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顧卓揚的公寓起步,穿過兩條車水馬龍的街道,就有一個機場。


    安慕希陪同安長禹坐在候機室,等待,原本是漫長的,可是現在,她卻巴不得時間能停下來。


    “爸,你迴去之後要好好照顧自己,你放心,我不會有事的,而且我還會經常迴去看你。”


    安慕希巧笑嫣然,努力的不讓安長禹看出自己的不安。


    安長禹眉目慈愛的看著她,“小希,你真的不跟爸爸一起迴去嗎?”


    “不迴去看看厲時禦?”


    安慕希的心微微一顫,蔥白的手握成了拳頭,又鬆開,似在隱忍著什麽。


    “不了,顧卓揚說,他沒事。”


    她相信顧卓揚不會騙她的。


    “小希,要想清楚,你一旦留下來,就意味著什麽。”安長禹還是覺得放心不下。


    他不知道,安慕希為什麽會突然選擇留在顧卓揚的身邊。


    她說,是為了忘記厲時禦。


    但他總覺得有什麽隱情。


    “爸爸看的出來,你很想念厲時禦,既然這樣,為什麽不迴去?是和他還在一起也好,不在一起也罷,你其實都可以迴去直接和他說清楚的,你這樣一聲不吭,他遲早會找到這裏來。”


    “所以爸,請你迴去幫我轉告他,讓他永遠別來找我了。”


    “讓他忘記我吧。”


    “你明知道我的話他不可能會聽。”


    “那就再告訴他,即便他來了,我也不會見他。”


    安慕希的聲音越來越小,說道後麵,一滴眼淚直接打在了手背上。


    保護他,順便,忘了他吧。


    對於過去,她真的不想迴頭,也不想去迴憶了。


    安慕希站起來,偷偷擦了下濕潤的眼眶,迴過頭看著安長禹時,臉上已經帶著薄笑,“爸,你要保重身體,如果太想我,就收拾東西過來吧,對了,還有我的酸奶,如果可以,幫我空運過來,還有,要記得多陪媽媽說說話。”


    安長禹的神色,頗為凝重。


    從機場迴來後,安慕希就一直把自己鎖在房間裏不出來。


    顧卓揚也意外的沒來打擾她。


    一直到第二天的早上,她才慢悠悠的從起了床,頂著一頭亂蓬蓬的頭發走出了房間。


    “安小姐。”樓下的簡易眼利,餘光掃到她的時候立馬就從沙發上站了起來。


    安慕希愣了一下,看到簡易的時候一瞬間睡意全無,幾乎是條件反射的,跟著,砰的一聲,返迴了房間。


    再出來的時候,她已經梳理整齊了。


    再她很小的時候,媽媽就教育過她,在客人麵前邋邋遢遢是一種極為不禮貌的行為。


    而簡易,因為她這一個微不足道的舉動,再次對她有了改觀。


    細節展現人品,從行為上分析,這足以證明,安慕希是一個懂得為他人著想,不以我為中心的人。


    “簡醫生,這麽早。”安慕希禮貌的問好,慢步走下樓梯。


    “你是來幫顧卓揚做檢查的嗎?他應該還沒起床吧。”


    “顧總已經去公司了。”


    安慕希愕然了一下,“他不是……”還受著傷麽?


    最後幾個字,她始終沒有說出口。


    眼眸略過一道黯淡,她的手指不動聲色蜷縮了下。


    簡易平和的聲音跟著響起,“我是奉顧總的命令,來幫安小姐檢查傷口的。”


    安慕希,“……好,麻煩你了。”


    ……


    有些事情,發生了就是個疤,不管時光如何褪去,那個疤,都會頑固的粘在心底,不撕開會不舒服,撕開,又會是血淋淋的痛。


    安慕希計劃著,原本是要找到葉菲然讓她澄清陸佳的死亡真相,可是,她死了,她一死,便死無對證了。


    所以,安慕希這輩子都隻能背著那個黑鍋。


    頂著一條殺人犯的罪名,度過餘生。


    這本該是一件讓人極度憤怒且悲哀的事,安慕希卻意外的發現,自己竟然不如之前那麽難過,那麽無法釋懷了。


    殺人犯就殺人犯吧,她問心無愧就好,陸佳泉下有知就好,還有,她愛的人相信她就好。


    安慕希心下苦笑,想,這大概再一次經曆了危險之後,對世間所有的一切,都看的更淡了吧。


    時間,一晃是一周。


    這一周裏,顧卓揚白天幾乎都在公司,晚上的時候兩個人偶爾會碰個麵,但他也隻是淡淡的掃她一眼後就進了書房。


    每次都是呆到她睡著都沒出來。


    以至於兩個人一周下來,都是那麽幾句話。


    “迴來了?”


    “嗯。”


    “吃飯了嗎?”


    “吃了。”


    “你的傷,還好吧?”


