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星綴滿了天幕,夜色更深了。


    走廊裏安靜且沉悶,護士推著藥車走過時軲轆發出清脆的聲響。


    袁鳳華坐在牆邊成排的椅子上,之前吃飯時,她也是自己單獨在車內用的餐,沒有和他們一起。


    顧東城看了眼表,出聲道,“媽,你昨晚在這裏熬了一夜了,還是迴去休息,明天再過來吧!”


    袁鳳華聞言,抬手捏了捏眉心點頭,“好!”


    她身子也的確有些熬不住了,畢竟不是年輕人,體力不濟,而且郝燕還在這裏沒走,她看著心裏犯堵卻又隻能忍著,實在不好受。


    袁鳳華被家裏傭人扶著離開。


    然後,顧東城走到了靠在icu玻璃外的郝燕麵前,他歎息,“燕,我爸不知什麽時候會醒過來,要不我也先送你迴去?”


    郝燕抿唇看向裏麵的顧懷天。


    她搖了頭,“我還是留下來吧!”


    顧懷天對於她有恩情。


    若不是他在媽媽去世後把自己接到了顧家,她那時可能就會淪為孤兒了。


    拋卻袁鳳華這個人不說,郝燕從顧家以及顧懷天身上,都曾得到過很多溫暖。


    所以顧懷天在昏迷中曾短暫醒過來一次,提出說想要見她,郝燕於情於理都沒辦法走開,很想在他醒來後,能讓他見到自己。


    顧東城明白她的心思,便道,“我剛問過了護士,有空出的病房,燕,那你今晚在那睡一晚吧,等我爸醒過來,我再第一時間叫你!”


    郝燕沉吟了片刻。


    她沒有拒絕顧東城的好意,點頭道,“也好!”


    郝燕昨晚就沒休息好,她和秦淮年剛提出了不想繼續,雖然她是下定了決心,表現出奇的冷靜,但實則內心起伏跌宕,迴去後幾乎徹夜未眠。


    若是繼續在icu外守著,實在會透支身體。


    夜闌珊時,郝燕沒推辭,和護士去了病房裏休息。


    床不算柔軟,她缺覺的緣故,躺下迷迷糊糊就睡著了。


    做了一晚上的夢。


    亂七八糟的,全是零碎的畫麵,她夢到了年輕時身強力壯的顧懷天,親自開車帶她入學,但夢裏麵出現最多的卻還是秦淮年。


    病房裏沒有拉窗簾,晨光透進來。


    郝燕還沉沉在睡夢中裏時,被人給推醒了。


    有高大的身影俯身在床邊,遮擋住了光,伸手正輕輕推著她的肩膀。


    郝燕緩慢睜開眼睛。


    她大腦裏有些不清楚,意識混沌又迷糊,錯把他當做了秦淮年。


    以為是像平時每天早上那樣,她被折騰了一整晚後,被他叫醒後沒力氣起床,無意識的抓住了他的大手。


    顧東城動作一僵。


    他想要迴握住時,郝燕快速的抽迴。


    她睡意頓無的撲棱的坐起來,尷尬的解釋,“對不起,我睡糊塗了!”


    顧東城道,“燕,我爸醒了!”


    郝燕聞言,立即穿上鞋子,跟著他快步往外走。


    顧懷天脫離危險期,已經被醫生從icu裏轉了出來。


    郝燕走到病床前,“叔叔!”


    顧懷天穿著病號服,靠坐在床頭,經過這麽兩晚的折騰,兩鬢都多出了幾絲銀發,嘴唇幹裂,看起來十分的蒼老。


    “燕子,你來了!”顧懷天臉上用力擠出笑容。


    郝燕點頭,“是,我一直都在等您醒過來!”“好孩子!”顧懷天滿眼的痛色,激動的說,“當年鳳華對你做的事情,我全部都已經知道了,是我對不起你,我愧對你的母親啊!她臨終前,那麽鄭重的把你托付給了我,


    而我卻辜負了她的信任!


    我沒有照顧好你,讓你受了這麽多的苦,甚至還一度不明真相的責怪你,以為你是自己學壞墮落了……”


    顧懷天內心愧疚極了。


    他原本就對郝燕身上發生的事情,覺得是自己的失責,沒有承擔起教育好她的責任,現如今,又得知這一切全都是拜自己妻子所賜,這份愧疚一下子達到頂點。


    郝燕道,“叔叔,都已經過去了!”


    顧懷天拉住了她的手。


    那樣的緊,都是深深的內疚。


    顧懷天道,“燕子,是叔叔對不住你,顧家欠你的!我想讓你和東城結婚,彌補當年的遺憾,這一次我和你保證,沒有人會再次拆散你們!”


    “結婚?”郝燕驚詫,一時沒有反應過來。


    旁邊站著的顧東城聞言,眼裏有爍起的光亮,心跳都急促了幾分。


    顧懷天認真的點頭,“對,結婚!你們兩個都是好孩子,原本就是一對,應該有情人終成眷屬,可鳳華卻從中作梗硬生生把你們給拆散了!”


    郝燕聞言,皺眉解釋說,“叔叔,當年的確是因為阿姨的關係,我才……但是,我和東城之間早就是過去式了,我沒有再想過和他結婚!”


    顧懷天在她的手上拍了拍,“燕子,這迴你不用再有任何顧忌,叔叔會為你做主!我知道,這五年來,你都是一個人帶著孩子,而且,我之前也和東城聊過了。


    他其實心裏一直都有你,曾經取消婚約也是為了你,他還和我保證,會把你的女兒當做自己親生的一樣對待!”


    郝燕感到頭疼。


    她知道,顧懷天誤會了。


    不等她再次開口,有道尖銳的聲音響起,“老公,你瘋了嗎!”


    袁鳳華推開病房的門,表情激動的衝進來。


    她似乎也是剛接到醫院裏的電話,得知顧懷天醒過來,所以馬不停蹄的趕過來了。


    袁鳳華這兩天過的尤為難,在兒子和丈夫麵前,這些年來苦心經營的賢妻良母形象全部都逐一崩塌了,而後丈夫突發的身體狀況,令她焦慮不已。


    現在,又聽到這樣的消息。


    這對袁鳳華來說,簡直是晴天霹靂。


    袁鳳華飛快的上前,“老公,你怎麽好端端的,突然要讓他們兩個結婚!你才剛醒過來,腦子還很不清楚,無論如何,這件事我堅決不同意!”


    “住口!我這是給你贖罪!”顧懷天嗬斥妻子。他表情裏含著怒火,“當年的事情,我已經不想再去追究了,沒有什麽意義!我現在隻希望盡可能的彌補這個過錯,讓兩個孩子不要再繼續錯過,若不是你,五年多前,他們就已經到民政局登記結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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