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來了,夜幕籠罩下的人們都已睡了。

    整個世界一片平和,沒有喧囂紛擾,也沒有刺眼殘酷。

    有人說,夜幕籠罩下的罪惡是最仁慈的。的確,黑暗掩蓋了所有不能公之於眾的鮮血和難以言表的陰謀計算。世界在黑暗的籠罩下,一切不該發生的罪惡都隱身於人們不能直視處。於是,毫無所覺的人們安睡了。妖豔淒迷的涅磐之花也悄悄綻開,無聲地侵蝕著這世間珍貴的美好綺麗。

    蕭風臨,注定要變成一把鋒利無匹的長劍,斬盡所有腐爛垂死的陰暗和潮濕。激流暗湧處,是誰登高長嘯,又是誰在無人注目處掩麵痛哭。

    藍月大陸,注定不能夠再平靜了。整個波蘭帝國都將為這個老人不顧一切的決定而瘋狂,而戰栗,而臣服,而恐懼。

    蒼茫天幕下的一切都顯得那麽的朦朧靜謐,晚風吹過,輕柔的拂動中陵山頂峰的赫爾本·問天站在門外久久不能平靜。多少日夜間總也不能平撫的躁動不安就要實現了,現在他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這個有些瘦弱的孩子身上。

    屋內睡著了的蕭風臨和赫爾本·闌月發出了均勻的唿吸聲,仿佛他又迴到了那個熟悉的偏書房,仿佛睡在他身邊的那個孩子又成了和他一起嬉笑打鬧的文弱孝賢。

    想起不久前赫爾本·問劍的激烈反應,赫爾本·問天心裏一窒,自己是不是真的錯了。

    沒事的,如果事情真的超出掌控的話,自己一定要在災難發生前將這個寄托了自己所有青春夢想的孩子擊殺。隻是,他真的能夠麽?他又真的忍心麽?沒有人能夠猜測,連他自己都不知道。

    “臨兒!今天是你的生日!你想要什麽?”父親的話再一次在耳邊響起,蕭風臨悚然一驚,坐起身來,看著門外高大瘦削卻又透出幾分老態的赫爾本·問天呆呆不語。

    是的,已經迴不去了。孝賢死了,父親死了,連平日裏盡心盡力的仆人也都死了,所有的人都已經死了,龍虎門的人都已經死了,除了自己。他突然懷疑自己是不是應該也在那場劫難中死去,讓這一切都結束在那場衝天的大火裏。但,他沒有死去,他還是活了下來,堅強,無助而又恐懼。

    他要報仇,所有雙手染血的人,都要為之付出代價。想到這裏,蕭風臨看著赫爾本·問天的眼神裏不禁也多了幾分淩厲殺氣。

    赫爾本·問天早就知道蕭風臨已經醒了,那從夢中驚覺的一聲唿喊,雖然已經盡力壓抑,但已經修入天人之境的他還是清清楚楚地聽見了。他沒有迴頭,他要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錯了,他要確定自己選擇的這個孩子是不是真的已經沒有了半分理智,隻有滿心殺念。

    隨著蕭風臨心裏的怨恨不停地增加,“紫月浪心”也緩緩地轉動了起來,每轉一圈就會像蕭風臨的體內穿過一道冰涼的氣息,瞬時讓蕭風臨已經趨於狂亂的理智又清醒了幾分。但是,不久之後,蕭風臨身上的殺氣卻又增加了幾分,漸漸地耀眼的紫芒從蕭風臨的體內透射而出,漫天的殺意噴薄而起,緩緩升入空中的蕭風林如一個再世魔神一般的緊緊盯著赫爾本·問天這個強大的令人窒息的垂垂老人,眼裏的殺氣猶如實質地射在赫爾本·問天的背上,看得他後背一陣發麻,心裏也禁不住升起幾分已經陌生了惶恐。終於,他也忍受不住蕭風臨強大氣息的壓迫了,緩緩轉過身,直視著蕭風臨直欲屠盡天下之人的眼睛,身上猛然暴出一團祥和安寧的白光,抵抗著蕭風臨已經快要達到頂點了的暴虐氣息。

    在“紫月浪心”的作用下,蕭風臨在瘋狂與理智之間痛苦地掙紮著,腦袋疼得像要裂開一樣,眼中也漸漸充滿了血絲。不多時,一大顆鮮紅的血淚低了下來,在他的臉上緩緩下落,劃出一道慘紅的血河,本來就已蒼白如死的臉上也禁不住多了幾分猙獰。

    “紫瞳魔胎”果然名不虛傳!想到這裏,赫爾本·問天身子一顫,一股更加渾厚祥和的白色光芒猛然暴起,把滿身紫芒的蕭風臨緩緩包裹在了裏麵。想起那個可怕的傳說,赫爾本·問天知道自己該做什麽了,因為麵前的不僅僅是一個滿懷殺意的可憐孩子,還是一個將會屠盡天下之人的惡魔。殺意頓起,老人心裏一陣惋惜,看來自己的夢想終於是要跟著自己歸入墳墓了。

    感受到老人身上強大的壓迫,蕭風臨一聲長嘯,“紫月浪心”忽地飛出衣服,靜靜地懸浮在蕭風臨的胸前,不斷地向蕭風臨的體內傳過一股股越來越強大的冰涼氣息,蕭風臨的身體被老人的白光壓得像要粉碎一樣,確又被“紫月浪心”突然而來的冰涼氣息漲得直欲爆炸,不一會兒,滿身的皮膚就開始破裂了。終於,忍不住疼痛的蕭風臨一聲大喊,聲音裏透出了無限的悲憤與淒涼。接著,又一股邪異卻又浩然博大的紫色光芒從他的體內瞬息散發出來,把老人的白色光芒頓時壓了下來。

