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自己的兒子一會兒,蕭漠然和李華庭同時迴過神來,相視一笑,就已包含了數層意思。  “說吧!今天是你的生日,你想要什麽?”蕭漠然撫了一下依然有些呆滯的兒子,笑嘻嘻地說道。

    生日?明明不是我的生日啊!心裏雖然這麽想著,但是能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的機會畢竟不是很多,想到這裏,蕭風臨的心思立時活躍了起來,腦子裏不停地轉動著念頭,有幾樣東西都是自己很想到的,如果非要做出一個選擇的話,的確是難為了這個僅僅七歲的孩子。

    但是世間的事情本來就是這樣,魚與熊掌兼得的事情,其結果這能手雙手空空一無所有,選擇時一定要做出來的。而人生也就是在這一個個或簡單或複雜,或明顯或隱晦的選擇中不斷向前發展的,於是一個個昔日嗷嗷待哺的嬰孩也就在這一個個或正確或錯誤,或英明或愚蠢的選擇中慢慢長成了現在這樣的一個古靈精怪的孩童,以後還會長成胸懷大誌,眼傲天下的少年,然後是漫懷心事的中年,最後是垂垂老矣的暮年,終於變成無聲的死寂,留下的至多是後人或多或少的臆測和言語張狂的評說。

    思量了半天,蕭風臨搖了搖牙,終於下了一個影響了他之後的整整一生的決定,他鼓起勇氣指向了那個蕭漠然珍愈生命的紫色卷軸:“那,我就要這個!”說著,蕭風臨就滿是企盼的看著一臉震驚的蕭漠然,心理不停地祈禱著自己的父親能夠滿足自己的願望。

    說實話,他本來也是對這個被隨意的用來當作鎮紙的紫色卷軸不抱什麽希望的。因為他已經不止一次地看見過父親輕輕地撫摸著那個顯得有些妖異的紫色卷軸,喃喃地不知道在說些什麽,但是他知道父親也一定是喜極了這個漂亮的卷軸。但是父親既然給了他這個機會,他總是要試一試的,他實在是喜歡極了這個漂亮的紫色卷軸,自從第一次他看見之後,他就迫切的想要得到它,仿佛那卷軸有著一種神秘的吸引,讓他一直想要接近它,得到它。他也曾經不止一次地問過自己為什麽會那麽強烈地喜歡那個卷軸,但是結果卻是他變得更加喜歡那個卷軸,就是喜歡,毫無理由的喜歡。

    蕭漠然看了一眼同樣一臉不可思議的神色的李華庭,心裏微微一歎,勉強笑著問道:“你想要這個鎮紙?你想要它做什麽?”

    看到自己的父親笑了,蕭風臨的心便微微放下了一些,小心地答道:“不知道,這個卷軸很漂亮啊!臨兒很喜歡它,父親你可是答應了要給我一樣東西的!”

    聽到蕭風臨的話,蕭漠然心裏不禁一歎,這龍虎門得以屹立數百年而不倒的最大隱秘在一個孩童的眼中竟僅僅隻是一個漂亮的卷軸!想到這裏,本來還豪情萬丈,意欲放手一搏的雄心也不覺得低落了很多。他麵色微白的看著同樣神色黯然的李華庭曬然一笑:“嗬嗬!我們這般的苦苦掙紮,在一個孩童的眼中原來竟隻是一場不明所以的鬧劇!想我們倆整天自詡笑傲天下,原來竟還沒一個懵懂的孩童看得明白!”說完,兩人不由地發出了一陣大笑,聲音裏說不出的悲涼痛楚,身子一晃,蕭漠然竟險些倒在地上。在這個生死存亡懸於一發的時刻,蕭風臨的一句話,就如一桶冷水一般瞬間就澆熄了蕭漠然和李華庭的野心之火。而事情的當事人卻對此毫無所覺,隻是瞪大了一雙眼睛,看著表情古怪的兩個大人,心理隱隱地有些不好的預感,卻又不知道到底是什麽。

    長笑方罷,蕭漠然便有些怪異地看著身邊麵露惶恐之色的蕭峰林說道:“臨兒,你真是很喜歡這個東西麽?就是因為它好看?”

    看到自己的父親和李華庭突然發出一陣不明所以的長笑,然後又麵色怪異地看著自己,心理本來就有些惴惴的蕭風臨禁不住一陣慌亂,急忙爭辯道:“是啊!我第一次看見這個漂亮的卷軸就喜歡了!父親,反正你也就放在這兒不用。不如就給我拿迴去賞玩幾天,等我玩夠了馬上就給你送迴來,好不好?”

    “也許,這才是這‘紫月浪心’的真正價值吧!”

    拋卻了那些肆虐的野心貪念,不論那些難以抹去的徹骨仇恨,也許這便是這殺人利器的最好歸宿了。

    絕世名刀,鋒利長劍,抑或是那些動輒死傷無數的秘技隱辛,殺戮過後,又有哪一個能夠因為這個原因而被人喜歡珍愛。世人看到的根本就不是這些不世奇兵的本身,而是那些透過耀眼鋒芒背後的利益與誘惑。又有誰會去喜歡一個散發兇虐氣息的猙獰冷刃?算了,還是讓一切都結束在這個單純的孩子手中吧!

