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質與薛居正兩個人一邊商議對策,一邊來到宮中。小皇帝柴宗訓正與符太後在一起,二相麵見天子便把韓通陣亡之事一一告知。符太後聽了抱著柴宗訓是悲痛哭泣,哭的不是韓通戰死,而是大周江山難保。薛居正勸道:“趙匡胤倘若攻城,開封半日可破。人生命係於天,陛下不如順應天意,禪位於趙匡胤。”

    符太後道:“隻恐趙匡胤賺了皇位,還要再加害我孤兒寡母。”

    薛居正道:“老臣願以三寸不爛之舌,出使趙營遊說此事。”薛居正乃朝中老臣,也有威望,符太後便允諾隻要趙匡胤不上柴氏宗族,便將皇位讓於趙氏。

    薛居正隻身來到趙營議和,趙匡胤得知柴便召薛居正中軍帳來見。薛居正一見趙匡胤趕忙跪倒,高唿萬歲。趙匡胤問道:“薛大人身為周使,為何屈膝跪我?”

    薛居正道:“都點檢登基順應天意,我主柴宗訓特命老臣前來議和。”

    大將張永德一直對柴榮罷免其殿前都點檢之事耿耿於懷,聞聽此言,對薛居正怒道:“柴宗訓既知陳橋擁立新君,竟不自量力命韓通迎戰。如今韓通戰死,又命人求和,哪有這等便宜事。”又轉身對趙匡胤道:“末將願領本部病馬五千人,殺上大周午朝門。”

    王審琦也奏道:“都點檢在陳橋稱帝之時,曾言不傷柴氏宗室,還望三思。”

    張永德、王審琦各執一詞,趙匡胤是左右為難,再看大將石守信、高懷德皆是沉默不語。匡胤問道:“石、高二位將軍以為此事可不可議和?”

    石守信道:“末將以為陛下初臨君位,還當以人心為重。”高懷德也連聲讚許石守信之言。

    趙匡胤心想王審琦、張永德、石守信、高懷德這四個人言語舉足輕重,又手握重兵,有三個人主張議和,還當以多數之見定奪。趙匡胤起身拉住薛居正,言道:“我為天子授命於天,柴氏本為我主,怎忍相欺。隻要將皇位禪讓與我,定保柴氏世襲富貴。”薛居正連聲稱讚,匡胤又道:“薛丞相與我故交,我已命人備下酒宴為居正壓驚。”趙匡胤一麵設宴招待薛居正,一麵命趙匡義、趙普草擬一篇詔書告慰柴宗訓,勸其禪讓皇位。

    一席酒宴之後,薛居正將要告辭迴城。趙普將草擬好的詔書呈上,趙匡胤拿過略觀一番,把詔書交與薛居正,言道:“此詔已表明我誌,隻要柴宗訓依詔而行,我必保柴氏一門富貴不失。”

    薛居正道:“既能如此,微臣在開封恭候點檢登基。”薛居正帶著禪位詔書返迴城內。

    薛居正來到宮中,拜見了符太後與柴宗訓,便把麵見趙匡胤議和之事一一說來,又呈上趙匡胤詔書。符太後命薛居正讀詔,居正讀道:

    “天生蒸民,樹之司牧,二帝推公而禪位,三王乘時以革命,其極一也。予末小子,遭家不造,人心已去,國命有歸。諮爾歸德軍節度使、殿前都點檢趙匡胤,稟上聖之姿,有神武之略,佐我高祖,格於皇天,逮事世宗,功存納麓,東征西怨,厥績懋焉。天地鬼神享於有德,謳謠獄訟附於至仁,應天順民,法堯禪舜,如釋重負,予其作賓,嗚唿欽哉!祗畏天命。”(原自《舊五代史•.卷一百二十•恭帝紀》)

    聽了詔書,符太後與柴宗訓母子二人抱頭痛哭,薛居正也不禁淚下。悲泣少時,符太後言道:“薛丞相可宣諭百官,皇上願仿堯禪舜,讓位於趙匡胤。”

    後周顯德七年、公元960年正月,三十四歲的趙匡胤登基即位,乃是宋太祖,建國號為“宋”,改年號為建隆;封趙匡義為晉王,趙普與薛居正、範質同為宰相,其餘文武也各有封賞。貶後周皇帝柴宗訓為鄭王,遷至房州,才宗訓十二年後病故,追諡恭皇帝。從此戰亂華夏半個世紀五代就此終結。正是:

    五代梁唐晉漢周,五十三載列春秋。大唐盛世化往昔,黃巢造反亂不休。

    招安朱溫縱虎患,引狼入朝天子囚。沙陀起兵始爭霸,三箭遺命複唐仇。

    引兵契丹兒皇帝,拱手相送十六州。冒生劉邦傳世子,後漢專行暴政謀。

    郭威讓功換天下,柴榮征師傲九州。癡心巧成點檢做,黃袍加身亡後周。

    趙匡胤在開封登基做了皇帝,心中最為忌諱的便是淮南王李重進,李重進是柴宗訓的表舅,畢竟和姓柴的是一家,和姓趙的不一脈。李重進占據的淮河兩岸十四州,一旦背叛投降南唐,那大宋南邊將無險可守。趙匡胤傳召石守信率領五萬大軍南下討伐李重進,且要速戰速決,以免李重進倒戈南唐。

