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

    “我在。”

    “嗬嗬,我想你也在。”

    “咯咯,是嗎?我想你也會來。”

    “哦,你怎麽知道我會來呢?”

    “那你怎麽知道我會在呢?”

    “感覺。”

    “我也是感覺。”

    感覺到底是什麽呢?那是一個多麽微妙的字眼。一時間兩人居然都沒有說話。兩人當然就是周策和趙芊芊兩人。

    周策本來是和馬靈一起吃的晚飯,之後,馬靈說很久沒有在一起了,很想很想……

    周策也很想很想,可他想的卻不是和馬靈抵死纏綿,而是想的那個網絡上從來沒有見過的人“仟仟”。他心不在焉的吃完飯,就說公司有事,要加班,把馬靈一個人扔在那裏,獨自迴家了。當他坐上出租車,望著窗外,馬靈那可憐巴巴、哀怨無助的眼神,忽然覺得自己是不是太殘忍了,是不是太狠心了?

    他心底突然閃過一個念頭:也許是一切都該結束的時候了,也許是應該重新開始的時候了。

    周策迴到家,馬上就開機上網,她果然在。他忽然很好奇,因為平時她都是隱身的,可今天晚上怎麽會上線呢?

    “因為,我知道你會來,我怕你看不到我。”當周策看到她打出的這句話的時候,心裏忽然有一種暖洋洋的溫馨感覺,就像知道迴家有一盞燈在等自己一樣,有一個人在網上等著自己,也總比一人獨對空房來的好。

    在這樣一個夜深人靜的時候,獨對空房的人很多,比如孫莉。

    孫莉基本上是天天一個人在家帶孩子。老公孟遲翰很少在淩晨1點前迴家,他迴家的時候她已經睡了,她早上起來上班的時候,他還在睡覺。就算是周末,他起來吃了早飯(也就是她的午飯),也差不多該出去了。

    至於他去了什麽地方,她以前會問,現在她已經懶得問了。因為她根本不知道他的迴答有多少的可信度。既然答案未必真實,還何必再問呢?她心裏隻想問一個人:周策。她想問問周策最近是不是很忙,都沒有時間和她見麵了。

    她把兒子孟輔弄睡著之後,坐在客廳,無聊的翻看著更無聊的電視,最後還是決定給周策打個電話。平日,她基本晚上是不會給周策電話的,因為他說經常晚上有要加班或應酬,她可不想給他添麻煩。

    她當然想不到,他不要她晚上打電話隻是因為他晚上也許是和其他女人在一起。她當然想不到,因為她一直以為她是他唯一的女人,就象她一直以為她絕對不會是她老公唯一的女人一樣。可事實卻經常和人自以為是的大不一樣:她以為她是周策唯一的女人,可事實上並不是;她以為她不是孟遲翰唯一的女人,事實上卻的確是。

    孟遲翰雖然天天不迴家,卻隻是在外麵玩,玩什麽都可以,打牌,喝酒,唱歌,桑拿……但就是不玩女人,用他的話來說,就是原則。而作為老婆的孫莉,在這點上卻根本不了解他,這也是他不願意迴家的原因之一。

    有些時候,女人是不是也需要反省一下自己呢?

    可惜的是,女人通常都不會反省自己,而隻會指責男人。但孫莉卻從來不會指責周策,一是因為她的性格本來就是與人為善的,二是她覺得她沒有資格,她和周策算是什麽關係呢?朋友?當然不是;情人?好像也不完全是。似是而非,也就是什麽都不是。

    既然什麽都不是,她又有什麽資格去指責他呢?當然沒有。她隻不過是關心他罷了,可她卻想不到,現在他已經不再需要她的關心,他心裏關心隻有一個人,一個熟悉的陌生人“仟仟”。

    是因為人都是隻在乎得不到的,而忽視身邊的?還是人喜歡新鮮的,而厭倦曾經的

    不知道,就象孫莉不知道為什麽周策寥寥數語就掛斷了她電話一樣,她呆呆的坐在那裏,怎麽也想不通。男人的變化怎麽這樣大呢?曾經在她耳邊纏綿不絕的溫柔呢喃去哪裏了呢?現在怎麽總是冷冰冰的幾句話便無話可說了呢?那些曾讓她臉紅心跳的甜言蜜語,如今怎麽變成了敷衍了事的虛與委蛇了呢?