    但是,在這場鮮血白骨鋪就的虛幻浮華破滅之後,一切又真的能如蕭漠然所期盼的那樣煙消雲散,歸於平寂麽?沒有人知道,蕭漠然也當然不會知道。

    蕭漠然決然地看了一眼李華庭,李華庭微微一點頭,麵露讚同之色地微微一笑,兩人不約而同地就間接地決定了蕭風臨此後黯淡瘋狂的一生屠戮。散去凝聚在右掌上的功力,蕭漠然不禁一陣輕鬆。

    原來,剛剛蕭漠然問話的時候竟是存了殺死自己親生兒子的狠心。隻要蕭風臨有半點兒異常,蕭漠然就會毫不猶豫地殺死麵前這個對“紫月浪心”心存不軌的人,即使是自己的兒子。因為他在“紫月浪心”花了整整十五年的時候,也隻有他才明白“紫月浪心”的可怕威力,稍有不慎,那就不僅僅是一個龍虎門的災難了。

    “好了,你既然你想要,我便給你吧!反正放在我這兒也沒什麽用!不過你得先答應我一件事!”

    “什麽事?”欣喜若狂的蕭風臨根本就沒有注意到自己父親眼中矛盾至極的決然與猶豫,馬上張口問道。

    “好!你得向我保證,夜間的時候,你絕不可以隨意打開這個卷軸!並且,你要發誓不讓任何人知道這個卷軸!”說完,蕭漠然本就十分勉強的笑臉,不覺間就已變得異常凝重,甚至有幾分令人心顫的冷峻。

    聽到蕭漠然嘮嘮叨叨了半天,蕭風臨心裏禁不住嘀咕:不就要一個破卷軸麽?不想給就算了,怎麽羅羅嗦嗦的這麽麻煩!臉上也跟著不由地現出幾分不耐。

    “聽到我的話了麽?發誓!”

    “是……”蕭風臨不情不願地應了一聲,一個“是”字拉得老長,顯示著他心裏的不耐。

    “諸天魔神在上,我蕭風臨今日對著,對著太陽發誓,一定遵從父親的要求!若有違此誓,就要我沒有好東西吃,沒有好玩的地方可以玩!”

    看著跪在地上的蕭風臨發出的一個不倫不類的毒誓,蕭漠然忍俊不禁差點兒笑出聲來。不過,這卻絕對是蕭風臨能想出來的最毒的懲罰了。

    畢竟,在他的世界裏,沒有好吃的東西,沒有好玩的地方,那比殺了他還難受。

    就這樣,蕭風臨忍著李華庭的灼灼目光從麵色怪異的蕭漠然手裏接過了這個影響了他整整一生的紫色卷軸。

    “臨兒,這個卷軸有一個名字的。你要記住了!”

    “哦,什麽名字?”聽到自己新得的卷軸竟然還有名字,蕭風臨禁不住驚喜地問出聲來。

    “它叫紫月浪心。你記住了麽?”

    “紫月浪心?”蕭風臨忍不住心裏奇怪,這麽漂亮的一個卷軸怎麽會取了一個如此難聽的名字。不過想歸想,他還是痛快地記了下來。怎麽說都是得到了這個自己期盼已經的漂亮物事,別說是一個名字,就是十個名字,他也答應。

    看著手裏的卷軸,他就禁不住一陣高興,自己又有了一個可以向孝賢炫耀的東西。

    “好了,你們兩個都下去吧!”

    話音剛落,蕭風臨就拉著同樣歡喜的孝賢跑了出去。

    “唉!”一身輕歎在屋子裏突兀地響了起來,瞬時書房內就充滿了暴虐嗜血的狠戾氣息,一個模糊的身影從門邊的木窗上緩緩走了出來。

    李華庭眉頭一皺,顯然是對這個身懷異術的怪人沒有什麽好感。

    “左丞,你可是覺得我太過草率麽?”

    怪人嘿嘿一笑,沒有說話。

    “行了,老鬼,你就自己偷著樂吧!現在‘紫月浪心’沒了,你就可以隨便行動了。老鬼,這麽多年,你早就等急了吧!”李華庭一臉不屑地看著那個一團模糊的黑影說道。

    “桀桀桀!”那黑影得意地發出了幾聲刺耳的詭笑,就瞬息不見了蹤影。

    蕭漠然和李華庭看著門外漸漸消失的兩個孩子,一股淡淡的憂慮和傷感就緩緩地充盈在了兩個人的心間。

    每一孩童都想長大,想盡快可自己的父輩兄長一樣可以隨意地做自己喜歡的事情。但是,如果真的長大了又會如何,他們從不曾想過,純潔的靈魂裏沒有憂傷,更沒有猜疑。就這樣,他們每天都在盼望著自己能夠早一點長大,脫出父兄的管束,但是誰都不會預見到長大後更多的名利韁索,難言的無助悲哀。有些事情,並不是想想就能成功地。有些夢想,也許一生隻能實現於幻夢。等到身成名就,榮登萬人之上時,深夜迴首時,眼前充盈的隻有那些往日的虛幻天真與悲涼的無助迷茫。因為得到了太多,所以就會失去更多。而所有人都隻是看到了自己身上耀眼的光環,卻無人在意你背後無盡的陰影,密辛。因為,有些東西是不能夠分擔的,有些感情是不能訴說的,他們隻能靜靜盤踞在你的靈魂裏,在時間的打磨下,隨著你的良知一起腐爛。等到那時,你也許就是真的已經成熟了。

    但是眼前的兩個爛漫孩童能夠明白麽?

    無形的巨網已經籠罩在了這片安寧的山凹上,也許明天數不清的人就會看不到晨起的朝陽了,而自己呢?那麽那兩個孩童呢?又真的能夠安然逃脫,卻又不致被鮮血沾染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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