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娘送的金車當然要好好保存,李承乾將金車拉進東宮西池院的一處庫房中,將這裏又收拾了一番,關上庫房門這才去休息。


    寧兒道:“太子殿下打算何時用這駕金車出行。”


    李承乾道:“聽母後的,以後再安排吧。”


    她溫和一笑,默不作聲跟著殿下的腳步。


    翌日,李承乾早早就見到了頂著黑眼圈站在東宮門前的道長。


    李淳風站在朝陽下一動不動。


    “李道長用個飯,如何?”


    見太子遞來的一碗餛飩與一張餅,李淳風先坐下來,用著飯食。


    李承乾道:“李道長,明達她近來學得如何?”


    “嗯嗯……”


    李淳風嘴裏塞滿了食物,不住地點頭。


    李承乾將吃完的空碗放在一旁,道:“李道長這麽早來尋孤一定有要事吧?”


    李淳風歎道:“還請太子殿下與貧道走一趟欽天監。”


    這個時候爺爺也才睡醒,張著嘴打著哈欠道:“承乾,你這一早要去做什麽,不是休沐嗎?”


    “孫兒跟李道長去一趟欽天監。”


    “是出了何事?”


    李承乾道:“多半不是紫微星異象之類的,李道長?是吧?”


    李淳風作揖道:“貧道還有一些疑問還請太子殿下解惑。”


    東宮內,李麗質拎著李治的後襟,將弟弟提了出來,道:“皇兄要跟李道長去欽天監,你也去一趟。”


    “姐……”李治慫慫地道:“弟弟去欽天監做什麽?”


    “旁聽,對你有好處。”李麗質又踹了一腳這個不曉事的弟弟。


    李治好奇地張望著,問道:“紫微星有異象了?”


    李治忙又道:“不然李道長請皇兄去做什麽?”


    再看姐姐陰沉的神情,李治又怕挨揍,妥協道:“弟弟這就去。”


    說罷,他一路跑去,又喊道:“皇兄!等等我。”


    李淵撫須看著孫子健步如飛的樣子,道:“稚奴跑得很快呀。”


    李麗質不屑道:“他這是逃命。”


    知道姐弟倆的心思,李淵不住笑著,“哈哈,伱們真是……”


    如果有個長跑比賽,李治現在的體格與運動能力也絕對是達標的,因為在東宮每個月三次體育課,每個月一次體能測試中鍛煉出來的。


    走入安靜欽天監內,小兕子穿著一身道袍,正在閉目打坐。


    李承乾走入其中,看了看四下道:“袁道長呢?”


    “袁道長出一趟了遠門,今年入秋就會迴來。”


    至於袁道長是不是隋朝宗室的隱秘,朝野上下知道的人並不多,楊堅都死去這麽多年了。


    就算是袁天罡真的是隋朝遺留的血脈,現在的皇帝對前隋舊人這般善待,這位道長也願意為皇帝殫盡竭慮的。


    小兕子跟在皇兄李治身邊,小聲問著話。


    李治有一句沒一句話地迴答著。


    這兄妹倆的交談,是在問今天東宮吃什麽。


    其實李治哪裏知道東宮吃什麽,隻是說了小兕子在道門修行是為了治病,她的吃食有時候都是李淳風道長安排,偶爾李道長還會讓道門中人,將一些較為罕見的草藥食給小兕子吃。


    近來小兕子在學一種步伐,這種步伐暗含北鬥七星之意。


    也可能是她啟蒙時就是用北鬥七星,因此李道長覺得小兕子的命數與北鬥七星有著聯係。


    當然了,這些說法,用道門的話來解釋多了一些別樣的意味。


    李承乾可以理解為那是一種鍛煉身體平衡的步伐。


    走過龐大的渾天儀,這座增加了黃道的渾天儀表裏一共有三重,根據準基又有六合。


    而後四人走入一間小屋,這間小屋內放著一個物件,這個物件很大,有三顆球體,分別以軌道相連。


    這些軌道可以動的。


    李淳風將一顆較小球移動一圈,道:“殿下,這一圈便是四季嗎?”


    軌道不是平行的,而是有上下起伏。


    李承乾道:“多半是的。”


    李淳風撫須又將另一個更小的球體擺動在另外一邊,道:“如此一來便是日食?”