    李重進得知趙匡胤出兵南下,心裏明白自己勢單力孤,果不其然向南唐皇帝李璟救援,願歸還江北十四州,歸附南唐。李重進的信使飛馬來到江寧府,將降表獻上。偏巧南唐中主李璟到南方巡遊,不在朝中,大小政事皆由太子監國。太子名叫李煜,字重光,封號吳王,娶大臣周宗長女周娥皇為王妃。吳王妃周娥皇不僅人長得美麗,而且才學過人,琴棋書畫無所不通。李煜從政平庸,卻才藝具佳,和周娥皇結為夫妻那真是天生一對,地配一雙。

    這日,李煜與娥皇正在宮中把酒做詩,內侍太監呈上了李重進求援的降表。李煜接過降表略看一番,問娥皇道:“趙匡胤整套淮南,李重進欲獻江北十四州歸順我大唐,愛妃以為可納否?”

    娥皇答道:“江北人慌馬亂,江南歌舞升平。太子若把江北烽煙引到江南,不知我夫妻還有幾時安寧生活。”

    “愛妃說的有理。”李煜扭頭對太監道:“告知淮南王來使,就說我主閩南巡遊,軍機大事待萬歲還駕之後再做商議。”內侍太監領了口諭,迴去打發了使者。

    到了次日,太子李煜正與娥皇在花園賞花,大將軍邊鎬入宮求見。見了太子,邊鎬跪倒高唿千歲,李煜令其平身,問道:“大將軍入宮不知有合事要奏?”

    邊鎬答道:“臣聞昨日李重進遣史來降,陛下為何獎使者逐走?”

    李煜道:“江北之亂與我江南何幹?我大唐國富民安,怎可無事生非招惹來戰亂?”

    邊鎬道:“那江北十四州本是我大唐疆土,自被柴榮奪去,淮河兩岸百姓不無懷念大唐恩典。如今李重進獻土歸順,正逢收複故土良機啊。”

    李煜還未開口,太子妃周娥皇遞過一首詞,言道:“妾妃新作一詞,請殿下呈覽。”李煜接過詩詞朗朗讀起,把邊鎬冷淡一旁。過了半個時辰,李煜間邊鎬還在候著,對邊鎬勸道:“趙匡胤討伐李重進是宋周之爭,何須如此認真?待本王細思幾日,再做定奪。”邊鎬沒有辦法,隻得告退。

    南唐不肯發兵相助,淮南王李重進有勇無謀,不到兩個月江北十四州便被石守信收複,李重進兵敗自殺。平定淮南之後,石守信得勝班師迴朝,百官自然恭賀一番。宋太祖趙匡胤召來宰相趙普,問道:“如今淮南已定,朕欲命大將屯兵鎮守,宰相以為如何?”

    趙普道: “自從晚唐以來,梁、唐、晉、漢、周五朝更替,連年征戰,皆因藩鎮兵權過重。不僅不可派重兵,當盡早收迴兵權。”

    趙匡胤道:“愛卿放心,石守信等人雖握重兵,但與朕交情深厚,自然會忠心大宋。”

    趙普道:“臣不是擔心石守信能盡忠,但麾下將士未必忠誠。隻恐有朝一日,黃袍加身於他人,重蹈覆轍,尚未可知。”

    趙匡胤自拍腦門歎道:“若非愛卿,朕有糊塗了。”

    自從聽了趙普規勸,趙匡胤是整日懷疑手下大將權大壓主,便令趙普在宮中設宴,用計逼眾將交權。宴席擺定,趙匡胤密令部將米信率五百刀斧手埋伏,叮囑道:“朕以酒為號,若是勸酒之後,收迴兵權則罷;若是摔杯,殿內眾將格殺勿論。”米信得了密令自去埋伏刀斧手。

    趙普主持酒宴,將石守信、張永德、高懷德、王審琦等人請入宮中。酒席之上,眾將官與趙匡胤推杯換盞,喝得好生痛快。趙匡胤對趙普言道:“我與眾卿家本事周朝臣子,欲敘舊情,你率宮人退下,不得聞聽。”趙普領旁邊侍奉的宮女太監退出,趙匡胤斟滿一杯酒,對眾人言道:“朕有今日江山,全賴諸位卿家鼎立輔佐。怎知坐江山難,守江山更難,令朕日不願進食,夜不能熟寐呀。”

    趙匡胤長歎一聲,在座眾人聽了心中驚訝,石守信問道:“恕臣愚昧,敢問陛下因何事煩惱,吃睡不安?”

    趙匡胤道:“人心眼不識,忠奸兩難知。皇位似羹肉,誰人不想吃?”眾人聞聽此言,不知所示何人?石守信問道:“陛下所言令臣等誠惶誠恐,如臨深淵,今天下安定,誰還敢對大宋不忠?”

