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塵剛下飛機就接到了蕭衍的電話,讓他要接厲天嶽的話就去候機樓的心語咖啡廳,他小心翼翼的轉告給厲時禦,厲時禦聽聞,腳步忽然一頓。


    偌大的機場人來人往,他高大帥氣的身影如鶴立雞群,成了在場的焦點,冷冽的氣勢如磁場一般席卷著所有人的目光。


    他戴著墨鏡,氣質卓越,一身黑色包裹著穩如泰山的霸氣的身軀,於周邊的議論視而不見,充耳不聞,一心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


    他在想,蕭衍在的話,顧卓揚自然也在,那麽……她呢?


    想到那張念念不忘卻又冷漠疏離的臉,厲時禦的心又克製不住的一疼。


    然而,他預測錯了,當他暗裏準備好麵對安慕希的姿態,風塵撲撲的來到咖啡廳,那裏竟空蕩冷清,隻有蕭衍和厲天嶽兩個人。


    心不由自主的一沉,他不免嘲弄起自己的可笑。


    蕭衍站在門口,厲天嶽坐在靠窗的沙發上,消瘦且長滿胡渣的臉如死灰一般沒有絲毫的神采,厲時禦看著他的側臉,他鬢角的白發刺痛了他的眼睛,隻不過一天不見,那道身影竟仿佛蒼老了十歲。


    喉結難受的有些苦澀,他轉而揪住蕭衍的衣領,冷酷的質問,“你們把他鎖在這裏一天一夜?”


    表象看來,的確如此。


    厲天嶽的桌麵還放著早已冷卻的早餐。


    聽到兒子的聲音,他死寂一般的心忽然一動,卻依舊沒有任何動作,目光空洞的透著玻璃看著樓下不斷重複的畫麵。


    他太累了,累的突然什麽也不想去管了。


    蕭衍冷靜的迎著厲時禦幾近暴戾的目光,“他自己不願意走,我也受顧總之命過來照看他。”


    “照看?我看是囚禁!”厲時禦重重的把他甩開。


    “顧卓揚呢?如此待我父親,難道不用來給我個交代?他是真當我厲時禦是死的?”


    “顧總現在無法脫身,他讓我轉告厲總,讓你務必把你父親帶走,否則,若在這裏出了任何意外他一概不負責。”


    厲時禦的雙眸醞釀著滔天怒火,上前便想揮出拳頭,風塵立馬拉住他,“總裁,眼下當即應該是先把老爺帶迴去,您和老爺都不在,夫人若是問起來怕莫醫生不好交代。”


    “放開!”厲時禦目光狠戾的剜了風塵一眼,但卻意外接受了他的勸阻。


    咬牙切齒的瞪著蕭衍,他字句發狠的說道,“迴去告訴顧卓揚,給我狠狠的記住這一筆,滾!”


    蕭衍被他無情冷冽的視線盯的背脊發涼,可還是忍不住又說了一句,“不管你信不信,顧總說過把你父親帶去休息,是他不肯走,你大可問他,別什麽事都遷怒我家顧總。”


    “還有,把咖啡廳空出來是不想讓別人打擾他,並非你口中的囚禁……”


    瞅著厲時禦越來越山雨欲來的臉色,蕭衍也識相的沒在繼續說下去,麻溜的滾了。


    他可不想又被抓迴那個地下室。


    周圍死一般的寂靜,厲時禦握緊的拳頭緩緩鬆開,他轉身走向厲天嶽,神色轉瞬變得複雜。


    “爸。”他沙啞的喊道,半響才接著說,“迴去吧。”


    厲天嶽沒有應聲。


    厲時禦喉結動了動,心裏百感交集,他在他對麵坐下,沉吟了片刻,盡量平靜的勸說,“爸,媽的病其實沒那麽糟糕,抑鬱症也不是隨隨便便就能治好的,我們應該多點耐心,也等於是給她時間。”


    言罷,又沉默了幾秒。


    厲天嶽終於迴頭,厲時禦一下就對上他那雙微微凹陷又泛著淚光的眼眸。


    心情更加複雜。


    “爸,我們迴家,好嗎?”


    “媽現在需要我們的陪伴。”


    厲時禦自己都能感覺到,這是有史以來,他第一次如此溫和的對父親說話。


    終究是血脈相連的親人,他若過得不好,他又怎能心安?


    “時禦。”


    不知道過了多久厲天嶽終於緩慢的開口了,一晚上沒說話,連聲音都好像蒼老了,“你真的放棄小希了嗎?”


    厲時禦沒料到他會突然這麽問,怔了一下。


    他沒放棄,隻要她能迴來,他會毫不猶豫的展開懷抱,可她不會迴來了。


    不放棄,又能如何呢?


    “你知道嗎?昨晚我……我真的就快說動小希了,要不是顧卓揚突然來插一腳的話……”


    “爸。”厲時禦平靜的打斷父親的話,聲音沉窒,“都過去了,好不好?”


