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亥站起身來,按照原定計劃,準備繼續試探馮無擇,道:“哥哥的酒杯空了,亥兒給哥哥倒酒!”他說著,端起酒壺來。吧嗒有甚麽東西掉在了案幾上,說來也巧,正好掉在馮無擇麵前,在案幾上一撞,攤開落在馮無擇的腿上。“啊呀!”胡亥驚唿了一聲,道:“是裹著酒壺的皮子掉啦!”酒壺是剛溫過的,略微有些發燙,胡亥“隨手”拿了一張皮子裹在外麵隔熱,這會子一個不小心,把皮子掉了出去。馮無擇低頭一看,掉在自己腿上的小羊皮不是旁的,正是一封密報!無錯,便是王綰呈上來的那份密報。上麵羅列著各種馮無擇不臣之心的條款。馮無擇隻看了一眼,還未看太清楚,扶蘇立刻站起身來,一把將小羊皮奪走,匆匆塞起來,滿臉歉意的道:“亥兒頑皮,沒有燙著武信侯罷?”馮無擇根本沒有看清楚那塊皮子上的內容,隻知與自己有關,不由眯了眯眼睛,愈發覺得今日的宴席不簡單。無錯,扶蘇便是要打草驚蛇,他倒是要看看,馮無擇看到這張小羊皮密報,會是甚麽樣的反應。胡亥毫無誠意的道:“燙到武信侯了嘛?亥兒真是笨手笨腳!”馮無擇收斂了表情,拱手道:“小公子言重了,卑將無事。”“既是如此,”扶蘇笑得還是一派溫柔儒雅,道:“便繼續幸酒罷,武信侯,請!”“公子請。”燕飲一直持續到深夜,胡亥這次雖沒有飲酒,但抵不住困頓,畢竟他這具身子年歲還小,加之身體羸弱,困得眼皮直打架,支著腮幫子歪倒在席上睡了過去。“亥兒……亥兒?”胡亥聽到了溫柔的唿喚,勉強睜開眼目,道:“嗯……喝!武信侯,幸酒……”扶蘇忍不住笑了一聲,道:“馮無擇走了。”胡亥睜眼一看,果然,馮無擇已經不在,看起來是走了,但旁人還都在。章平奇怪的道:“公子,今兒個這到底是甚麽意思?”扶蘇道:“今日在場的,都是我大秦的骨幹之臣,亦是予的心腹,便不防與你們說一說。”扶蘇將王綰檢舉馮無擇的事情說了一遍,章平驚訝的道:“甚麽?武信侯不臣?這……這怎麽可能?”扶蘇道:“予亦希望,這樣的事情不會發生。”章邯最為鎮定,道:“還請長公子示下,之後該如何處置。”扶蘇道:“今日已然打草驚蛇,予需要有眼目緊盯馮無擇的一舉一動,看看他會不會露出破綻。”章平立刻道:“長公子,交給我罷!”章邯有些擔憂,道:“武信侯心機不淺,下臣怕平兒一人會著了他的道,下臣請命,一同監視武信侯的一舉一動。”扶蘇頷首道:“甚好,交給你兄弟二人,予便放心了。”章平和章邯不敢懈怠,立刻前去監視馮無擇。時辰太晚了,扶蘇抱著困頓的胡亥迴了下榻的大殿,迴去的時候,胡亥又迷迷瞪瞪的睡了過去,扶蘇為了不打擾他,並沒有叫醒胡亥,亦不假手於人,勤勤懇懇的給胡亥退下外袍,蓋上錦被,便叫他睡了。接下來的幾日,章平和章邯二人一直在監視武信侯馮無擇的一舉一動,每日前來稟報兩次。今日章平前來稟報,扶蘇道:“如何?”章平道:“還是老樣子,一點子動靜也沒有,這個武信侯,不是在軍營之中,便是在齊宮之中,好像一切都挺正常的。”馮無擇一直都沒有任何動作,軍營中也是風平浪靜的。“哦是了,”章平似乎想起了甚麽,道:“倒是武信侯的那個弟弟,叫……叫……”提起這個,胡亥便不困了,道:“馮無利!”“對對,馮無利!”上次胡亥“誣陷”馮無利摸自己的手,馮無利被扶蘇教訓,打掉了大門牙,一口都是血,那慘樣子如今迴想起來,胡亥還想笑呢。章平道:“倒是這個馮無利,三天兩頭的往軍營跑,仗著自己是武信侯的弟親,想要插手軍營的事務,不過每次都是到了門口,連大門都進不得,便被叉了出去。