    她真的想不通,但她想不通的事多了,想得她頭疼又心疼。孫莉走進兒子的房間,看著兒子熟睡時紅撲撲的小臉蛋,忍不住俯首親了兒子一下:唉,也許除了現在還小的兒子,其他的男人都靠不住。可兒子總會長大的,總會屬於其他女人的,那個時候兒子還靠得住嗎?會不會也會變得和其他男人一樣呢?

    “我覺得你和其他男人不一樣。”趙芊芊笑吟吟的發出一行字。

    “那裏不一樣?”周策奇怪的反問。

    “耐心很好呀,不管我說什麽,做什麽,你總是那麽遷就我,你這樣可不好哦,你這樣遷就我,會把我寵壞的。咯咯。”

    “我不是遷就你,我隻是對你寬容點吧。遷就是沒有原則的,而寬容是有前提的。”

    “哦,什麽前提?”

    “第一,遷就是沒有原則的放縱,而寬容是有原則的寬厚與包容,第二,因為是你,所以我寬容。”

    “咯咯,謝謝。那為什麽你會寬容我呢?其他人你不寬容嗎?那是我享受特權囉?”

    “也不是對其他人不寬容,而是對你最寬容。也算是你的特權吧,嗬嗬。寬容點好,何必這樣斤斤計較呢?男人要是心胸狹窄,那就不是男人了。”

    “哦,那你的意思,女人就心胸狹窄了?大男子主義吧。”

    “我可沒這個意思。”

    “那你什麽意思呢?我是女人,我心胸狹窄嗎?咯咯,不許說謊,老實交代。”

    “我幹嘛說謊呢?我的意思是,人為萬物之長,生存能力遠不如其他動植物,對地球的貢獻更是基本上沒有,對萬事萬物,再不寬容點,那怎麽行呢?害人終害己呀。”

    “是啊,就像喝酒一樣,大家都寬容點,不勸來勸去的,都少喝點,多好。”趙芊芊突然想起香雪送劉銳迴家,不知道現在怎麽樣了,應該早到了吧?她在任何時候,總是那麽替人著想的。

    “你等下,我打個電話,看喝醉的人到家了沒有,嗬嗬,不好意思。”

    “沒有關係,我等你。”周策心底一笑,暗想,這個女同學還真操心啊。

    當然早到家了,現在香雪正躺在自己的床上,美滋滋的迴想著剛才情景,覺得靦腆的劉銳真的好可愛哦。

    接完趙芊芊的電話,她心裏卻不知道是什麽滋味了,有點嫉妒,還有點不服。為什麽他就這麽喜歡趙芊芊呢?雖然她心裏也不得不承認趙芊芊不但很漂亮,也很善解人意,就象一個和藹可親的大姐姐一樣,平等的對待他們每一個人,可想起劉銳偷偷看趙芊芊的眼神,她就覺得不爽。我孟香雪難道就這麽不值一看?還是我長的太難看?

    她當然不知道,她在想心事的時候,劉銳也是滿腹心事。

    酒醉半醒之後,人反而睡不著,反倒更清醒。劉銳想著剛才孟香雪的巧笑流盼,對他無微不至的關切,覺得真是感動,在這遠離家鄉的地方,能有一個人這樣關心自己,那當然是最好的事情。

    可為什麽趙芊芊不這樣對他呢?為什麽一直都對他隻是客客氣氣的呢?客氣原來有時候也讓人很不好受啊。

    要是剛才是趙芊芊這樣對他,該有多好?孟香雪固然漂亮,雖然可愛,可與趙芊芊比起來,也是黯然失色了。

    劉銳躺在床上,望著窗外的明月,那麽圓那麽亮,月色如水,灑滿人間。趙芊芊就如同這圓滿的月,其他女人就如周圍的星星,完全沒有可比性。可趙芊芊對所有人,都那麽好那麽關心,什麽時候月光隻灑在我一個人身上呢?