    趙匡胤道:“諸位愛卿皆是忠良,倘若愛卿麾下將士之中,有人貪圖富貴,為爾等黃袍加身,諸位哪個敢抗天命人心? ”石守信等人突感到大禍臨頭,眾人慌忙跪倒,叩首言道:“臣等不識時務,請萬歲明示。”

    趙匡胤滿麵笑容,攙扶眾人,勸道:“朕也是替愛卿著想,不如交出兵權,諸位封地為侯,家業傳襲子孫,仍不失富貴。”石守信等人見好就收,連聲磕頭謝。

    次日早朝,石守信、高懷德、王審琦等人各自遞上一本奏章,自稱年老多病,懇請還鄉故裏。趙匡胤對諸位有功之臣連聲稱讚,又賞賜告老的臣子金銀布帛,封候封號恭送還鄉。

    趙匡胤杯酒釋兵權,挑選精壯兵士,重編朝廷禁軍,地方駐兵以文官管轄,使危機四伏的北宋王朝鞏固穩定。

    趙匡胤皇權鞏固之年,南唐中主李璟病故,太子李煜登基於金陵,加封太子妃周娥皇威皇後,延用年號建隆。宰相馮延巳已是故病,其弟馮延魯被加封相位,成了李煜的寵臣。馮延巳、馮延魯兄弟二人本無治國之才,皆因詩詞歌賦出眾受南唐皇帝賞識。李煜與皇後娥皇夫妻不寵賢能將相,偏愛馮延魯這文學之士。又有大臣張洎(ji),字師黯,滁州人氏,隻因此人博學灑脫,文采不俗,與馮延魯成了李煜的寵臣。

    這日,李煜、周皇後與馮延魯、張洎四人在禦花園圍坐吟詩。皇後周娥皇自幼通曉音律,喜歡收集前朝樂譜。周娥皇言道:“臣妾前些日子重修唐玄宗年間《霓裳舞曲》,如今已修整十之八九,待臣妾為陛下及諸位公卿奏來。”

    “臣等洗耳恭聽”馮延魯等言道。周後彈得這首《霓裳舞曲》是婉轉悠揚,馮延魯、張洎是連聲稱好。忽然有太監來報:“啟稟萬歲,大將軍林仁肇求見。”

    小太監這一稟告,正把皇後周娥皇琴興給衝了,李煜問道:“林仁肇求見何事?”

    “林將軍說有緊急軍情要奏。”小太監道。

    李煜不耐煩地歎了口氣,言道:“既然來了,就讓他進見吧。”

    小太監去傳林仁肇,時間不長,林仁肇疾步來至後花園,撩袍跪倒,高唿萬歲。

    李煜道:“林愛卿平身,不知有何事要奏?”

    林仁肇道:“末將剛得荊州八百裏急報,趙匡胤以討伐張文表為名,假道伐荊,荊南王高繼衝獻上荊南十四州,歸降北宋。”

    李煜問道:“荊南王降宋,與朕有何關係?”

    林仁肇道:“荊州自古乃兵家必爭之地,西可聯合蜀王,東可聯合江東。眼下應當即可出兵荊州,聯合蜀王阻止宋軍南下。”

    後主李煜正在躊躇不決,皇後周娥皇一撥琴弦,起身邊走,丞相馮延魯趕忙勸道:“皇後娘娘為何離去,詩詞還未吟出。”

    周娥皇道:“自古後宮不可幹政,公卿們既有國家大事,本宮還是迴避為好。”

    李煜一看皇後要走趕忙相勸:“皇後切莫離去,無關我大唐之事,朕又何須商議。”李煜留住周娥皇繼續吟詩作詞,卻令林仁肇退下。

    李煜整日沉迷詩詞歌賦,賞玩奇石異景,與周娥皇彼此自在。日子不長,皇後周娥皇便有了身孕,李煜更是欣喜不已,日夜陪伴左右。偏巧這天丞相馮延魯求見,馮延魯入宮拜見了皇帝皇後,上奏道:“陛下已有多日不曾上朝,北宋兵馬已在荊湖、漢中屯集兵,大有討伐西蜀之兆。”

    李煜問道:“臣中百官如何議論?”

    馮延魯道:“朝議無非有二,或是聲援蜀王,共討北宋;或是順承北宋,坐視不理。”

    李煜點了點頭,問道:“丞相之見,宋、蜀兩國誰重誰輕?”

    馮延魯道:“蜀國相距遙遠,援助不易;北宋雖可近攻,但強弱難敵。臣之見,不如送趙匡胤一個順水人情。”

    “此話怎講?”李煜問。

    馮延魯道:“陛下向宋稱臣,臣往荊湖大營犒勞宋軍。趙匡胤見陛下對北宋忠順,必然不疑,江南也無憂患。”正是:

    孫劉聯兵可抗曹,南唐坐視蜀國糟。

    唇亡齒寒若曾記,梁斷堂塌已動搖。

    馮延魯勸李後主向宋稱臣,犒勞宋軍,但不知李煜是親宋,還是親蜀,欲知後事如何,且看下迴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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