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時,吉時也到了。


    慕青玖這身衣服是安燕飛一針一線縫出來的,是緇布衣,是樣式為短褂褲,以朱紅色滾了錦邊,是為童子衣,最後要在外麵加曲裾深衣,這種莊重的顏色,顯得格外的隆重。


    可是一般人是很難壓得住這種暗沉的顏色,極為容易被這顏色反壓。


    這及笄有采衣,初加,再加,三加之說。


    不過,那都是大戶世家裏才用的禮節,裏麵所涉及到的場麵也好,甚至是這衣物,都是筆大費用,普通農戶可是承擔不起的,所以隻是普通的采衣再加之說,省略了旁的步驟。


    慕青玖穿好衣服後,轉身就見得身後立著的傲霜。


    她不知看了多久,見得慕青玖穿著短褂轉身,她略略地扯了扯唇角,“恭喜你,終於要及笄了。”


    慕青玖聞言,倒是愣了愣,畢竟她和傲霜真的合不來,而今聽到她的道賀,實在是有些驚詫。但她還是頷首迴道:“多謝了。”


    說著,她就要出去,卻聽得傲霜繼續道:“真是羨慕你,及笄還能有這般隆重的及笄禮。你看,你永遠都是我們之間最幸運的人!”


    慕青玖腳步一頓,她慢慢地轉過身來,望著說著酸話的傲霜,慢慢吞吞道:“不是我幸運不幸運的問題。若是你在家中,娘也會給你準備這樣的及笄禮,娘對待我們,都是一碗水端平的。娘很疼你,她心裏也很愧疚,很多事兒她一個婦道人家能說了算的。你也莫要怪她太多了!人生素來苦短,隻有越努力越幸運,沒有越哀怨越幸運的道理。”


    該說的也說完了,慕青玖也就不多理會傲霜了。


    她這表明的態度也表明了,該勸誡的也勸了,一切就看傲霜自己的造化和理解了。


    她出來的時候,正廳已經被清空了,外圍圍著一群觀禮的人,章老夫人被徐嬤嬤扶著站在了廳內,而她的外婆安母雖不是正賓了,卻還是個讚者,也還在廳內未曾出去。


    慕青玖一身短褂,在這冷天裏,著實有些少了,好在正廳裏燒了火旺的炭盆,倒是也沒見多熱。


    這些觀禮的都格外的興奮,畢竟,從來沒見過這大戶人家的夫人,而今見到章老夫人這般雍容華貴的,一時都圍著看,想沾沾喜氣。


    慕青玖並沒有看到東陵湛的影子,倒是在人群裏看到了滿臉欣慰的寧蒼雲,她略略地收迴了視線。


    “吉時到了,阿玖,過來。”


    慕青玖聞言,慢慢走了過來。


    這就是要舉行及笄禮了。


    步驟倒是不繁複,章老夫人雖然多年不曾給人當過正賓了,但是,這該知道的,卻也是清清楚楚的。


    地上鋪著細席子,慕青玖按照步驟,一步步來,跪坐在細席子上,章老夫人淨手後,取了羅帕和及笄,走到了慕青玖的跟前,口中高聲吟頌祝辭曰:“令月吉日,始加元服。棄爾幼誌,順爾成德。壽考惟祺,介爾景福。”


    隨後,並為慕青玖梳頭及笄,然後安母也上前象征性的給她正了正。


    慕青玖再去屋內換了襦裙曲裾,隨後再出來,朝著端坐的安燕飛行禮,謝其的養育之恩。


    正在這時,人群裏傳來了騷動聲,就聽得外頭有人喊道,“我可是阿玖的親爹,你們都讓一讓,這及笄可是得跪父母的,你們別擋道了,讓我進去!”


    然後,就見慕貴大搖大擺的從人群裏擠了進來,他今天倒是穿得幹淨整潔,看著就是人模狗樣的。


    他看著屋裏衣著華貴的章老夫人,眼眸閃了閃,朝著慕青玖道熬:“阿玖啊,爹的阿玖喲,這一轉眼,你也從當年巴掌大的孩子長成了,而今都要及笄了,爹爹真是舍不得啊……”


    說著,他還象征性的摸了摸眼角。


    安燕飛驀地站了起來,她臉色微微一變,“慕貴,你來幹什麽?”


    慕貴不悅地皺眉,“你這說的什麽話啊,閨女這辦及笄禮,我身為她爹,怎麽也是個主人!怎麽不能來啊?”


    說著,他就快步走到了章老夫人的跟前,拱了拱手道,“這位想必就是章老夫人吧?我是阿玖的父親,慕貴,您喚我聲阿貴就好,說起來也巧了,我有個侄子特別會讀書,而今就在您家辦的明光私塾裏就讀……”


    章老夫人眼眸微微的一眯,就聽得慕青玖冷冷淡淡地道:“吉時要過了,爹,既是來了,那就在一旁等著吧!”


    “怎麽,怎麽讓我等著啊?我可是你爹啊!”慕貴上迴吃了憋屈,好久沒來尋釁了。


    這迴聽說章家老夫人居然來給慕青玖當正賓,頓時,慕家可都是炸了的。


    章家啊,慕家可能隻以為那隻開了私塾,想著讓他來討好下章家,到時候能夠讓章家網開一麵,讓慕家望免費讀書,或者讓章家開後門,多讓私塾裏的夫子關照下慕家望。


    但是,慕貴在城裏待了那麽久,可是打聽過的,這章家可是京城裏來的大官,哪怕是章老大人已經退休了,可是他的兒子還在京城裏當官呢!


    若是能攀上這樣的人家,說不定他以後也能混個好差事,說不定混得好了,還能混到個一官半職……


    這般想著,慕貴霎時眼睛都亮了,也不用家裏催促,頓時立刻腳底抹油地過來,想要討好下章老夫人,在她跟前冒冒頭。


    至於之前還跟慕青玖吵過架,甚至這樣格外的丟人,他都不放眼裏的。


    丟人能有錢財,能有權勢重要嗎?


    哼!再說了,慕青玖是他的閨女,他借下她的光,不是理所當然嗎?


    慕貴一點都不覺得害臊,這會兒還是理直氣壯的。


    “阿玖,你可得對你爹我尊重些的,你都是大人了,怎麽還是小孩子脾氣?”說著,他還朝著章老夫人腆著臉笑道,“阿玖年紀小不懂事,章老夫人莫要見怪啊!”


    章老夫人上下打量著慕貴,想著安燕飛竟是嫁給了這樣的一個農夫,不覺嘖嘖稱奇。


    她也是見過不少人的,眼睛毒辣,自然一下就看出了慕貴的為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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