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這石重貴哀聲求饒,耶律德光心中暗笑如此膽怯之人為帝,大晉豈能長久。德光羞辱道:“真乃阿鬥在世!就姑且饒汝一死,貶為負義候。”

    石重貴聞聽免得一死,趕忙磕頭謝恩,左右遼國將官無不哈哈大笑。耶律德光拘禁了石重貴,將朝中百官封了遼國官號,又招榜安民,自在開封作了皇帝,改年號大同元年。

    第二天晚間,耶律德光駕幸後宮,忽聞有笛曲婉轉悠揚,德光文左右侍者:“此曲何處而來?”

    侍者答:“後宮諸妃,惟有王太妃善吹笛子。”耶律德光大喜,遂往太妃寢宮。

    寢宮的侍女見是遼主皆不敢攔。耶律德光挑珠簾往寢室望去,見花見羞背坐鋪墊,獨吹橫笛。耶律德光心中暗暗稱道,這婦人年老而美色不衰,遂拍手言道:“太妃好雅興呀!”

    花見羞扭頭望去,嚇了一驚,趕忙起身下拜:“不知陛下駕臨,臣妾有失遠迎,還望恕罪。”

    耶律德光搖著腦袋吟道:“太妃一曲消人魂,猶如春閨夢裏人。”

    花見羞答:“妾妃孤守宮闈,自作笛曲已解愁悶罷了,豈敢取悅陛下。”

    耶律德光湊近花見羞,奸笑道:“太妃不知,今晚朕亦煩悶,特來為太妃解憂。”

    花見羞頓時臉紅,自知耶律德光存心不良,言道:“妾妃立誌守節,今有明宗皇帝李嗣源畫像供奉於此,家夫像前怎敢亂想。”

    耶律德光轉臉一看,果真一幅半身像,畫卷八尺有餘,懸掛牆壁之上。上畫之人俊美威嚴,眉如挑劍,目若朗星,鼻正口方,頷下無須,乃是李嗣源年輕之時畫像。

    耶律德光言道:“昔日李克用與耶律阿保機換馬易袍約為兄弟,朕也欲與李嗣源結為金蘭,怎知未見一麵兄長便撒手人寰,甚是惋惜。請太妃為朕燃香一柱,朕要祭祀兄長。”花見羞點燃香火一柱交與耶律德光,德光上香叩拜悼念後唐明宗皇帝李嗣源。

    一番祭祀之後,耶律德光卻色迷迷的對花見羞言道:“明宗與我乃是兄弟,太妃乃朕之皇嫂也。”突然一把抓住花見羞手腕言道:“花見羞,如今朕已兼有天下,汝乃吾婦也!”

    花見羞見耶律德光淫心已起,趕忙掙脫,言道:“家夫畫像之前,妾妃萬不能有失貞潔。”

    耶律德光扼腕言道:“愛姬休言!朕從不拘於中原的大禮小節,君君臣臣。”說著便扯花見羞的裙帶。

    花見羞哭道:“賤妾已是殘花敗柳,求陛下勿毀我一世清白。”

    耶律德光將花見羞壓在床榻之上,狠狠言道:“朕入主中原,尚未有不從者。”縱使花見羞萬般號啕,卻也奈何不了耶律德光雄壯體魄。正是:

    一十四載守清白,誤吹笛曲遭淫災。

    飲恨遼主春宵榻,泣血明宗祭香台。

    次日天明,花見羞的丫鬟翠玉端來洗漱之水,卻見左右宮女皆是低頭喪氣,寢宮之中傳來陣陣哭泣之聲。丫鬟翠玉來至內室,方見花見羞蓬頭亂發,赤背露肩,掩麵而泣。翠玉問道:“太妃娘娘,昨夜遼主在宮中難道作下非禮之事不成?”

    花見羞哭道:“我已失節,又有何顏在明宗畫像之前苟活。”說著拔出牆上一把避邪之劍,欲抹頸自刎,翠玉趕忙按住花見羞手腕,奪下寶劍。翠玉勸道:“娘娘若死,何不先殺我等奴才?”

    花見羞道:“我惟有一死報答明宗夫妻之義,酬謝李唐香火封號。”

    翠玉道:“娘娘尚且不怕一死,何不以牙還牙,以眼還眼。”

    花見羞問:“怎麽個以牙還牙,以眼還眼?”

