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為什麽要救我?”蕭風臨趴在孝賢的屍體上,抬起頭冷冷地問道。心裏悲憤異常,卻連一滴眼淚都沒有流出來。  “你不能死!因為你是風娘的兒子!”七水無魚被蕭風臨紫芒外射的眼睛看到渾身難受,有些不自然的答道。

    “風娘?風娘是誰?”

    蕭風臨微微一怔,張口就問了出來。

    七水無魚拚命壓抑著將要爆發的傷勢,澀聲說道:“風娘,她是你的母親!已經死了很長時間了!”

    “母親?我的母親已經死了?嗬嗬!”說著,蕭風臨慢慢站起身來,看著已經快要燒過來的大火,竟怪異地笑了起來。

    這一聲不似人類發出的悲憤怪笑,令鬼氣森森的七水無魚也不禁渾身一激靈。這個少年怎會有如此強烈的怨念?難道傳說的事情竟是真的?想到這裏,七水無魚突然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救對了還是救錯了。

    想到這裏,七水無魚突然記起了一件事情,如果把孝賢的屍體放在這兒的話,過會兒搜查幸存者的人肯定會找到這兒的。該怎麽辦?咬一咬牙,七水無魚夾起孝賢已經被坍塌的房梁砸得血肉模糊的屍體,向憶幽園外瘋狂咆哮的火場行去。半空中,七水無魚灑下的滴滴鮮血無聲地滴落在了已經被大火烤得微微有些焉了的花草上,在忽明忽暗的火光映朝下,散發著幽黑詭異的暗黑紅光。

    “華庭,對不起了!我不但救不了你的兒子,連你兒子的屍體,我都保不住!但是,你知道的,風臨一定要活著,因為他是風娘的兒子。”看著麵前的衝天火光,七水無魚抬起一隻手撫了撫已經烤焦的頭發,閉上眼睛縱身跳了進去。

    一切都結束了,多少年的癡纏愛戀,多少次的午夜夢迴,都結束了。隨著這場衝天的大火,瘋狂地焚毀在了不禁的絕望裏。

    追過來的蕭風臨呆呆地看著麵前恍如噩夢的一切,所有人都死了,隻剩下自己還活著。

    劈劈啪啪的爆炸聲,胡胡的風聲,還有那些在火光映朝下暗淡無比的邈遠星月,一切都靜止了。

    大顆的淚落了下來,滴在地上,“啪”的一聲輕響,那是靈魂的呻吟。

    可是,遠處靜靜等待的屠戮者們沒有聽見,因為意想之外的順利讓他們肆虐的野心不斷膨脹以至瘋狂,他們沒有聽見。

    往日裏生龍活虎的龍虎門弟子沒有聽見,因為他們的屍體正狂野地釋放著最後的不甘,在熊熊大火中,漸漸沒有了印記,他們不能聽見了。

    而蕭風臨也沒有聽見,他看著已經坍塌殆盡的往日繁華,心裏平靜莫名的連他自己都感到驚訝,聽著已紀漸漸接近的腳步聲,他快速地穿過花圃,潛進了憶幽湖,而那滴眼淚卻被他毫無所覺地遺忘在了火場外熾熱的地上,不一會兒就消失了。