    李承乾沒有當即迴複。


    而後李淳風繼續推動三個球體,在中間的球體放在一個位置固定,一邊道:“貧道用現在的太陽與月亮以及星象的距離推測,那麽現在的位置,便是如今的時令季節。”


    李道長的理解能力很強,他將太陽月亮與地球之間的運動有一個滿是軌道大羅盤來解釋。


    李治與小兕子走到屋外,聽著皇兄與李道長之間的交談。


    這一場交談足足有三個時辰,李淳風與李承乾在屋內商議了許久。


    直到李淳風道長從屋內出來,似乎有了頓悟,正看著渾天儀思索著,消化著剛剛得到的見解。


    李承乾帶著弟弟要離開的時候,李淳風行禮道:“謝太子殿下又給道門一份造化。”


    “這都是李道長所領悟的,這就該是道門的造化。”


    李淳風笑道:“隻要不違背道義,不違背貧道準則,往後但有吩咐,貧道定當全力相助。”


    李承乾滿不在意地擺手,領著弟弟與小兕子離開這裏。


    李治追問道:“皇兄與李道長說什麽了?”


    李承乾解釋道:“李道長說天外有天。”


    “天外的天是什麽樣的?”


    “他說我們的天地之外是一個龐大的球,而這個漫天星辰都在這顆球中,一直在不息地轉動,漫天星辰也在跟在轉動。”


    李治迴道:“沒聽懂。”


    “嗯,知道你聽不懂。”


    “弟弟以後會懂的。”李治牽著小兕子的手問道:“兕子懂嗎?”


    她搖頭道:“妹妹也不懂。”


    今天李淳風走出了皇宮,他召集了許多道門中人。


    李承乾從來沒有想過改變道門,道門也不會因此而改變的。


    如果將來能夠多一些較為偏門的學識,這無疑是好事。


    今年的夏季難得涼快,皇帝打算去遊獵了,這一次出去的遊獵人手並不多,而是在龍首原的衛府邊上遊獵。


    李承乾答應了這一次遊獵,讓父皇去外麵散散心,人手不多,一千兵馬護送。


    隻是令李承乾沒有想到的是,連自己這個太子也要跟著去遊獵,甚至妹妹東陽與李麗質,也要隨行。


    春明門前,李承乾瞧著眼前這匹高大的戰馬,道:“父皇,兒臣要守備長安城的。”


    李世民的臉上掛著自信的笑容,道:“朕天黑前就迴長安。”


    李承乾翻身上馬,被馴服的戰馬很溫順,騎在這匹大宛馬上,道:“走吧。”


    尉遲恭揮手高喝一聲,隊伍緩緩出動。


    這一次遊獵的地點是在龍首原,在如今推行節儉的風氣下,皇帝的遊獵隊伍也縮減到了一千人。


    如果父皇整天悶在皇宮中,應付這些朝章政事,長久也會將人悶壞的。


    李麗質與東陽騎著較為溫順的小馬,跟在皇兄的身後。


    隊伍走得很慢,馬兒也是閑庭散步地走著,李世民道:“朕聽聞,李淳風昨日讓你去了欽天監?”


    李承乾道:“李道長有些事問兒臣,都是一些關於天地的論述。”


    李世民微微頷首。


    隊伍到了龍首原之後,尉遲恭便讓大軍散開,巡視四周。


    兩個妹妹策馬在一旁,李麗質穿著一身紅衣長裙,策馬而行的模樣很是颯爽,東陽策馬緊隨其後。


    李承乾策馬越過一片灌木,張弓搭箭朝著遠處的一頭野豬放出一箭,箭矢破空而出,直直刺入野豬的咽喉處。


    那隻野豬奔跑了一段距離,便倒在了血泊中。


    尉遲恭朗聲道:“太子殿下好箭術。”


    李麗質穿著一身紅衣策馬掠過皇兄,別看她的戰馬低矮一些,速度一點都不慢。


    她張弓搭箭,瞄準了在林間的一隻鷹。


    馬兒逼近之時,那隻鷹撲著翅膀就要飛走。


    李麗質大聲道:“東陽!”


    後方的妹妹早已拉開了弓弦,瞄準了那隻鷹,眼看它就要飛上高空,東陽一箭而出,沒有射下那隻鷹。


    可這一箭讓它改變了方向,飛得低矮了一些。


    李麗質的目的便在於此,她讓馬兒繼續趕著這頭鷹,眼看它飛出了林中,去往一片開闊地,盯著它的飛行軌跡趨近直線。


    李麗質放開弓弦箭矢唿嘯而出,命中這隻倉皇而逃的鷹。


    鷹中箭落在地上,唿吸快速起伏著。


    李世民看著女兒颯氣的身姿,大聲讚賞道:“朕的好兒女!”


