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寧中院執行庭副庭長鄭一鳴帶著執行庭的法官們,坐著兩輛依維柯警車,向天寧市老牌國有企業——國鼎機器廠飛速駛去。

    三十來歲的鄭一鳴,顯得幹練、持重。他正在給法官們布置任務。

    鄭一鳴說:“國鼎機器廠是我市老牌的國有企業,曆史上曾為天寧市的發展做出了突出的貢獻,市裏領導對國鼎的事非常關心。國鼎廠欠款案已審結兩年多了,勝訴方一而再,再而三地申請強製執行,我們反複考慮到國鼎廠的地位和影響,一直想通過做工作的辦法解決,可是,一年過去了,沒有任何進展。國鼎廠的老總張國興每次都說好好好,一定想法解決,就是拖著不辦。為了維護法律的尊嚴,我們隻好對他們進行強製執行,法院不能不維護法律呀!”

    執行庭的法官朱民生,是一個經驗豐富、遇事冷靜、威望很高的“老法官”,說他老,是因為他的工作年限長,實際年齡他才四十五歲。他提醒大家說:“據我了解,國鼎廠最近經營的狀況非常不好,工人工資好長時間都沒發了,大家火著呢,現在咱們去強製執行,我最擔心的是激起一些工人的不滿情緒,把法律問題鬧成群體性事件,那可就麻煩了。”

    鄭一鳴深沉地點了點頭說:“朱老兄說得對,我們在執行中一定要把握好法律界限,做到不說錯話,不做錯事,在工人麵前,一定要有理有節有根有據,確保執行順利進行。今天我們執行的主要目標是國鼎廠的北倉庫,現在我在明確一下任務——”

    兩輛疾駛而來的依維柯警車在國鼎廠北倉庫門口戛然而止。

    鄭一鳴和朱民生等法官下車後,快步走到門前,鄭一鳴用手敲著關得嚴嚴實實的大鐵門。

    “老師傅,請把門打開。”

    裏麵靜靜的,沒有任何迴聲。

    鄭一鳴又敲了一下門:“有人嗎?請開門。”

    停了好一會,門裏傳來了一個老者很不樂意的聲音:“誰呀,幹什麽的,我剛睡下來又來搗蛋,真他娘的討厭!”

    鄭一鳴說:“老師傅,我們是天寧市中級人民法院的,請把門打開好嗎?”

    “法院的?是法院的這門我更不能開,你去找我們領導吧。”

    眾人麵麵相虛,顯得有點無可奈何。

    朱民生也上前叫門:“老同誌,我們是路過這裏的,有點小事想麻煩你,犯不著找什麽領導,找你就行,你先把門開開行嗎?”

    隔了好大一會兒,大門中間的小鐵門才開了一條小縫,看門老人露出了半個臉。

    鄭一鳴稍一用力,老人想關門也關不上了。鄭一鳴一隻腳踏進,說:“老師傅,先讓我進去,我進去再跟你講什麽事。”

    老人邊推邊喊:“你出去,快滾出去!”

    鄭一鳴不得不嚴肅地說:“老同誌,我們是奉命前來強製執行國鼎廠北倉庫的庫存物資,請你協助我們工作,否則你要負法律責任!”

    老人懾於鄭一鳴的威嚴,沒有阻攔,但仍未開大門。

    眾人一擁而進,門被打開,兩輛警車魚貫而進。

    老人見勢不妙,一邊大罵“你們是土匪還是強盜”,一邊去屋裏打電話。

    鄭一鳴在一座座倉庫間巡視著,執行法官和法警往一些物品上貼封條。朱民生不時對在倉庫清點物品的法官說:“每一項都要點清楚,品種、規格、數量都不能出差錯,要做好登記造冊工作。”

    鄭一鳴走到朱民生跟前說:“老朱,你看天快黑了,這樣一件件清點恐怕太慢了,夜長夢多,不好吧。再說咱們也不是內行,不如先將一號、二號兩個倉庫整體查封算了。咱們強製執行的目的不就是督促國鼎廠還款嗎?查封他兩個庫,他們沒了原材料,還能不急?”

    朱民生說:“從執行的角度來講,是個理。可是,國鼎廠是市裏重點國有企業,一天生產也不能耽誤。耽誤一天就是流失了很多錢,耽誤不起。咱們來之前研究執行方案時,也是考慮到不能影響國鼎廠的正常生產,才決定查封部分生產物資的,我們必須保證國鼎廠的生產秩序正常進行。”

    鄭一鳴點了點頭,說:“我隻擔心出岔子,萬一——”鄭一鳴的話還沒說完,倉庫大門外傳來了汽車馬達的轟鳴聲。他向外望去,隻見十幾輛各式各樣的汽車,魚貫而來,一起停在倉庫大門外。每輛車上都拉來了好多人,車上人吵吵嚷嚷的跳下來,衝向大門。

    鄭一鳴很敏感,對朱民生說:“不好,老朱,看樣子他們來了不少人,咱們快去看看。”

    他們倆還沒出大門,工人已經紛紛湧進院內。來人有幾百口,院內院外,密密麻麻,執法人員被裏三層外三層的圍個水泄不通。工人們將執法人員推來搡去,鄭一鳴大聲喊道:“工人同誌們,你們要冷靜點,不要亂來,不要妨礙執法!”

