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丈,現在……”玄望看著墨軒似如屍體的橫臥在禪房中,臉上的笑容略有些僵硬。“刀口太深已傷及內髒,而且失血也過多,恐怕……”

    “阿彌陀佛,玄望,這位施主可不是什麽普通人啊……”

    “方丈?”

    “方丈!~~墨軒,怎麽樣了?”小酒興衝衝地跑了過來,臉上還泛著微微暈色。

    “……”

    “墨、墨軒?!怎麽迴事?!怎麽會流血?!”小酒看到墨軒身著的白衫已盡是染色,心中的恐懼不禁延伸開來,他竟還看到那個“神器”,虹刃正陪坐在床邊,臉色凝重緊鎖著眉,深藍色的眸子直直地盯著床上的墨軒,連嘴唇都快被他咬出血來也自不知。

    “是你,一定是你殺了她!!!你這個邪物!~~小墨跟你有什麽深仇大恨你一定要殺了她,你這個禍害!~~~”

    如果能死得掉,我還要謝謝你呢!

    多熟悉的話語啊!~~~

    曾幾何時,那位美人也是亡在自己刀下,什麽也沒多說,隻是靜靜的看著自己笑著,就像是與他無關似的。那時他隻想知道那人到底是不是他心中最重之人,就這麽一個小小的心願,隻希望能從他口中知道,怎料……虹刃也自知在那什麽都不在意的人兒身上是找不到所謂情感之事,但,哪怕是一句,一句敷衍他的話也會開心的在心裏反複念誦當作護身符。但,什麽都沒有,帶著他獨有的笑容,在刀的背後悄然離去。難道說那句欺我的話就這麽難開口嗎?

    可恨自己,往日不堪迴首。

    本想終身就此淡泊,安心地隨他們的意思看護這瑞獸林,苦受著這些禿驢的念咒般的經文,了然自己,卻沒想到……

    怎料,竟又舊夢重演,同樣的那句話,怎可能忘得掉!

    “方丈,小酒從來沒求過您什麽,小酒求求你救救小墨吧,小墨是個好女孩啊!~~~”小酒淚流滿麵地跪在方丈麵前,不停的磕著頭,隻聽石地上“咚咚”的響聲,連玄望也不忍側過身去。

    “……方丈……”

    “小酒啊,這位墨軒施主若要活或是亡,這並不是我等能助的,暫且靜觀其變吧。玄望,我們走吧。”方丈輕聲歎氣,皺著眉與玄望一同離去。

    “方丈,方丈!~~~”小酒不管,小酒要墨軒活,墨軒是小酒第一個交心的朋友。想著,小酒追了出去。

    禪房隻剩虹刃與墨軒兩人,虹刃握著她的手,看著她臉上盡是慘淒淒的灰白,心就像刀割似的疼。心,本無心,疼,不應得,但現在,為了那人,竟什麽都有了。如果說是世上之邪物,之禍害,你又何嚐不是?

    “喂,你要帶我去哪?”

    他轉過身,左手修長的食指豎在唇間,眯著眼把我推向前一個不算茂密的竹林空隙間,靜靜地像等什麽。

    不多時,從另一頭的竹林裏走出一個人,此人庭官飽滿,走路英姿颯爽,一派王者風範。他用淡茶色的眼睛欣賞著這片林子,二話不說坐在泥地上,從腰旁拉下一個壺喝了起來。若是他為達官貴人,可這副模樣倒像有幾分落魄之感,不過在這人看來倒是與景恰到好處。

    “此時有美酒便好啊!~~~~”那人大聲笑道,不拘小節。

    “嗬嗬,沒想到也會有人與我一般躲在此地找酒喝呀!~~~”一聲來,不見人,他看向對麵,不知何時眼前竟多了一個白色人影,多了一位妖嬈曼妙之人。

    “……我在此地見有如此之美景,便有種想喝酒的欲望,不知姑娘可有酒喝?”

    “本來有,但現在無。”

    “哦?這是為何?”

    “嗬嗬,看似你聰慧過人,可眼力倒是一般。”說著那位白衫麗人移步笑道,兩指夾著兩隻酒瓶,臉上泛著微微的酒色。

    “你是男子?!”地上那人這才恍然大悟,不停地懊惱自己。“這迴可真沒酒喝了!~哈哈!~~”

    “那也不一定,若你能搶到我手上任一隻酒瓶,那隻就歸你如何?”

    “這可是你說的,那在下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說著那地上之人衝了過來,伸手便抓,卻一把撈空,白衫麗人笑著飛到竹林裏。

    “……喂,這飛可犯規啊!~~”說著自己也鑽了進去。

    “……那個是……”我望著最後鑽入林子裏的人,那人看似朝氣蓬勃,不過為什麽自己的心裏卻總有些冷嗖嗖的感覺?

    “那是龍延,”旁邊人說道,“是傷魅夕心的人。”

    就是他?就是青竹兒嘴裏哼唱的那個背叛了魅夕的人嗎?