    這樣美麗的月夜,有很多人的夢是美麗的,但也有很多人的夢不那麽美麗……

    但薑依雪永遠都是美麗的。

    次日,晚上,同樣美麗的月色之下,鄭鶯和馬靈在約定的地方—大富豪娛樂城的貴賓休閑區,見到了比月色還美麗的薑依雪。月光照在她的臉色,籠罩著一層清輝,更是顯得聖潔無比,清純之極。

    連第一次見到她的鄭鶯都不由得在心裏讚歎道:“天下居然還有這樣的女人?果然是美麗不可方物。”

    可接下來的事,卻讓鄭鶯更加驚歎不已,她怎麽也沒有想到年紀輕輕的薑依雪,居然會有如此縝密的頭腦和巧妙的心思。

    “鄭行長你好,我是薑依雪。”薑依雪落落大方的笑著伸出手來。

    在來的路上,馬靈把以前發生的事情都告訴了鄭鶯。當然她沒有說利用孟香雪對付李斯柯的事情,她當然也不會說聯手薑依雪和段芳的事情。隻說是發現孟香雪和李斯柯混在一起,他們就通知了李斯柯的老婆,也算是給香雪出了一口氣。

    她的話讓鄭鶯非常震驚,她沒有想到自己的寶貝女兒在外麵搞得這樣烏煙瘴氣的,對馬靈她也很不客氣的說了一頓,問為什麽不早點告訴她,馬靈也隻好低頭認錯。鄭鶯接著問這個薑依雪是誰?為什麽想要見她?馬靈就訕笑著迴答說見了就知道了。

    和薑依雪見了麵,鄭鶯果然什麽都知道了,而且還知道了很多別人不知道的東西,而且還發現薑依雪也知道很多別人不知道的東西。

    兩人握了握手,坐下,馬靈正準備也坐下,薑依雪忽然笑道:“馬總,我可以單獨和鄭行長聊聊嗎?”

    馬靈一愣,這可是從來沒有過的事,以前都是她要別人迴避,今天薑依雪居然要她離開?開什麽玩笑?可她看到薑依雪雖然臉上是笑眯眯的,卻沒有半點開玩笑的意思。她一時間有點不知所措了,隻好看了看鄭鶯,鄭鶯點點頭,道:“你先出去吧,我和薑小姐單獨聊聊。”

    馬靈隻好出去了,她雖然向來跋扈,可大姐的話她也不敢不聽。

    “說吧,現在就我們兩個人,你想說什麽就說。”鄭鶯等馬靈關上門,就望著薑依雪,看她要說出什麽話來。

    薑依雪的第一句話就嚇了她一跳:“我知道你恨一個人。”

    “你什麽意思?我恨誰?嗬嗬,我怎麽不知道?”鄭鶯雖然心裏驚疑不已,可臉色連變都沒變,泰然處之。

    “吳樂之。”薑依雪淡淡笑道。

    “笑話,我為什麽恨他?”鄭鶯也淡淡的笑道。

    “二十二年前的事情,知道的人很少很少,但也不止有你們兩個吧?”薑依雪依然淡淡。鄭鶯卻沒有辦法再淡然了,她一下坐直了身體,反問道:“你今年多大?”

    “二十五,怎麽了?”

    “二十二年前你才三歲,你知道什麽?你就那麽相信那些傳言?”鄭鶯在心裏迴憶著還有誰可能知道當年的事,卻毫無頭緒。

    “咯咯,也許,不僅僅是傳言呢?或許,其他人說的,我未必相信,但這個人說的,我卻一定相信,而且我相信,你也一定會相信這個人的話。”薑依雪微微一笑。

    “誰?”

    薑依雪笑道:“孟道翰,這個人你總該認識吧。”

    “我老公?他怎麽可能給你說這些?”鄭鶯又驚又怒,又覺得好奇。

    “其實,你老公早就知道你和吳樂之的那些事情了,他也知道你當年是在吳樂之的威逼利誘之下,不得已。他一直很愛你,但這個事情一直就像一個沉重的陰影籠罩在他心頭。你知道他最想什麽嗎?”

