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卓揚整個人都陰鷙的可怕,他及時接住安長禹緩緩倒下的身體,順手撕開了黏在他嘴上的膠布,難受的開口,“安叔叔,你撐住,我立馬送你去醫院!”


    可安長禹卻虛弱的搖頭,“……來……來不及了……”


    “不會的爸……爸你撐住,會沒事的,一定會沒事的。”安幕希泣不成聲。


    發生在自己身上再大的痛苦她都能承受,她以為自己已經練就了一身金剛不壞之軀,直到厄運降臨在自己最親近的人身上,她才知道原來她還是那個不堪一擊的安慕希。


    纖白的素手顫抖著去解他身上的繩子,可繩子綁的是死結,太緊了,太緊了,不管她怎麽用力怎麽拚命就是扯不開,情緒越發失控,豆大的眼淚像斷線的珍珠般一顆顆不停往下掉,強烈的恐懼讓她的理智幾乎為零。


    “啊……!”她失控的尖叫,不死心的用力拉扯,顧卓揚看到她染紅的手心才知道她扯的有奮力,胸口如刀絞著一般疼,銳利的餘光掃到地麵上的匕首。


    繩子被利落的割斷,顧卓揚把渾身是血的安長禹背起來,可安長禹卻死死的拉住他手,根本不配合,眼皮沉重的往下垂,“……不用白費力氣了……”


    “安叔叔,你先不要說話,也不要睡,我們馬上去醫院。”顧卓揚如鯁在喉,字句裏充滿悲憤與自責。


    好像安慕希此刻有多難受,他就有多痛苦。


    “唔……”安長禹死死的攥住他,忽地一口鮮血從口中悶哼出來,鮮紅的液體從嘴角的兩邊流出來,觸目驚心,安慕希被嚇的魂飛魄散,一雙幹淨純澈的眸子裏充滿了從未有過的驚恐,“爸!”


    這一聲悲戚的驚唿震撼在場的所有人,包括突然進來的男人。


    身子一僵,他幾乎不可置信的看著這一切……


    安長禹無力的拉起安慕希抖的不成樣的手,已經沒有半分神采的眼睛裏噙滿了老淚,“小希……爸爸……有件事……一直沒有……沒有告訴你。”


    “爸……你別說了,別說了,我們去醫院,去醫院……”


    “……沒有用了……小希,爸爸……爸爸舊疾複發,本來就……活不了多久了……現在死……也算是一種……一種解脫……”


    他本來還因不知如何開口而憂鬱,現在死之前能為她做點事,心裏也舒服一點了……


    安慕希拚命的搖頭,哭成了淚人,“爸……對不起,對不起,都怪我……都怪我……”


    “傻孩子……爸爸……本來就欠你太多……太多了……隻是對不起,爸爸可能……可能彌補不了你了……”


    安長禹氣虛越來越弱,聲音沙啞而飄渺,他把顧卓揚的手緩緩的放在安慕希冰涼的手上,眼淚劃下眼角,若有似無的聲音裏夾著哀求,“顧……顧總……你……能不能答應我……一件事?”


    “安叔叔請說,顧某一定義不容辭!”顧卓揚咽了口口水,壓製著想要爆發的情緒才勉強說出一句話來。


    “幫我……幫我……呃……”


    “爸……爸你別說了爸……”


    安長禹使出渾身餘力死死的攥住顧卓揚,“幫我……照顧小希……好好的照顧她一生……一……世……”


    清涼的風從門外透進來,吹在人的身上,卻仿佛比寒風更加冷的刺骨……


    話音未落,安長禹緊抓著他們的手,突然緩緩鬆開……


    顧卓揚的心如同在這一刹那墜入了萬丈深淵,幾乎是咆哮的聲音帶著無法克製的哽咽,“安叔叔,我答應你,我一定會好好照顧小希,我一定會照顧她一生一世,你聽到了嗎?安叔叔,安叔叔!!”


    安慕希眼睜睜的看著那隻滄桑帶著老繭的手緩緩從顫抖的手心垂落,就好比是,在活著的情況下,胸口被人一點點淩遲開來,然後把她的心髒硬生生的從體內抽離,鮮血淋漓,下一刻就會徹底窒息,可是她沒有辦法,隻能任由著那顆跳動的心被一點點挖出來,捏碎……


    如遭雷擊,她瞪著依舊充滿恐懼的眼睛,臉色慘白的像是一張白紙,毫無血色的嘴唇哆嗦著,她傻了,呆了,麻木了,如同行屍走肉。


    客廳裏,死一般的沉寂。


    寂的能聽到每個人不同頻率的心跳……


    安慕希機械般的垂眸,模糊的視線裏,安長禹雙目緊閉,眼角還掛著淚,嘴角的血跡紅的刺眼……


    她抖著手去抹,一點點,小心翼翼的去抹,她想給他擦幹淨,她覺得他可能隻是睡過去了,他不會死的,他說過會用下半輩子來彌補她的,怎麽會死呢?