這個武信侯治軍嚴明,而且不念情,不管是親是疏,一概不買賬。”扶蘇點點頭,道:“有勞平弟與章衣丞,繼續監視,切記……不要讓武信侯發覺。”“敬諾!”嬴政在齊宮下榻了數日,虎賁軍休整齊整,剩下便是打開齊地的糧倉,輕點糧食,調配各地,然後繼續東巡了。除了這些正經事,自然,還有一些旁的事情,那便是閱兵。嬴政身為大秦之主,來到東方自然要閱兵,通過展示大秦的兵力,來鎮壓那些蠢蠢欲動的反叛勢力。嬴政在馮無擇的陪同之下,第一日檢閱了騎兵車兵,第二日便是檢閱舟師。東方水力充沛,除了陸軍作戰之外,還有舟師作戰。水路作戰一直都不是秦軍的強項,不過馮無擇是個例外,馮無擇十足善於舟師作戰,乃是其中的翹楚,這也是馮無擇一直駐守在東方的原因之一。一大早上,武信侯馮無擇便進宮來,迎接嬴政的聖駕前往岸口,準備登船,檢閱舟師。胡亥是第一次見到舟師,自打他穿越而來,見過很多軍隊,例如大秦的虎賁軍,例如韓談的韓兵等等,但還從未見過舟師。胡亥被扶蘇領著,跟隨著大部隊來到岸口,便看到日頭初升的海平麵上,一排排一列列,放眼望去全都是船隻,大船小船綿延向前,無比壯觀。馮無擇朗聲道:“恭請陛下登船!”嬴政走在最前麵,後麵跟著皇弟成,率先登上大船,扶蘇領著胡亥道:“亥兒當心。”登上船隻的甲板,馮無擇拿起一麵旗幟在手中,唰唰舞動了兩下,便聽山唿之聲齊刷刷的響起,是其他船隻上的士兵謁見之聲。“拜見陛下,大秦萬年”“拜見陛下”“大秦萬年”嬴政一笑,道:“起身罷。”馮無擇謝過,這才長身而起,將旗幟雙手呈上。嬴政把頑著手中的旗幟,道:“武信侯不愧是我大秦的扛鼎之才,舟師訓練有素,無出武信侯,朕深感欣慰。”馮無擇道:“陛下誇讚,卑將誠惶誠恐!”大船很快行駛起來,離開岸口,巨大的風帆吃飽了風,船隻緩緩加速。馮無擇陪伴在嬴政身邊,恭敬的講解著船隻和舟師作戰的事情,章邯眯了眯眼目,凝視著馮無擇的背影,他跟了馮無擇好幾日,除了馮無利經常迴到軍營之外,馮無擇壓根兒沒有任何可疑的舉動。突然,馮無擇迴過頭來,準確無誤的與章邯四目相對,甚至對章邯展露出一抹微笑。“陛下。”馮無擇道:“今日檢閱舟師,若隻是檢閱,豈不是少了一些樂事?”“哦?”嬴政道:“依照武信侯此言,該當如何?”馮無擇拱手道:“卑將聽聞長公子扶蘇持重,幼公子靈動,各有各的長處,今日舟師齊整,正好可以分為兩隊,不如由長公子與幼公子各領一隊,雙方比試,誰先將牙旗插在孤島之上,便是獲勝。如此,既可以檢閱舟師,又增加了不少趣味,不知便意下如何?”胡亥正扒著欄杆欣賞船上的美景,便聽到馮無擇的提議。馮無擇這是明晃晃的挑撥離間,讓扶蘇與胡亥分為兩隊,那必有輸贏,這一場比試,便不是簡單的比試,而是以扶蘇為首的老秦人,和以胡亥為首的新派卿族的比試。胡亥蹙了蹙眉小眉頭,剛想要拒絕,卻聽嬴政道:“也好,聽起來甚為得趣兒。”胡亥:“……”我的便宜爸爸竟然是個樂子人!其實嬴政也並非是單純的樂子人,黨派之爭對於朝廷來說,是壞事,也是好事,朝廷便像是一個巨大的體係,需要平衡,也需要互相製約,嬴政要做的事情,就是端平這碗水。“即是如此,”馮無擇拱手道:“小公子年幼,亦沒有作戰經驗,為了公平起見,卑將願輔佐小公子。”【覺得隻要有自己幫襯,必能讓你取勝的馮無擇】胡亥裝作不經意碰了馮無擇一下,果不其然看到了馮無擇的標簽。馮無擇乃是舟師作戰的天才,第一把手,別說是眼下,便是放眼整個大秦,也沒有幾個能比馮無擇還要厲害。