    “他想什麽?”鄭鶯無論如何也沒有想到會是這樣。

    “他想為你報仇,當然也是為他,沒有男人喜歡戴綠帽子的,哪怕隻是曾經戴過。何況他的確很愛你,一直如此,隻是他沒有說而已。他告訴我這些事的時候,他一直在哭,你知道嗎?”薑依雪很感慨的道。

    鄭鶯打死也想不到,自己一直覺得懦弱的丈夫會有這樣深埋的心思,對她有如此深厚的感情,突然之間,她的心裏對丈夫充滿了愧疚和感激,看來自己真的太不了解丈夫,太對不起他了。當然同時她還有很多的不解:“他為什麽要告訴這些事?”

    “因為,我可以幫他報仇。”薑依雪一笑:“也就是說,我可以幫你報仇,對付吳樂之,讓你取而代之,坐上他現在的位置。你現在是玉海的行長,提到省城的省行當副行長也是很順理成章的事。”

    “哼哼,說的很容易,好像你說提誰就提誰似的,政府難道是你家開的嗎?笑話。”鄭鶯嘴上這樣說,心裏卻在打在算盤。

    “政府當然不是我家開的,我雖然做不到,但有人有能力做到。”

    “誰?”

    薑依雪把嘴靠近鄭鶯的耳邊,輕輕吐出幾個字。鄭鶯眼前一亮,顫聲道:“怎麽會是他?”

    “咯咯,大領導總是喜歡培植點自己的心腹,這樣在下麵辦事才方便嘛。每個大領導都有自己的一幫人,這個早已經不是什麽秘密了。現在他覺得你不錯,希望你和他站在一起,何去何從,你自己選擇吧。你自己的前途你自己最清楚,我就不多說了。”

    “可……是,你怎麽知道這些事的?不可能吧,你……”鄭鶯還是將信將疑。

    “我當然有我自己途徑和辦法,至於是什麽,我現在可不能告訴你,總之,相不相信在於你,如何選擇也在於你。你看著辦吧。”薑依雪靠到沙發背上,沒有再看她。

    鄭鶯低頭思索了半天,心裏無數的念頭不斷交戰和交織在一起,最後,她終於抬起頭,問道:“可我怎麽相信你說的話呢?”

    “你認識商務廳的沈副廳長吧?”薑依雪反問道。

    “我認識,還很熟悉。怎麽了?”鄭鶯不知道她這個話什麽意思。

    “沈清平是對方的人,這次人代會換屆選舉,我們也會把他廢掉。你很清楚,要幹廢一個官員,最好的辦法有兩個,經濟問題和作風問題。我想恐怕每個當官的都在這兩方麵,多多少少都會有點大大小小的問題。嗬嗬,當然你鄭行長,也不例外。其實,我一直覺得,作風問題和經濟問題是息息相關的,要是經濟沒有問題,想犯作風問題,隻怕也難啊,現在的人都那麽現實,沒有錢誰跟誰啊,是不是?”

    鄭鶯沒有說話,薑依雪繼續說道:“沈清平的經濟問題自然有人去查他的賬,我現在手上是他的作風問題證據,我可以給你看看。”

    她拿出手機,打開上麵的播放器,手機屏幕雖小,那個一絲不掛的女人的臉也看不見,但鄭鶯一眼就看出,那個趴在女人身上的赤身裸體的老男人,就是沈清平。

    這段視頻,當然是黃麗給薑依雪的。

    要做到這個當然很容易,她隻需要打給電話告訴沈清平可以去找黃麗了,然後再跑到黃麗家裏提前做好準備就可以了。沈清平一個多月沒有“吃到”黃麗了,早就已經等得心如貓撓了,他當然做夢也想不到,黃麗會出賣他。

    當薑依雪拿到視頻和物證之後,她告訴黃麗,事情很快就會結束,現在先給她二十萬,剩下三十萬,事情辦完之後,馬上就給她。薑依雪還告誡黃麗,千萬不要表現出不正常,要是被沈清平發現了破綻,她的下場可想而知。黃麗現在猶如她案板上的魚,當然隻能任她擺布了。

    鄭鶯看了看視頻,再次低下頭,臉色變幻不斷。

    薑依雪也不催她,知道她將會作出最後的抉擇和決定。

    鄭鶯最後的抉擇和決定又會是怎麽樣的呢?

    2008年12月3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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