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道上。


    黃軒眼中有著疑惑,他沒懂楚寧這話的意思。


    他會趕過來,是因為他了解自己父親。


    自從去了黃府之後,母親便是一直給他灌輸上位者該做的事情。


    如何馭下,如何算計他人……


    他不願意聽這些,他覺得母親變了。


    母親並不是真的喜歡父親,父親對母親隻怕也沒有太深的感情,因為母親經常言語中叫他對父親要有所防備。


    他對成為家主繼承人的唯一子嗣沒有一點欣喜,如果可以他還是喜歡以前的生活,自己和母親平靜的生活,父親偶爾來看望自己。


    他選擇了逃避,選擇來找楚大哥,因為隻有在這裏,他才不用去思考那些勾心鬥角的事情。


    不用費盡心力去思考他人對自己說的話是不是有其他深意,這人對自己有敵意還是想要討好自己。


    選擇逃避,不代表他什麽都不懂,母親灌輸給他的那些話,讓他知道自己父親在這件事情上,一定會選擇殺了楚大哥滅口。


    沒有比死人更能保守秘密的。


    所以他才會趕過來,讓阮護衛放楚大哥走。


    自己都能猜出來,楚大哥比自己聰明,而阮護衛又跟著父親多年,同樣也猜出來了。


    隻是楚大哥剛剛最後這一句話他一時還沒反應過來是什麽意思。


    為何阮護衛聽了這話後,麵色會如此大變。


    黃軒想不明白,那是因為當時的他已經昏厥過去了,並不知道是楚寧殺死季博長身邊那位護衛。


    可阮金強知道。


    一瞬間,阮金強就明白楚寧要說什麽了。


    在他的殘忍折磨下,張旭交代的話不會有假。


    自己發現張旭跟蹤張旭離開公子身邊,這是個意外。


    黃珊的計劃是利用季博長對付自家公子,那首先就要過自己這關。


    有自己在,憑季博長的實力是不可能傷害到公子的,黃珊不可能不知道這一點,那黃珊的計劃要怎麽進行?


    以季博長的身份,護衛可以是武將也可以是武師,先前他隻想著那位護衛應該是七品武師,以楚寧的實力是有機會擊殺七品武師的。


    可楚寧這句話讓他反應過來,他判斷錯了。


    季博長的那位護衛實力必須在自己之上,不然黃珊布置的這個局沒有任何意義。


    自己知道無雙門的強大,隻會護著公子,不會對季博長下狠手,隻要季博長不出事,老爺都能把事情給擺平。


    隻有那位護衛的實力在自己之上,黃珊的這個局才能成功。


    而作為擊殺了季博長護衛的楚寧,真實實力也在自己之上。


    這可能嗎?


    阮金強想不承認,可事實告訴他,這是真的。


    因為黃珊處心積慮的算計,不可能會忽略這最重要的一點。


    “楚公子,老爺對你很看重,不然也不會讓公子來這裏,何不再等上一個時辰。”阮金強開口道。


    “既然黃叔對我看重,為何我不能現在先走,等到黃叔解決好後再迴來。”