    翠玉道:“耶律德光癡情娘娘美色,濫淫無度,娘娘就來個將計就計,從哪兒受的辱,從哪兒要他的命!”花見羞麵帶恐懼,六神無主,翠玉進而勸道:“娘娘隻要受幾日體膚之痛,淫賊必中苦肉計。”

    花見羞為難答道:“我這年紀怎能經得住耶律德光淫亂?”

    翠玉道:“宮有的是鹿血酒,我再弄些猛藥。定讓淫賊魂斷春宵。”

    花見羞歎道:“好個很毒的丫鬟,若能除掉耶律德光,我死而無憾!”主仆二人遂定下除賊之計。

    這日下午,耶律德光正在宮中看書,忽有侍者來報,王太妃宮中丫鬟翠玉求見。耶律德光另翠玉進見,翠玉見得遼主伏地叩拜。德光問:“汝入宮朕何事?”

    翠玉答:“奴婢奉王太妃差遣而來。今日太妃略感身體不適,倍加思念陛下,求再見陛下一麵。”

    “哦?”耶律德光問:“太妃性情剛烈,怎能對朕思念?”

    翠玉嘴巧,答道:“太妃孤守宮闈一十四載,正逢虎狼之年,自有諸多難言之隱。這後宮之中,又有誰不期盼萬歲臨幸?”

    “哦,哦,哦。”耶律德光道:“原來如此,汝即刻告知太妃,朕今晚將再往後宮。”

    “奴婢遵旨!”翠玉暗生欣喜,轉往太妃宮中。

    丫鬟翠玉迴至宮中,見花見羞正對鏡梳妝。翠玉道:“娘娘今日打扮得可是美若天仙。”

    花見羞道:“臭丫頭又戲弄本宮。”

    翠玉道;“我入宮進見皇上,耶律德光已經上當,今晚便來臨幸娘娘。”

    花見羞頓時麵帶遲疑,言道:“我若作下這穢亂宮闈之事,尚不知有何報應?”

    翠玉道:“娘娘萬勿猶豫,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娘娘何不對明宗禱告,祈求先皇恕罪,保佑娘娘除此淫賊。”

    花見羞道:“翠玉所言正是我心所想。”花見羞梳妝已閉,與翠玉在明宗李嗣源畫像之前,跪倒祭拜,焚香禱告。花見羞對畫言道:“臣妾婦人之身,無力誅殺耶律德光。前日獻媚城下,保得京師百姓免遭亂兵之災;今日獻身宮中,已苦肉之計誘殺耶律德光。望夫君神靈護佑,除賊之日,妾當以死謝天下!”

    禱告之後,花見秀明丫鬟翠玉速去準備宴席,翠玉命廚子早已備好鹿血酒,虎補湯,更有傷身猛藥、春藥皆已準備得當。

    傍晚時分,遼主耶律德光駕臨太妃寢宮,花見羞出院恭迎。耶律德光此番一見美人,嬌眸生媚,俏眼含情,使得遼主暗暗稱奇,心神不寧。這花見羞濃妝豔抹,與平日相比少了幾分莊重,多了幾分妖媚,丟了幾分禮法,增了幾分放蕩。正是:

    布下天網擒雲豹,散得香餌釣金鼇。甘受苦肉誘淫賊,欲以其身還其道。

    十年威風定中原,一夜糊塗醉春宵。但看失道父皇帝,從此命囚美人窯。

    花見羞將耶律德光請入寢宮,二人勾肩搭背同坐榻上,跟前擺下酒宴一桌。耶律德光拿起酒壺就要斟酒,花見秀按其手腕言道:“這宮中禦釀想必萬歲早已喝膩了,臣妾特為陛下備得禦用鹿血酒,別有滋味。”

    德光大喜:“既有好酒,快快呈上,朕與愛姬同飲。”

    丫鬟翠玉將鹿血酒隻為耶律德光斟滿,卻未給花見羞斟酒,德光問:“太妃因何不斟滿?”說著便拿酒壺,花見羞道:“陛下,此酒性烈,非英雄不能暢飲。妾已人老珠黃受不得這烈性好酒。”