    陵山聖劍門保存了近千年的祠堂就那麽在這兩股強絕天下的氣息擠壓下頓時化為飛灰消失不見。

    老人被蕭風臨壓得滿臉漲紅,但是那股與生俱來的倔強還在讓他苦苦支撐。陵山劍派所有的弟子都被驚醒了,呆呆地看著山頂紫芒和白光不斷輝映的祠堂方向,忘了自己該做什麽。

    赫爾本·問劍一陣苦惱,看來連自己的師傅也壓不住這個不世魔童了。他提起鬥氣,飛速飄上峰頂,渾如一道天際流行,瞬息不見。不斷催促體內鬥氣的赫爾本·問劍禁不住驚駭欲死,他知道自己的女兒在這兩股強大至極的氣息比拚下絕對不可能還有生還的可能。想到這裏,禁不住心裏一陣憤恨,今天說什麽也要把這個奪取了自己女兒的魔鬼殺掉。心裏不停閃過妻子臨死前不斷的聲聲囑咐,驚怒之際的赫爾本·問劍瘋狂地衝上峰頂卻看見自己的女兒正擰著那個可怕男孩的耳朵喋喋不休的數落著,而那個男孩卻一臉委屈地不斷求饒著。

    原先的恐怖氣息和令人心顫臣服的氣息攀升已經消失不見,仿佛一切都沒有發生。隻有他那個倔強的師傅——赫爾本·問天還一手支地倒在地上喘著粗氣,滿色潮紅地看著極度震驚,喜怒難辨的看著赫爾本·問劍尷尬地訕笑。

    “咳咳!那個,那個你也看見了,我就是一不留神!那個,我負責找人修好!”說著,老人費力地從地上爬了起來,就一臉討好地看著已經完全不知所措的赫爾本·問劍討好地說道。

    把已經傳承了千年的祠堂弄得成了一片飛灰,竟然僅僅是因為不小心。這種理由也就是自己的混蛋師傅能找出來吧!盡管心裏不滿,赫爾本·問劍卻對這個整日無法無天,倚老賣老的師傅沒有絲毫辦法。隻能裝作沒有聽見,身子一躬向赫爾本·問天行了個禮,看一眼毫發無傷的女兒,無奈地輕輕一歎,就皺著眉一言不發的快步離去了。

    而真正的闖禍人卻還在愁眉苦臉地低聲討好著這個擰著自己耳朵不放的刁蠻女孩,根本就沒有注意到赫爾本·問劍的到來,也沒有注意到他的離去。

    赫爾本·闌月還在全力教訓著這個竟敢在自己睡覺的時候發出怪叫把自己驚醒的討厭家夥,身外的事情根本就毫無所覺。

    空蕩蕩的陵山山頂上,曾經巍峨莊嚴的祠堂沒有了,在一場毫無原因的爭鬥中無奈地化為飛迴飄散而去。在輕柔的晚風吹送下,無聲地訴說著曾經的輝煌榮耀和崇高繁華。時光過去,原來的地方隻剩下一張孤零零的檀木大床和兩個不停打鬧的孩子。赫爾本·問劍找了一個凸起的土堆坐了下來,看著眼前的兩個孩子,心裏一片黯然。

    已經存在千年的祠堂悄無聲息地消失在了溫暖輕柔的晚風裏,那自己這個俯仰不足一丈的卑微生靈又該以何種方式收場呢?

    “說,你為什麽在我睡覺的時候鬼叫?”

    “我,我沒有啊!你快鬆手啊!”

    “不行!把我驚醒了還不承認!我把你的耳朵擰下來!”

    “哎喲!我承認了,我承認了還不行嗎?疼死我了,別擰了!”

    “咦?祠堂呢?”

    “祠堂?什麽祠堂?我不知道啊!我醒的時候就這樣了啊!”蕭風臨摸著自己還沒有消腫就又再遭蹂躪的耳朵,奇怪地說道。

    “胡說!這兒明明有一個祠堂的啊!”

    “那我就不知道了,反正我沒有看見!”

    “說,這兒有沒有?我說有就有,你敢不同意?”

    “啊!疼死我了,別擰了!很疼的!”

    “說,到底有沒有?”

    “有,有還不行嗎?”

    “哼!這還差不多!”

    “好了,我們去問問白胡子爺爺吧!他肯定知道!”

    “白胡子爺爺?什麽爺爺?就是那邊那個一直奸笑的老頭?”

    “是啊!走吧!別磨蹭了!”

    “哦!好!”

    兩個黑影一前一後,在已經透出微微光亮的峰頂上向不遠處一個坐在地上的人影行去。

    再次安靜下來的陵山又恢複了沉睡,隻是那一幕驚天動地的比拚已經深深印在了所有陵山弟子和附近的居民心上,永遠都不會忘卻了。

    陵山劍派有人成仙了。這個傳言不脛而走,隻是沒有人知道事情的真相。

    因為,真相存在的意義就是不能得知。否則,就成了蒼白的辯解。世人所說的真相,都僅僅是加上或多或少臆測的想象,推理。

    真相永遠存於未知之處,不被得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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