    這時,一個身材魁偉,膀大腰粗叫李大柱的工人,衝到鄭一鳴跟前,手指著鄭一鳴的腦袋,吼道:“你們來幹什麽?執法?執什麽法?你們能執什麽法?這些產品,都是我們血一滴汗一點幹出來的,你憑什麽給我們查封的!誰少錢你找誰,在我們這一畝三分地休想橫行霸道。”一工人也插言說:“對,這是我們的工廠,是我們的家,是我們的生活來源,我們不能失去它,我們必須誓死保護它!”

    李大柱帶頭高喊:“誓死保護我們的工廠!把這些人全部趕出去!”“對,把他們趕出去!”眾人應合者,紛紛將法院的人往外推。有的趁機推搡,甚至打罵法官。朱民生一再提醒法官要打不還手,罵不還口。眾法官被推得東倒西歪,進退不得。鄭一鳴大聲喊道:“工人同誌們,你們這樣做是違法的,是要受法律製裁的——”在工人們的嘈雜聲中,鄭一鳴的喊叫聲全被淹沒了。

    雙方正在相持不下時,大門外傳來刺耳的警笛聲。幾輛法院的警車飛馳而來,齊刷刷地停在大門外。警車上跳下來的法警們迅速地在工廠門口列隊集合。法警隊的何隊長,讓法警們原地待命,然後轉身向人群聚集的倉庫院內跑來。

    工人們看到列隊站立的法警,有點震驚。他們自動給何隊長讓出一條路。

    何隊長走進人群喊道:“工人同誌們,你們一定要鎮靜,我們是按法律辦事的,你們不能阻攔,阻攔是犯法。大家一定要冷靜,不能胡來!”

    看何隊長來的還是那一套,工人們的情緒又激動起來。李大柱突然跳到一個石台上,激動得高聲喊:“大家夥看到沒有,他們是來處理問題的嗎?他們是來搞鎮壓的,不然的話,他們調人來幹什麽,帶槍來幹什麽?他們是來鎮壓我們的,你們說怕不怕?”

    眾人齊聲說:“不怕!”

    李大柱接著高喊:“人在倉庫在,為了工廠,為了我們的飯碗,弟兄們,我們豁出去跟他們幹!”

    眾人湧動起來,他們對執法人員拚命的推搡著。有人竟開始向法官們投擲東西。法官們努力地躲閃著,並不斷地向工人們宣傳法律。這是一個失控的局麵,工人們把平時所有的怨恨都發泄了出來。

    李大柱將一塊爛西瓜,狠狠的砸在了鄭一鳴的頭上。法警何隊長見狀,趕緊護住鄭一鳴。李大柱還要跟鄭一鳴算賬,被何隊長一推,跌了個仰八叉。何隊長人高馬大,又練過功夫,李大柱當然不是對手。可是,何隊長萬萬沒想到,他這一推,竟讓李大柱的頭摔在地上的一塊突起的石頭上。頓時,李大柱頭上的血流了出來。

    何隊長和鄭一鳴都嚇得愣住了。

    一工人驚唿道:“法官打人啦,李大柱被打傷啦!”

    眾人傻眼了,一下子把目光集中到李大柱身上。

    何隊長有點無所適從,但仍下意識的去扶李大柱。

    李大柱甩開何隊長,掙紮著爬了起來。他一手捂著流血的頭部,一手指著何隊長罵道:“狗日的,你敢打我,老子今天跟你拚了!”說著對何隊長就是一拳。鄭一鳴上前一擋,拳頭正好重重地打在胸口上。鄭一鳴捂著胸口向後打了個趔趄。不少工人趁機起哄:“打,打!打這些狗日的!”工人們異常激憤,對法官們猛烈地拳打腳踢。

    突然,閃光燈頻閃起來。原來是幾個記者在拍照。省報駐天寧市的年輕女記者舒暢也在其中。

    舒暢是一個很漂亮、很能幹、很有活力的姑娘。她嫉惡如仇,正直無私,雖然踏入新聞界不久,但是,憑著她的刻苦好學,她的大膽開拓,她的勤奮努力,她的犀利筆鋒,她的精辟見解,很快就在新聞界展露頭角。這天,她正坐在電腦前寫稿,突然接到電話,得知國鼎廠幾百工人和天寧市中級人民法院的執行人員發生衝突,中院還動用了法警,鬧不好就要出大事。憑著敏感的新聞嗅覺,她知道這裏大有文章可做。於是,拿起相機就趕了過來。來到現場,她顧不得危險,連續地拍著照片。

    鄭一鳴看到後,趕緊衝了過去,一把搶過照相機,吼道:“不準拍!”

    “憑什麽不讓拍?快把相機還我!”舒暢憤怒地爭搶相機。

    混亂中,朱民生被打倒在地。鄭一鳴又趕緊去救護朱民生。幾個工人攔住了鄭一鳴,和他推搡起來。

    現場亂作一團。

    正在這危急關頭,一輛黑色奧迪車疾駛而來。車上跳下了白天、董其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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