    德光道:“如此說來,愛姬且飲禦釀,待朕先滿飲此杯。”說著一杯鹿血酒一飲而下,花見羞趕忙讚道:“陛下果然海量。”翠玉在一旁拿起酒壺又為耶律德光滿上一杯,德光又一飲而下。

    此刻花見羞命宮中彩娥上殿起舞,旁邊又有鼓樂吹奏。耶律德光一邊觀賞美人起舞,一邊與花見羞纏纏綿綿,花見羞則與丫鬟翠玉一唱一和,左滿一杯,右斟一盞,往死裏灌耶律德光。

    耶律德光本是草原的梟雄,強悍體健酒量驚人。整整喝下兩壇鹿血酒,喝的是欲火中燒,色性大發,喝退眾人獨與花見羞亂作一團。

    一陣雲雨之後,耶律德光已是略有倦意,花見羞言道:“妾得陛下寵幸,特命人熬下虎補湯為陛下增補陽壽。”

    耶律德光大喜,即刻命人呈上虎補湯,喝了個精光。花見羞見耶律德光中計,便自言偏室沐浴,留下兩個宮娥左右伺候。虎補湯本壯陽之品,其中又被丫鬟翠玉對下猛藥,耶律德光懵頭喝下,片刻之後色性又起,竟與左右兩個宮娥再生雲雨。這耶律德光雖是八尺壯漢,卻爛醉花柳之中,亂服陽藥自是傷身,從此淫亂春宵不理朝政。

    單表河東節度使、尚書令劉知遠,手握五萬重兵鎮守河東。這一日,京城派使者王峻來見,劉知遠與王峻本是好友,聞聽此人前來,遂將其迎入府中。這王峻本是一牙將,奉大遼差遣作為使者前來招撫劉知遠。

    劉知遠約王峻密談,問道:“賢弟千裏迢迢,不知京城有何大事?”

    王峻道:“將軍不知,遼主率兵現已攻陷開封,晉天子被廢了。”

    劉知遠問:“那賢弟此來,是勸我出兵勤王,還是向遼投降?”

    王峻道:“遼主欲招降將軍,命小弟帶來一物,獻於將軍。”

    王峻命隨從獻上一物,乃是一根木杖。劉知遠不知其意,問道:“遼主因何送我一根木杖?”

    王峻答:“此杖名曰開天紫檀杖,乃是契丹賜予貴胄重臣之物,今將此杖贈與將軍,意在收買河東人心。另外,遼主降旨封將軍為太原王,收作養子。”

    劉知遠問:“聖旨何在?”

    王峻便從懷中取出耶律德光聖旨,劉知遠展開聖旨細讀一番,不看便罷,看罷大怒,猛然將遼主聖旨摔在地上,對王峻怒道:“石敬瑭願做胡虜之兒,劉知遠豈能屈膝降遼?賢弟恐怕要枉走一遭。”

    王峻哈哈大笑:“兄長既不願做遼主之子,何不自立為君?”

    劉知遠驚問:“賢弟此言,從何談起?”

    王峻言道:“遼兵入住中原,民變迭起,各路義軍蜂擁抗遼,遼主必不能占據中原長久,兄長何不順應民心,自立為帝逐走遼兵。”

    劉知遠道:“抗遼之事人心所向,稱帝之事為兄怎敢妄想。”

    王峻道:“兄長隻要有心抗遼,小弟原為內應。”

    “好!”知遠道:“我自當起兵抗遼,賢弟迴至京師就言劉知遠已收紫檀杖,願意向遼主稱子稱臣,免得遼賊生疑。”王峻大喜,辭別劉知遠轉迴開封。

    劉知遠送走王峻,便召集左右文武將官,將王峻來傳旨之事告知眾人。劉知遠麾下有個狗頭軍師名叫蘇逢吉,京兆人氏。

    這個蘇逢吉算不得足智多謀,卻是詭計多端,隻因劉知遠為人喜好殺戮,生性殘暴,而蘇逢吉用心歹毒,又善於溜須拍馬,故而深得劉知遠器重,人稱狗頭軍師。

    蘇逢吉道:“王峻勸主公稱帝造反,我看可行。契丹沿途燒殺不得人心,晉室宗族又多無能之輩,這天下豈不是拱手贈與主公。”

