥之人多不勝數,疑難雜症者也是時常有之,他們多數皆形跡裝扮奇異至極,這惡鬼麵具與之相比早已見怪不怪了。這青衣藥童也未曾多想,隻當是尋常求藥之人,上前攔住便道:“諸位大人,今ri時辰已晚,若是尋醫求藥還望明ri請早。穀內設有jing舍,可供大人們歇息,待得明ri巳時自會有藥童將諸位大人引往藥堂。若無其他事宜,還親請諸位大人隨我來。”說完,也不待有人答話,對著眾人微微一拘禮,轉過身便向著一處沒有燈火的房舍行去。


    “幽衛。”轎中之聲再次響起,聽的喚聲,那名戴著鮮麵具的黑衣武士應了一聲,便朝著那領路前行的青衣藥童急掠而去。


    那青衣藥童此時卻在想著“這麽多人圍著那轎子,想必裏麵之人大有身份,這等大人物皆是極好麵子的,怎麽說也該會賞些錢銀。嘿嘿,還好沒有師兄弟看見,要是被看見說不得又得劃出不少了。”就在這時,青衣藥童聽聞身後傳來聲響,“還未到jing舍就要打賞啦?”心裏這般想著,忙不迭地轉過身來,可卻什麽也沒有。身後的一眾人依舊扛著鐵轎慢悠悠的跟在自己後麵,不覺的心裏微微有些失望,卻又自嘲地說了句“財迷”。正準備繼續前行,誰想,剛一轉頭卻被麵前那張鮮紅yu滴的麵具嚇了一跳。


    “多謝小哥,這是我家主上的賞賜,還請笑納。”此話一入耳,那青衣藥童驚恐莫名的表情立時轉變,嘴上說著“多謝大人”的言詞,可是手卻是比那說詞更快的伸了出來。而戴著鮮紅麵具的幽衛,隻是用手指在藥童掌心輕輕一點。


    “大人,什麽也沒……”話還沒有說完,那青衣藥童已是表情一僵,倒在地上沒了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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