    “……魅夕一定很傷心……”

    “……心如果死了的話,就不會有所謂的傷心不傷心之說。”說著他退到一處,隨手從泥土裏拔出一小搓兒野菌子,揉揉菌根,一口吃掉。

    “……真像……”

    “嗬嗬。”

    “……你究竟是誰?我總覺得你好像對我和魅夕的事一清二楚,你能不能告訴我呢?”我懇求他,是的,我要知道。

    “……我呀就是魅夕啊!~準確的說來,是魅夕的前生……”一提到魅夕,那人竟露出近似溫柔的笑容來。

    “哈……?!”什麽什麽,他說他自己是魅夕的前生?!“你怎麽證明?”

    “證明?啊啊,難道我的相貌還不能證明嗎?”他調皮的對我眨眨眼,那副模樣像極了魅夕。“……而我的前生……是個叫做闊煉的人……”

    “……青龍乃是應地而生,故為守世界之;鳳凰乃瑞祥征兆,故如見天空呈有彩虹、祥雲,勢必好事將近,天降其福也。而吾等,隻是山魅幻化的精靈,九尾狐也。”

    “九尾狐?!……”這讓我吃驚不少,沒想到我眼前的儒雅之人竟然來頭那麽大!

    青丘之山,有獸焉,其狀如狐而九尾,其音如嬰兒,能食人,食者不蠱。

    “……山魅之靈,獨此一物,外表如狐但無從歸屬。”他悠悠地說道,“……隻一人,自始至終,注定孤獨一生……”

    青丘,靈蓬山峽穀之陡峭懸崖處,此地近乎百丈餘深,人一失足則無聲無息,屍骨未寒。青丘幽靜寒冷,因經久未聞,故盡遍崖靈魅之氣,經歲成年,形而化狐,身白而四爪,動作矯健敏銳,每每其鳴聲誘引過路之生靈,食其肉,故無人敢過此地。

    “……等我經歲成年,便想出崖透透氣,看看外麵的世界。竟沒料到頭頂已有巨龍,世早已分……”闊煉垂下眼簾,一隻手遮擋在麵前,欲掩陽光。“當然看到眼前的景象時,我可是歎為觀止啊……”

    “那後來呢?”

    “後來?……後來,我撿到了一樣東西,一樣很好玩的東西。”

    “是虹刃!~~”我叫道。

    “嗬嗬,”他笑而不語,“……虹刃啊,他呀,是我撿到的好寶貝,是個很乖很可愛的孩子哦!~~~”闊煉兩臂環抱仰望著竹子的最高點,嘴角漸漸上揚,像是迴憶起了一些美好的、粉色的記憶。

    “很可愛的孩子?嗬、嗬。”當他一刀要我命的時候,我可沒見他哪裏可愛啊!~~

    “……是啊,第一眼見到他時,他已身負重傷,額上、胸口,啊,還有腿上,到處都是,而他卻仍是麵無表情的、近似於冷酷的眼神注視著頭頂上的巨龍。那巨龍啊,可真令人感到畏懼……”

    “一個有爪無角,另一個有角無爪……”我輕輕的附和道。

    “……那其實是禍的征兆啊,不過此時我的眼裏可盡是虹刃啊……”

    “你喜歡他?”

    “……啊啊,也許吧!他可是個稀罕物啊!~~對了,你知道狐狸的唾液能夠治愈傷口嗎?”闊煉此時的嘴角牽得更深了,“他呀還真是任性,都不讓我為他療傷,害我要連哄帶騙的才行,嗬嗬,真是個有趣的家夥。”

    “呃,”該不會是……“咳咳,那虹刃不是你造的嗎?”

    “不,他自天地形成時便有的東西,比我和那老龍還要老得多。撿到他時,他並沒有什麽記憶,隻是有一個念頭一直在他腦裏根深蒂固著……”闊煉這才麵向我,麵情有些無奈,“他的目標就是殺死龍!”

    “龍?龍不是守護天地的嗎?”如果他殺了龍,天下豈不大亂?

    “……或許吧,不過對於我而言,有和沒有都一樣。”

    “……”哦,忘了,他比龍的年齡大……

    那按這樣算的話,虹刃,闊煉,再到龍分天下,太平盛世,好像……有點明白了。

    “……墨軒,哦不,樂雅,你,想迴去嗎?”此時闊煉的那雙令人感覺失重的淺灰色眼眸定定的看著我。

    “能迴去嗎?”其實我並不急著要迴去,不過我仍然很擔心爸爸現在的狀況,茂龍流會不會要我爸的命,一想到這兒,我就不敢迴去了。

    “想的話,就必須找個人,”闊煉說,“……你必須到寧州的末地去找一個叫離鸞的人,問他還記不記得以前的事,如果他還記得,他必會給你一樣東西,如果他不記得了……”

    “怎樣?”

    “……你就讓他愛上你,嗬嗬!~~~”

    “哈?!”什麽?!“你開玩笑啊!~~”

    “……我說的是真的哦,如果你想知道什麽事的話,問他比問我要更清楚。”闊煉又露出一抹笑容來,“好了,墨軒,你快點迴去吧,這裏不是你長留的地方。還有,替我好好照顧虹刃,他是我唯一放不下的……”

    漸漸眼前變得模糊不定,像厚實如棉的濃霧,撥都來不及,“……闊、闊煉……”你還沒有迴答我的問題啊!~~

    “……迴去後可能會有一些小小的改變,不過別擔心啦……嗬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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