    蕭風臨一個人走在陌生的路上,心裏不斷地重複著不久前噩夢般的迴憶,心裏一片冰涼。

    夜間微涼的晚風輕輕吹過已經濕透的衣服,蕭風臨禁不住打了一個寒顫,看著周圍黑黢黢的一片,他惶然四顧,卻不知該走向何方。

    大片的烏雲遮住了月亮,除了身後不遠處微微還閃著紅光的龍虎門總壇,蒼天之下,沒有一絲光亮。

    不斷地往前走著,蕭風臨很累,似乎自己已經再也走不動了,但腿還是習慣性地向前邁了一步,於是他接著走了下去。

    這該是我這輩子走得最長的路了吧!蕭風臨默默想著,緊緊握著正散發著妖異紫芒的生日禮物。他瞪大了眼睛,但是遙遠的前方卻什麽都沒有,除了黑暗。

    拖著疲憊不堪的身體,蕭風臨不斷地懷疑自己是不是還能再多走一步,但是他卻在不斷地堅持著一件事情:他必須活著。而隻要多往前走一步,他活著的機會就會多一分。

    不過,每當蕭風臨搖搖欲墜的身體將要倒下時,他手裏緊緊握著的“紫月浪心”總會適時地傳過一股清涼的氣息 ,在他的身體裏不斷的循環,而等到他稍微有了一些力氣,那股冰涼的氣息卻又奇怪地消失了。蕭風臨一直都在試圖抓住什麽,但是根本就沒有練過武功,甚至是連最基本的打坐練氣都沒有接觸過的他,根本就毫無所得。

    就這樣,極度疲憊的蕭風臨不斷地掙紮在倒下的邊緣線上,一個人緩慢地不斷前行著,向著一個連他自己都不知道的黑暗方向。

    時間緩緩流過,東方微微泛白的天空越來越亮,蕭風臨的身體似乎也隨著這亮光的不斷增強多了很多力氣,但終於,他還是昏倒在了陌生的路上。

    一個人靜靜沉睡,靈魂一直衝撞在無邊的黑暗裏,沒有出路,沒有光亮。

    和風輕吹。

    黎明的天際裏,是誰在無聲的哭泣?

    細細的雨絲從九天之上緩緩飄落,給蒼茫的天地間染上了一層迷離的恍惚顏色。

    春日的小草上掛滿了水珠,晶瑩裏倒映著那個依舊沉睡的孩子。

    一陣清脆的馬蹄聲傳來,早起趕路的人已經有了。

    在這個漸漸忙碌的世界上,一條普通的馬道邊,睡著千千萬萬個失去家庭的孩子中的一個,隻是這個孩子會不會一樣呢?

    迎接他的是一把煎熬傷口的鹽粒,還是一爐撫平恐懼的溫暖?

    沒有人知道,但是一切都要這個年僅七歲的孩子去一人承受。

    在剛剛破碎的龍虎門身後,一個新的故事開始了。

    那是鮮血與淚水匯成的仇恨之海,那是脆弱與偽裝結成的冰冷之海。

    隻是,單純孤獨的蕭風臨又該怎樣去演繹這樣的一段惡魔之路,沒有人知道。多少年以後,當“歸夜”輕輕滑過司徒霸南的喉嚨時,蕭風臨突然想起了父親的微笑,淡然清逸卻又模糊非常。

    那些平日裏熟悉的弟子臨死前發出的絕望尖叫,那些被坍塌房梁砸得血肉模糊的身體,那些恐懼變形的麵容,那些淩亂不堪,堆積成山的屍體,還有一臉淡笑自盡而死的父親和那個重傷不治最後投火自焚的怪人,依稀裏腦袋裏又響起了那個聲音:風娘,她是你的母親,已經死了很長時間了!

    “啊!”一聲驚叫,蕭風臨一身冷汗地坐了起來。

    摸到身邊的包袱,和那柄沉的要死的古劍——歸夜,他的心微微放了下來。

    看到自己手裏依然僅僅抓著的紫色卷軸,蕭風臨苦澀的一笑,這就是龍虎門留下的所有東西了。

    一把古劍,那是父親的佩劍。他還清楚的記得父親的淡笑:“漂亮嗎?”

    “不漂亮!”

    “難道沒有那個“紫月浪心”好看嗎?”

    “沒有。”

    “哦,那你想要嗎?”

    “不想要!”

    “那算了!”說著,蕭漠然摘下佩放在已經有些熱了的地上,微微一笑,就順勢倒在那裏再也沒有起來。

    撫摸著還沾染著父親鮮血的劍鞘,蕭風臨就那麽一聲不吭地坐在床上,一動不動。

    在一個陌生的所在,瘦弱的蕭風臨一人仔細地撫摸著劍鞘,仿佛父親歲月雕刻的皺紋。

    在這間空蕩蕩的屋子裏,一個少年獨坐床上,一言不發,眼神冰冷而執著。

    有些事情變了,有些事情必然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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