    大將史弘肇也附和勸道:“蘇軍師所言有理,遼主無道,晉帝無能。當年唐莊宗李存勖正是由太原起兵,滅了朱梁。主公可效仿前人,將遼晉一並殲滅。”

    劉知遠聞聽二人勸言,又問馬步軍總管郭威:“文仲以為,本帥克稱帝否。”

    前文曾表郭威,字文仲,邢州堯山人氏,人送綽號“郭雀兒”。郭威總管河東兵馬,智勇兼備,乃劉知遠心腹愛將,所以郭威一言那是舉足輕重。郭威道:“天下能逐契丹者,惟主公也。如今遠近之心,都不謀而合,主公稱帝已是天意。大晉已滅,諸侯必將群起造反,別人若是先行稱帝,必對主公不利。”

    劉知遠道:“隻是契丹勢頭正盛,劉某平生又素無威名,稱帝焉能有人信服。”

    狗頭軍師蘇逢吉言道:“這有何難?主公何不修改家譜,以壯聲望。”

    劉知遠道:“祖上數輩皆是沙陀族人,怎麽個修改?”

    蘇逢吉道:“主公可自稱東漢質帝之後,光武帝劉秀二十七代玄孫,如今天命運祚,當興漢室,必得人心。”

    劉知遠素來少學,聞聽蘇逢吉之言大喜:“我當以勤王之名南下,緩稱帝號。”其餘眾人卻暗暗竊喜,隻因漢質帝死時方才八歲,怎能傳有後世?正是:

    身處異族本無種,攀龍附鳳欺正宗。

    若非質帝八歲死,怎知五代亂哄哄。

    到了次日,劉知遠擅製王袍,自稱漢王,在太原登基。劉知遠以勤王之名,傳檄四方南下伐遼救晉。檄文發出不過三日,眾多後晉舊部連聲倒戈響應,泰寧節度使安審琦,河中節度使李守貞,安遠節度使武行德,護國節度使郭從義等數道兵馬起兵舉義,策應漢王大軍。

    大遼大同元年,公元947年三月,劉知遠命郭威為元帥,蘇逢吉為軍師,高行周、高懷德、高懷亮位大將,史弘肇為先鋒出兵陰地關。

    鎮守陰地關的遼國都督名叫耶律魔,兩員副將一個叫花阿佐,一個叫花阿佑,三人皆是契丹勇將。耶律魔見後漢先鋒官史弘肇兵臨城下,遂令號炮三聲,點將發兵。

    一陣號角鳴鑼,陰地關高橋放下,遼將花阿佐,花阿佑各引一千馬步軍分作兩列,擺開雁翅陣,大帥耶律魔頭戴青銅昂日雞嘴盔,身著紫金連環甲,掌中一口九環大砍刀,跨下烏龍雪爪駒,臉寬個大,五縷長髯捶胸,好生氣派。

    耶律魔問道:“來將何人?敢犯我陰地關。”

    史弘肇答:“我乃伐遼兵馬大元帥,漢王劉知遠麾下正印先鋒官史弘肇是也。”

    耶律魔道:“伐遼大元帥,呸!本督念爾等皆是晉國舊部,且是初犯,勸爾等早早歸降,我代奏天子,也可賞的官爵。不然,爾等在這陰地死無葬身之地!”

    “臭胡狗!”史弘肇罵道:“你史爺爺這便取你狗命!”揮舞三尖兩刃刀直取耶律魔,遼將花阿佐催馬來迎,擋住史弘肇。二人戰到四五迴合,史弘肇一刀豁開花阿佐胸口,五髒皆出。

    花阿佑高聲怒道:“好賊子,竟殺我兄長,花阿佑在此!”史弘肇又戰三個迴合,便將花阿佑人頭砍落。耶律魔見連折兩將,不做分說,拍馬殺來。史弘肇笑道:“長髯賊,你枉來送死!”二將交鋒,大戰三十迴合未分勝負。正是:

    陰地關前震地隆,三尖兩刃剖膛胸。

    番帥軍前威風舞,三十迴合不雌雄。

    欲知史弘肇大戰耶律魔勝負如何,漢兵此戰怎取陰地關,且看下迴分解。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五代十國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朱長孝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朱長孝並收藏五代十國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