    到了晌午時分,李承乾就沒了打獵的心思,騎射不像是打靶子那樣簡單,午時小福便準備好了飯食。


    好好吃飯是東宮一直以來堅持的規矩,出門在外也是一樣的。


    李麗質與東陽牽著一頭小鹿而來,這頭小鹿的腿上有傷口,這是一頭很小的梅花鹿,隻能夠到麗質與東陽的膝蓋。


    “皇兄,妹妹想要養著它。”東陽憐惜地看著它。


    李麗質倒是滿不在乎,她接過小福端來的粥,暢快地喝著。


    “去太液池養著吧,總不能養在宮裏,太液池的環境更適合它。”


    “謝皇兄。”東陽還有些猶豫,看向遠處正與將領交談的父皇。


    “父皇那邊你不用顧慮。”李麗質直率地說道。


    東陽撫著小母鹿的頭,欣喜一笑。


    這頭小鹿很通人性,因此與東陽莫名有些親近。


    迴去路上,這頭小鹿便跟在了東陽的身後,也並不懼怕護送的大軍。


    皇帝打獵的獵物是滿載而歸的,其中李麗質獵獲也有不少。


    隻是她的箭術依舊不夠精湛,如果遇到大型的獵物,如野豬一類,不像皇兄能夠一箭穿透皮毛。


    迴到皇宮之後,李麗質開始練習長弓,長弓的弓身很長,足足有五尺,比這位長樂公主相比隻是稍矮一些。


    練箭術是一件很辛苦的事,李治與李慎不出意料地半途而廢了。


    而且長弓的箭矢比之角弓的更大。


    因此需要更多的力氣,遊獵騎射之時,李麗質所用的是較為輕便的角弓。


    她用力拉開長弓,沉重的箭矢放出,落在三十步之外的靶子上,靶子應聲倒地。


    這種長弓的力道不可謂不大,能夠穿透木板,如果力道足夠大,拉滿弓而出,一箭足以穿透敵人的皮甲。


    隻是李麗質一弓沒有拉滿就放,她的力氣還是有限,短時間拉不開第二次了。


    李承乾坐在爺爺身邊,歎道:“麗質的天分比孤要好。”


    李淵道:“沒這麽多孩子有你這般刻苦。”


    “按照爺爺的話來說,孫兒的刻苦也算是一種天分吧。”李承乾慚愧一笑。


    “你萬萬不可這麽說。”李淵耐心道:“這世上天賦異稟者有,可從天賦異稟之後又泯然眾人的亦有之,可能夠刻苦堅持者少又少,半途而廢之人多,能夠刻苦長久做好一件事的人,往往大器晚成,他們的成就也會超過那些天賦異稟之人。”


    “如果說父皇就是那個天賦異稟的人,那孫兒就是那個堅苦當好的太子的普通人。”


    李承乾自語道:“河間皇叔說他十四歲就當爹了,孫兒覺得他也是天賦異稟的。”


    東陽背著背包而來,她的身邊一直跟著這頭小鹿,到了夜裏時,才會讓它去太液池養著。


    “皇兄,孫神醫讓人送來消息,溫老先生在彌留之際了。”


    李淵收起了笑意,道:“承乾,他老人家是你崇文館的主事,也是你東宮的屬臣,這事你需要去一趟的。”


    “孫兒這就去。”


    與東陽一起去看望彌留之際的溫彥博老先生。


    他老人家不像是皇爺爺或者母後還能調養,老先生來長安之時,他的身體早已如同枯槁。


    李承乾走入這處宅院。


    東陽身邊跟著梅花鹿,這頭鹿不懼怕生人,隻不過很黏主人。


    溫家的兄弟兩人包括一眾家眷都聚集在屋前,他們有的啜泣著,還有得麵色沮喪。


    溫挺道:“昨天家父說話中氣十足,笑嗬嗬說要喝酒,就知道家父時日不多了,過了一夜如今……”


    “別說了。”


    李承乾安撫著他的情緒。


    孫思邈從屋內走出來,道:“太子殿下去見老先生最後一麵吧。”


    走入這間昏暗的小屋,如去年一樣,他老人家躺在病床上,渾濁的老眼正看著自己。


    李承乾走到床榻邊,道:“老先生可有要交代的話?”


    溫彥博微微張嘴道:“遼東……”


    抱歉來晚了,明天老時間更新的,恩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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