    楚寧這句反問讓阮金強又一次沉默了。


    今晚,他已經沉默多次了。


    阮金強沒再說話,而是拔出了背上的長槍,楚寧眼睛微微眯起,從今天起有些東西就要變了。


    如果可以,楚寧不想和黃叔決裂。


    不管黃叔為了上位多麽的不擇手段,站在他楚寧的角度來說,黃叔對他隻有恩情。


    雖然當年他在鎮上保護黃軒母子的一戰,也算還了這份恩。


    可恩還了,這份情也結下來了。


    告訴阮金強這話,就是給自己和黃叔之間的關係留一個緩和的餘地。


    也許黃叔真的有其他更好的辦法解決這事情,而不是像自己和阮金強心裏猜測的那樣。


    可如果殺了阮金強,即便黃叔有更好的辦法解決這問題,他和黃叔也算是徹底決裂了。


    但顯然,現在已經隻能走上決裂的路。


    長刀舉起,楚寧體內十二條經脈雖然還未全部打通,但這一刻全力運轉起來,體內暗勁澎湃。


    整個人的氣勢陡然增長。


    阮金強眼瞳收縮,他現在確定楚寧說的是真的,這股氣勢在這三個月的切磋中,楚寧從來沒有展露出來過。


    切磋中,楚寧藏拙了。


    隻怕,楚寧離著武將隻差臨門一腳。


    二十歲的武將,還不是大家族子弟,這一刻阮金強真的有些後悔了。


    後悔不是此刻阻攔楚寧離去,而是後悔自己離開公子的舉動。


    若自己不離開,就沒有後續這些事情。


    黃珊即便計劃成功了,自己受了重傷,可楚寧真正實力足以破黃珊這個局。


    因為張旭不是楚寧的對手,有楚寧在,張旭殺不了公子。


    而以楚寧的武學天資,二十年內必然踏入宗師境,四十歲的宗師,放眼整個梁朝那都是鳳毛麟角的存在。


    楚寧,將會是老爺和公子的巨大助力。


    而這一切都因為自己給毀了。


    他有何顏麵再見老爺!


    等等!


    阮金強突然有些不寒而栗,黃珊在計劃失敗的最後關頭,選擇殺死季博長,有沒有還存在著另外一種可能?


    黃珊要的不僅僅是無雙門對老爺的報複,也要讓楚寧和老爺決裂。


    因為黃珊也見到了楚寧的真正實力。


    如果黃珊把後者也算計進去的話。


    這就是一個無解的局。


    他太了解老爺了。


    黃家長老們不一定會因為無雙門的壓力就動了廢家主繼承人的心思。


    甚至有可能老爺告知無雙門真相,季博長是黃珊所殺,給予季博長父親足夠的賠償,這事情就解決了。


    但這些都隻是有可能,而老爺是不會願意冒這風險的。


    所有人都覺得老爺為了競爭家主之位是孤注一擲賭上了一切,可隻有他知道,老爺還留了最後一手。


    老爺從來就不是把事情的走向交給他人決定的人,哪怕楚寧天賦再高,在這件事情上,老爺隻會選擇殺掉楚寧滅口。


    楚寧一死,再殺掉怡紅院和所有知情人,這是老爺會做出的決定。


    事情沒能暴露出去,老爺甚至還不能明著向黃忠興下手。


    如果黃珊把這一切都算計進去了,那這女人真的是太可怕了。


    她算準了老爺,也算準了自己和楚寧。


    自己的實力留不住楚寧,老爺又對楚寧動了殺心,楚寧逃走後,勢必會進行報複。


    即便真的有那麽一絲可能,老爺不對楚寧動殺心,楚寧就能活下來?


    季博長的父親知道兒子是死在黃珊手中,講點道理不找公子和老爺的麻煩,可站在對方的角度,若沒有楚寧出現,黃珊不會殺死他兒子。


    最後的結果就是公子能活,楚寧不能活。


    因為季博長的父親需要人給他兒子陪葬。


    族中長老不會保楚寧,因為楚寧隻是外人,老爺也無法插手。


    黃珊這女人真狠,從她將季博長殺死的那一刻,這就是一個完全無解的局。


    阮金強抬頭看了眼楚寧,突然苦笑了起來。


    楚公子隻怕比自己更早想到了這一點。


    所以楚公子才會說自己忽略了一點,就是想讓自己知難而退,不想和老爺在這個時候就決裂。


    期望於老爺能做出不一樣的決定。


    可惜,


    老爺不會有其他決定的。


    咻!


    阮金強先出手了。


    長槍如龍,在月色之下閃爍著點點寒光。


    出手,便是最強殺招。


    他沒得選擇了。


    即便他放楚寧走,告知老爺,黃珊的真正目的,老爺也不會改變的。


    很大可能,現在老爺已經派滅口的人在來的路上了。


    他能做的,就是攔住楚寧,即便攔不住,也要拖延住時間,或者讓楚寧受傷。


    楚寧揮刀,迎上。


    三個月的切磋,兩人都留了餘力,而這一刻兩人再無任何留手。


    全力爆發!


    阮金強的槍很快,角度也很詭異,如巨浪一般一層疊著一層,然而楚寧的刀更狠更快。


    兩人的身影在街道上來迴交換,速度之快黃軒幾乎都看不清。


    幾息時間過後。


    楚寧和阮金強都迴到了原來位置。


    楚寧的刀鋒上有著血液正在滴落,阮金強的槍尖同樣也有著血液滴落。


    一息,兩息……


    三息之後,阮金強手中的長槍脫手,掉落在了地上,發出了清脆的金屬落地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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