    一定不會的……


    她越抹越用力,越抹越用力,不該是這樣的,不該是這樣的啊……


    “爸……你醒醒爸……你不要嚇我,不要裝睡了,你快醒來啊爸,你醒來啊……”


    “你不可以丟下我,不可以……”


    “安長禹,你不是說要彌補我嗎?不是要彌補對我的虧欠嗎?你給我醒來,馬上給我醒來!否則我一輩子也不原諒你!”


    秋風蕭瑟,牆上的時鍾一分一秒的過去,然而迴應她的,是可怕的沉默。


    “啊……!”


    安慕希徹底崩潰了,抓著安長禹的身體用力的搖晃著,撕心裂肺的聲音在沉寂的客廳繞起了一陣陣迴音……那樣悲涼,那樣痛不欲生,像是來自森林裏淒厲的呐喊,悠遠,卻讓人心有餘悸,為之震撼。


    顧卓揚兩個拳頭捏的咯咯作響,沉痛之餘是令人心驚膽戰的恨意,他低垂著泛紅的眼眸,緩緩抬起跪在地麵的腿,整個人充滿了冰寒的殺氣,如同來自地獄的奪命修羅,周邊的幾個壯漢嚇得兩眼一瞪,趕緊溜之大吉。


    可……


    晚了!


    顧卓揚陰沉的俊臉驟然冷卻如冰,身如離弦之箭,隨手揪迴一個壯漢,另一隻手卡上他的脖子,隨即哢的一聲,壯漢脖子被擰斷,顧卓揚直接就把人甩了出去。


    動作快的無比驚人!


    “你們……”顧卓揚像是突然大開殺戒的惡魔,陰鷙的雙眸裏帶著嗜血的殘忍,“都得死!”


    聲落,不過須臾,幾個壯漢沒有一個幸免。


    不……還有一個!


    顧卓揚殺氣騰騰的望向被嚇的呆若木雞的付妍兒,長腿邁開,一步一步朝她靠近,拳頭握緊,眼神狠戾,氣息殘暴的不懼一絲溫度。


    “不要殺我……”付妍兒害怕極了,驚恐萬狀,發軟的雙腿一點點往後退,“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


    “我求求你……我還要找我的兒子……求你不要殺我……”付妍兒哭的像個孩子,完全沒了平日裏囂張跋扈的氣焰。


    雖是為子心切,但跟安慕希失去父親的痛苦相比,根本輕如鴻毛,顧卓揚又怎會為之動容,“我給過你機會,可你非要找死!”


    “殺人償命,厲夫人,這都是你自找的!”


    冰冷無情的聲音落下,顧卓揚用腳挑起地麵上一把匕首,下一刻,匕首便毫不猶豫的從他手中如飛鏢般朝付妍兒飛了過去——


    預料之中,匕首被人中途截了下來!


    顧卓揚眉心擰著,冷冽的瞪著眼前的男人,諷刺的冷笑,“嗬,終於舍得出來了?”


    彼此沉默了三秒。


    厲時禦冷冷的看了他一眼,隨手扔掉夾在指縫的匕首,迴頭看了眼身後被嚇暈過去的付妍兒,接著,將目光投向了那個女人身上……


    此時此刻,看著她孱弱嬌小的背影,來之前的恨,竟然消失的蕩然無存,反而是強烈的愧疚。


    看,他的心就是那麽容易受她影響。


    胸口絞痛著,沉重的步伐朝她靠近,他多想抱抱她……多想……


    可手還沒觸碰到她顫抖的肩,顧卓揚便一個漂亮的勾拳揮了過來。


    厲時禦反應敏捷,躲了過去。


    兩人之間的硝煙戰火再次彌漫開來,風塵擋在厲時禦的跟前,抬起拳頭就朝顧卓揚衝了去。


    厲時禦借機來到安慕希的對麵,強硬冷酷的氣場虛弱了不少,他跪在地上,給永遠沉睡的安長禹,瞌了三個頭


    顧卓揚一把揪起他的衣領,一個拳頭暴怒的落下,嗜血的眸子裏殺意迸出,狠戾的瞪著他!


    風塵抬起拳頭又要出擊,厲時禦阻止抬手,“先把帶夫人迴去。”


    “可是總裁……”


    “迴去!”


    明明聽著略顯無力的兩個字,偏生又有股不容抗拒的氣勢,風塵咬牙切齒的瞪了顧卓揚一眼,目光帶過安慕希父女的時候,又變得極其複雜。


    “把她帶走,你是要替她償命嗎?”顧卓揚森冷的聲音如同幽靈鬼魅,讓風塵下意識的就停了下動作。


    安慕希這才抬起頭來,已經哭的紅腫的眼睛,一瞬不瞬的看著那個不知何時出現的男人。


    他沒事,他迴來了,本應該高興的她,卻怎麽一點也笑不出來了?


    厲時禦對上那雙空洞的沒有絲毫情感的目光,心如刀割,“……小希。”


    這個名字,這一個多月下來,他在夢裏唿喚了無數次……


    半響,安慕希放下懷裏的人,淺灰色的居家睡衣裏沾滿了血,她麻木的站起來,嬌弱的身體搖搖欲墜,厲時禦想去扶她,顧卓揚快了一步。


    安慕希穩了穩神,將手臂從顧卓揚的手裏緩緩抽出,顧卓揚心一空,看著她舉步維艱的走向厲時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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