馮無擇是覺得,隻要有了自己的助力,幼公子胡亥必能得勝,如此一來,也可以打擊長公子扶蘇的勢力。胡亥眼眸晃動,奶聲奶氣的道:“君父,這樣恐怕不妥。”嬴政看向胡亥,道:“如何不妥?”胡亥道:“既然是比試,那必然要公平公正嘛!真正上戰場殺敵,敵人才不會管你有沒有上陣的經驗,越是沒有經驗,旁人才越是捏咕你呢!所以武信侯說要幫助亥兒,亥兒覺得不妥。”馮無擇瞥了一眼胡亥,自己分明是胡亥一派的,可這些日子相處下來,也不知是不是馮無擇的錯覺,馮無擇總覺的胡亥十足親近長公子扶蘇。胡亥又道:“武信侯不僅擅長舟師作戰,且十足了解此處地形,若是叫武信侯來輔佐亥兒,亥兒豈不是明晃晃的作弊?作為大秦的公子,可以輸,但不可以輸掉骨氣!”嬴政一笑,道:“亥兒說得有理,勝負乃兵家常事,但骨氣是秉性裏透露出來的,朕的兒子,自是有骨氣之人。”“嗯嗯!”胡亥點頭如搗蒜,肉嘟嘟的腮幫子微微顫抖,道:“君父說的沒錯,因著這些,亥兒私以為,武信侯不該參與比試,合該做一個裁判便是了!”馮無擇給胡亥打眼色,奈何胡亥根本不看他,甚至胡亥還迴過頭來,對扶蘇眨了眨眼睛。“便按照亥兒所說,”嬴政道:“武信侯,由你來裁判,務必要公平公正。”“敬諾……”馮無擇拱手,他被堵住了說辭,連嬴政都發話了,馮無擇已經沒有了旁的借口。比試分為兩組,分別由長公子扶蘇和幼公子胡亥領隊,馮無擇做了裁判,剩下的陣容則是由兩位公子親自挑選。胡亥抽空低聲對扶蘇道:“哥哥,一會子你便讓船隻全速前進,亥兒一定會讓哥哥贏的!”扶蘇微微皺眉,方才胡亥拒絕馮無擇的幫助之時,他便清楚了,胡亥是故意想讓自己贏,可是自己若是贏了,胡亥便隻有輸,如此一來,在君父的麵前顏麵掃地,對於胡亥以後的發展,還有在朝中的威信,都會有所損傷。“亥兒……”扶蘇剛剛開口,胡亥已經道:“哥哥,你放心贏好了,亥兒可以保證,君父也不會說甚麽的。”扶蘇歎了口氣你,道:“你自己小心。”胡亥點點頭,握著小拳頭道:“哥哥加油,哥哥定要奪得頭籌哦!”兩麵分別挑選人選,胡亥對章平道:“章平哥哥,你不是一心想要建功立業嘛,跟著我哥哥,這次肯定能贏!”“當真?”章平來了精神:“好,我便跟隨長公子!”這裏除了馮無擇懂得舟師作戰以外,隻有章平有一些舟師經驗,畢竟章平一直在東方做山匪,多少接觸過一些,有了章平的幫助,扶蘇便是如虎添翼。馮無擇眼看章平入了扶蘇的隊伍,胡亥還在不緊不慢的挑人,便拱手道:“陛下,雖卑將此次隻是一個裁判,不得參與作戰,但幼公子無有舟師經驗,以免發生事端,請命登上幼公子戰船,為幼公子護航。”胡亥挑眉,好家夥,馮無擇這是想要偷偷給自己開小灶?偷偷的作弊?嬴政倒是沒有拒絕,道:“亥兒從未領過舟師,武信侯此舉,的確穩妥一些,朕便應允了。”馮無擇道:“謝陛下恩典!”章邯一直戒備著馮無擇,眼看他上了胡亥的船隻,心中不放心,道:“幼公子,下臣原跟隨幼公子。”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家兄扶蘇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長生千葉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長生千葉並收藏家兄扶蘇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