    他花了多少力氣才下定那個決心,沒有人知道。


    “我說過了,您本就不該來。”


    厲天嶽卻不這麽認為,甚至覺得厲時禦無情了,不免動怒道,“為了一個安慕希,你連親人都不想要了嗎?時禦,你太讓爸爸失望了。”


    厲時禦沒有解釋。


    在這件事情上,他的確有錯,可他別無選擇。


    厲家既然欠了她的,那麽不管是怎樣的家事,他也不該在把她牽扯進來。


    顧卓揚沒有去機場,是因為他現在一刻也舍不得離開安慕希,但莫沉旭說的也不無道理,她和厲時禦的確沒有在見麵的必要,更何況現在她有孕在身,他不允許任何人任何事來刺激她的心情。


    原本就想時刻都陪在她身邊,現如今更是恨不得24小時都跟她粘在一起,片刻都不分離,如果說在此之前他把她當公主寵著的話,那麽現在就是把她當女王,總而言之就是各種寵寵寵!


    一想到自己就要當爸爸他就激奮的難以平靜,但他很清楚,真真正正讓他激動的原因不是因為即將要轉變的身份,而是,讓他轉變身份的人,是安慕希。


    再多華麗的語言都無法詮釋他此時的幸福,他曾因為愛的迷惘而心生疲倦,可是現在,他煽情的想要感激過去,感激一切。


    是了,顧卓揚連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何時變得這般煽情,但他並不排斥,他願意去承受安慕希帶給他的任何一種情緒,喜怒哀樂,酸甜苦辣。


    這就應了周溪文曾經對安慕希說過的一句話,她感激她,感激她讓顧卓揚從一個工作機器慢慢轉變成了一個有血有肉的人。


    或許吧,對的愛情不就是這樣微妙與神奇?於千萬人中遇見,內心生出歲月靜好的溫柔繾綣,從此卸下所有的防備和偽裝,隻想一心意的守著她走完這一生。


    就像曾經視死如歸,可自從有了她,他開始害怕老去,開始渴望自己長命百歲。


    是夜,外麵寒風唿嘯,夾著樹枝沙沙的聲響,讓人聽著都覺得冷。


    由於體質的關係,安慕希懷孕的氣象很差,幾乎是吃什麽吐什麽,一個晚上下來,她跑了無數次廁所,顧卓揚擔心的手忙腳亂,一眼都不敢合上。


    直到淩晨三點,安慕希終於在難受中沉沉睡了過去。


    他躺在她的身邊,想抱著她又怕她會睡的不舒服,便隻是靜靜的側身躺著,單手撐著腦袋,另一隻手溫柔的撫摸她蒼白的小臉,親吻她的額頭,心裏一陣陣疼。


    白天簡易跟他說過孕期的注意事項,還說她的氣象會不好,但孕期嘔吐體弱都是屬於正常現象,讓他不要過於擔心,可就她這瘦不拉幾的身體,胃口睡眠都差成這樣讓他怎麽放心?


    擔憂之餘,他將溫柔的目光緩緩落到她平坦的小腹上,好看的大手輕放在上麵細細的感受著,難以置信,那裏居然正在孕育著一個小生命!


    想起這個,優美的唇角還是會不自覺的上揚,柔軟和暖,罌粟般魅惑的容顏在暖光的映襯下更加傾國傾城。


    大概隻是眯了兩個多小時,顧卓揚知道安慕希睡眠不好,怕她突然醒來會餓,便五六點就起來在廚房忙活,張雪嵐睡在一樓,睡聽到動後便起床來到了廚房幫忙。


    主子比她這個傭人起的還早,讓她情何以堪?


    “顧先生,您餓了嗎?想吃什麽讓我來吧?”


    顧卓揚沒看她,專心致誌的熬著鍋裏的清湯。


    “以後給希希做飯要比之前更清淡,但也不能失了味道,我會讓簡醫生把孕期食譜列給你,你照做就是。”


    張雪嵐一聽,愣了一下。


    旋即驚喜的問道,“安小姐懷孕了?這真是喜事啊,顧先生恭喜您,您放心,我一定會照顧好安小姐的。”


    顧卓揚隻是淡淡的應了一聲,“現在還早,你再去睡一下吧,按你的工作時間起來即可。”


    “不用,我其實每天都差不多這個時間醒,顧先生,要不您去睡吧,您看起來很累。”


    “我先熬完湯。”


    張雪嵐微笑的看著他,難以想象這個在外殺伐果斷的男人在家居然是個居家好男人……


    “希希懷孕的事,先別讓我家人知道。”顧卓揚突兀開口打斷了張雪嵐的思緒。


    她疑惑的愣住,但也不敢多問,“我知道了,顧先生。”


    “不過……顧先生,有句話我不知道該不該說。”


    “說。”


    張雪嵐猶豫了兩秒。


    “那……請顧先生恕我多言……您和安小姐還沒有結婚吧?未婚先孕現在這個開放的年代確實沒什麽,但隨著肚子越來越大,總會有議論……如果還沒名分的話,對您,對安小姐,恐怕都不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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