    “好。”


    反反複複,連標點符號都沒變過。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夢境還是因為認床,安慕希每天的睡眠都不太好,所以都是很早就起了床。


    而每天起來之後,餐桌上都會躺著兩份早餐,一份是吃過的,一份是原封未動的。


    安慕希都會乖乖吃了那份沒動的,然後把兩份的餐具一起收拾。


    今天,也不例外。


    隻是,在她從廚房出來之後,顧卓揚不知何時坐在了客廳的沙發上,專注的看著報紙。


    安慕希怔了一下,猶豫著要不要過去跟他打招唿。


    想了想,她又還是選擇了默默迴房。


    “站住。”


    身後,顧卓揚清冽的嗓音忽地傳來,如一盆突然潑來的冰水,讓人不寒而栗。


    安慕希僵硬的迴過頭,“有……事嗎?”


    顧卓揚瞥了眼腳邊的一個箱子。


    安慕希隨著他的視線看去,眼前不由得一亮。


    這是空運的寵物箱,她認得。


    精致的臉上不自覺的綻放出一抹笑容,安慕希帶著驚喜小跑了過去,拆開箱子,裏麵,果然趴著一隻白絨絨的小肥狗。


    “酸奶!”


    安慕希將她抱起來,酸奶像是認出了她似的,伸出粉嫩的小舌頭不斷的舔著她的臉。


    “好啦好啦,姐姐知道錯了,姐姐以後再也不丟下你了好不好。”


    酸奶溫順的窩在她的懷裏。


    安慕希抱著它站起來,漂亮的眸子閃著光,如兩星辰般投射在顧卓揚的身上,“謝謝你啊,不過,這是什麽時候寄過來的?我爸都沒跟我說。”


    她自然明媚的笑容觸動了顧卓揚心底最柔軟的地方,情動,心動,可臉上依舊是不懂聲色的冷漠。


    “一隻土狗,有什麽好的。”顧卓揚不屑道,心裏難免犯了一句低估,竟然還樂成這樣。


    對他都沒這麽笑過!


    “它才不是土狗呢。”安慕希調皮的朝顧卓揚吐了吐舌頭,“它可是我當初拚了命救迴來的。”


    顧卓揚高冷的移開了目光。


    他其實很討厭這些動物的,他閑吵,昨天蕭衍把貨送來辦公室的時候,時不時的嗷嗷叫,他耐了很大的性子才忍著沒直接把狗箱從三十層樓的窗戶丟下去。


    也罷,現在看著這女人這麽喜歡,他就勉為其難的暫且留下吧。


    “你可以留著踏,但要是被我看到它在這裏留下一點點的髒東西,你就準備好給它收屍。”顧卓揚的語氣絕對不帶半分的遲疑。


    說到做到的氣勢!


    安慕希不悅的撅了撅嘴,給了他一個你真沒愛心的鄙視目光,接著抱著酸奶就朝樓上走去。


    “寶貝,姐姐幫你洗香香好不好……”


    顧卓揚,“……!”


    沒幾下,樓上的某個房間,突然傳來哐噹叮咚的聲音,顧卓揚擰了擰眉心,忍無可忍的邁上了樓。


    這是要帶夠拆他房子麽?


    “酸奶,你別跑啊,姐姐幫你洗澡,你看你身上都臭臭了,毛都黑了。”


    “酸奶乖,過姐姐這裏來。”


    “酸奶,你不聽話我就把你送迴去了啊。”


    安慕希的聲音由溫和變得不耐煩,酸奶滿屋子亂竄,獨自嗨的不亦樂乎,根本就不鳥她這個主人。


    安慕希氣鼓鼓,雙手叉腰,女王般的下令,“酸奶,你在不聽話今晚斷食!”


    正在沙發上蹦噠上蹦噠下的酸奶一聽,圓溜溜的黑眼睛終於看了她一眼。


    “你要是乖一點的話,姐姐待會兒就出去帶你買肉吃,怎麽樣?”安慕希繼續引誘。


    她肯定,這隻狗一定是隻好吃貨。


    果然,酸奶乖乖的跑過來了。


    安慕希滿意的一笑,抱著它重新走進浴室,完全沒有看到倚靠在門邊,好整以暇看戲的男人。


    浴室裏,安慕希用花灑把酸奶濕了身,然後擠出一點沐浴露塗抹在它的身上,本來洗的很順利的,卻不知道酸奶怎麽會一抖身子,它身上的泡泡伴著水全都甩在了她的身上,臉上,還有眼睛裏。


    “酸奶,你幹嘛?”安慕希無語叫了一聲,本能的抬手去抹眼睛。


    可是糟糕,忘記手上也有泡泡了,結果……


    悲劇了。


    安慕希的眼睛不止進了泡泡,大概是,還進了狗毛。


    她不斷的衝洗著臉,可眼睛依舊睜不開,辣眼睛!


    還澀澀的疼,眼淚撲簌簌的往下掉。


    “顧卓揚!”


    已經轉身走向書房的顧卓揚聽到她的聲音,頓住了腳步。


    “顧卓揚,快來救我,我的眼睛。”安慕希試圖叫喚著,一邊摸索著出了浴室,不想,腳下突然一滑,整個人都失去重心往前撲了去。


    千鈞一發間,身體突然被抱住,然後,咚的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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